李丹

中國古代的“語文”課程學科界定不明顯，直到清末，我國近代教育史上第一個以法令形式公布并在全國推行的《奏定學堂章程》頒行，標志著現(xiàn)代意義上“語文”學科的獨立?！蹲喽▽W堂章程》對現(xiàn)代學校教育課程設置、學校管理等諸多方面作了明確的規(guī)定，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的現(xiàn)代課程標準。在隨后的近半個世紀里，課程標準也在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不斷變化。從1923年開始，中學有了初級、高級之分，初中課標的歷史一直持續(xù)到今天。

在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之前，一共出臺了1923年《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1929年《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1932年《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和1936年《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四部國文課程標準。

1923年試行的《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是由葉圣陶擬訂的。相比之前的課程標準，《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顯得更加合理、更具操作性，是語文課程標準史上重要的轉折點。綱要第一次比較系統(tǒng)地提出了語文學科的目的、教學內容、教學原則、教材體系、標準限度等，對后來的語文教育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奠定了今天語文課程標準的基本格局。

1929年，國民政府修改教育宗旨為：“中華民國之教育，根據三民主義，以充實人民生活，扶植社會生存，發(fā)展國民生計，延續(xù)民族生命為目的，務期民族獨立，民權普遍，民生發(fā)展，以促進世界大同?！睋?，民國教育部頒布了《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其中對目標、作業(yè)要項、時間支配、教學大綱、教法要點、畢業(yè)最低限度等方面均作了明確規(guī)定，同時也對國文學科作出了具有可操作性的要求。此課標不僅取消學分制，還在選材標準上提出“包含黨的主義與策略，或不違背黨義”的要求，中學國文科從此肩負起了政治的任務。

1932年，民國教育部再次修訂上述課程標準，正式頒行《中學國文課程標準》，對初中和高中的課程設置、學校管理等方面均作了詳細規(guī)定，其中《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進一步對目標、時間支配、教材編制、實施方法提出明確要求。但與之前的初中國文課程標準相比，此部《中學國文課程標準》中的教學時數(shù)有所增加，導致學生學業(yè)負擔加重，一定程度上摧殘了學生的身心健康。因此，這引起了各地學校的不滿。迫于輿論的壓力，教育部最終于1936年公布了修正后的中學課程標準。

1936年，教育部修訂了之前的課程標準，頒行新《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較1932年的課標作了兩項更改：減少每周教學時數(shù)，調整課程門類，以便培養(yǎng)學生的學習興趣，其余內容較之前沒有太大改變。

綜上所述，1923年《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提出了可操作性的要求，為之后的課程標準奠定了基礎。從1929年《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開始，初中國文課程標準的典型模式就已顯現(xiàn)，之后到1936年的《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結構無明顯變化，但有兩個較明顯的趨向：一是要求越來越明確，二是內容上愈發(fā)強調實用。從1936年國文課標開始，國家民族意識的激發(fā)也成為國文科的重要內容之一，這無疑是在抗日戰(zhàn)爭的歷史背景下，力爭同仇敵愾的時代產物。本文通過梳理民國時期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的演進歷程，借鑒和歸納其優(yōu)秀的編制經驗，希望能為今天的語文課程標準的制定提供可參考的依據和有實踐性的價值。

一、課程目標：從關注個人能力到培養(yǎng)家國情懷

1923年的《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要求使學生有“自由發(fā)表思想的能力；能看平易的古書；有研究中國文學的興趣”。該目標的確立，說明當時已開始注重培養(yǎng)學生獨立思考和發(fā)表意見的能力。到了1929年的《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目標更加詳細，要求使學生“養(yǎng)成運用語體文及語言通暢地敘說事理及表達情意的技能；養(yǎng)成了解平易的文言文書報的能力；養(yǎng)成閱讀書報的習慣和欣賞文藝的興趣”。該目標不僅關注學生的文學功底，還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鑒賞能力。而到了1932年的《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目標中開始增加“使學生從本國語言文字中了解固有文化，以培養(yǎng)其民族精神”一條，并把它列為首要目標。1936年，教育部又修訂頒行了新的國文課程標準，目標中除了要求學生了解固有文化外，還提出使學生“從代表民族人物之傳記及其作品中，喚起民族意識并發(fā)揚民族精神”。

在課程目標方面，從1932年開始，不僅要提高學生的學習能力，還要使廣大師生注重國文的固有文化教育功能，使學生更好地認識本國文字和文化，增加民族認同感。

二、課程內容：逐漸細化，順應時代發(fā)展

1.書法

在“書法”部分，1923年《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對“楷書或行書的練習和名人書法賞鑒”提出要求。1929年《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要求學生能完成“楷書及行草書字帖之臨摹，或古碑帖之鑒賞”。而1932年的《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在之前的基礎上還增加了對課內寫字任務的要求，“除于課內略為說明用筆結體等外，應注重課外行楷之練習與臨摹，先求整潔，次及美觀”。到了1936年，《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又增加了對寫字時間的要求，即“楷書及行書之練習均在課外行之。唯每周應有半小時以上之批評指導，其時間得酌量于規(guī)定鐘點內劃出之”。

從以上的變化可以發(fā)現(xiàn)，民國時期的國文教育對“書法”一直持關注的態(tài)度，對“書法”的相關要求也在逐漸細化，體現(xiàn)出對書法的重視。

2.閱讀

在“閱讀”部分，1923年《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和1929年《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閱讀部分的精讀略讀選材標準過于簡單。直到1932年《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頒行，提出了詳細的精讀略讀選材標準，較之前的標準更加明確、合理。如精讀選材要選“合于中國黨國之體制及政策者；含有振起民族精神，改進社會現(xiàn)狀之意味者；合于現(xiàn)實生活及學生身心發(fā)育之程序，而無浮薄淫靡或消極厭世之色彩者；體裁風格堪為模范，而能促進學生寫作之技能者”等。略讀要“選用中外名人傳記、古代語錄及近人演講集”等，附錄中還明確注明“選文材料中應注意加入各項之黨義文選”。1936年和1932年課標要求相同。

在閱讀方面，由于“九·一八”事變爆發(fā)，所以在1932年課標的精讀部分，把“合于黨國體制及政策者”作為選材標準的第一條，表明國家開始注重學生民旅意識的培養(yǎng)。

3.作文

在“作文”部分，1923年的《新學制課程標準初級中學國語課程綱要》只要求“定期的作文，主要以語體為主，兼習文言文”。而1929年的《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規(guī)定“題材取有關于現(xiàn)實生活的，并多取記敘描寫的題材”。直到1932年和1936年的《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對取材標準進一步規(guī)定“須取有關于現(xiàn)實生活而偏重記敘描寫并與精讀文之文體有切實關聯(lián)者”。

以上內容說明，民國時期學生作文方面的題材逐漸與生活相聯(lián)，偏重記敘描寫。

三、教學建議：從1929年開始出現(xiàn)，要求愈發(fā)細致

1.書法

在“書法”部分，1929年《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的建議是“于課外行之，先求清楚及正確，次求敏速及美麗”。這說明最開始的書法建議更關注書寫規(guī)范的問題。而之后1932年和1936年的《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中對書法提出了更詳盡的要求，即“書法練習除課內略為說明用筆結體等外，應注重課外行楷之練習與臨摹，先求整潔，次及美觀。筆記與作文簿亦可為考查書法成績之資料”。

通過整理發(fā)現(xiàn)，在書法上，從“課外行之”逐漸發(fā)展到增加了課內的寫字要求，并對考查依據加以明確，表明當時國文教育對書法的重視。

2.閱讀

從古至今，閱讀一直是語文教育中最核心的部分之一。國文課程標準中對于閱讀教學內容的闡述所占篇幅較大，并對精讀和略讀均提出了明確的教學建議，說明閱讀教學的地位之高。在1929年《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中，對精讀提出的建議為“指導學生使用工具書籍；教員講解前先令學生預習生字；課室講解，只須略述課文大意；教師講述大意后，再使學生透徹了解”。略讀建議為“學生按個別的興趣與能力，選讀名著，每學期至少二種”。1932年和1936年的《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對閱讀建議部分進行了一些改動，在精讀建議中要求“教員對于選文應抽繹其作法要項指示學生，使其領悟文章之內容體裁作法及其背景，并注意引起其自學之動機；教員應指導學生于不妨礙他人工作之范圍內，用國音諷誦，以養(yǎng)成欣賞文藝之興趣”，略讀建議則是“令學生按個別的興趣與能力，選讀書籍，除定期刊物外，每學期至少二種”。

以上變化說明當時的國文教育就意識到要將學生放在主體位置，教師不僅要教授學生知識能力，還要培養(yǎng)學生的學習能力和欣賞文藝的興趣。

3.寫作

在寫作上，1929年的《初級中學國文暫行標準》為了引起學生作文興趣，列舉了不同作文種類的教法，比如命題作文，要求“由教師命題，以適合學生經驗為準；或學生提出題目，由教師擇定之”，還規(guī)定在每次練習之后“必須有個別的或共同的批評、訂正，或先加批指，使自行訂正”。而到了1932年，相關建議更加貼近現(xiàn)實生活，具體為“命題作文，由教員命題或由學生自擬教員擇定之。題材須取有關于現(xiàn)實生活而偏重記敘描寫并與精讀文之文體有切實關聯(lián)者”。1936年課標又在之前的基礎上對寫作建議作了進一步明確，增加了“習作以每星期一次為原則，于課內行之。每次練習，必須有個別或共同之批評，改正以先加各種符號，使自行修改”的要求。

從以上變化發(fā)現(xiàn)，教師除了指定命題作文要與生活相關聯(lián)之外，還對寫作的時間和次數(shù)作了更加明確的規(guī)定。

4.口語

在“口語”方面，1929年、1932年、1936年的初中國文課程標準均對口語練習提出了教學建議，并且大體相同，具體為“口語練習于課外行之?；蛴山虇T命題指定學生演說，或由學生自由發(fā)表意見，或組織辯論會分組辯論。演說或辯論后，應批評其國音上、語法上、理論上及姿態(tài)上之錯誤，予以糾正”。

通過以上內容發(fā)現(xiàn)，口語方面的教學建議無明顯變化，主要強調教師應指導學生及時糾正語法等方面的錯誤，注重學生口語表達上的準確性。

通過對民國時期初級中學國文課程標準的歷史回顧發(fā)現(xiàn)，它經歷了一個從無到有、從粗到精、逐漸成熟的過程，這也是一個不斷總結語文教學經驗和不斷改進創(chuàng)新的過程。盡管當時的課程標準在制定與實施過程中還存在一定程度上的理論與實踐相脫節(jié)的情況，但是從其不斷完善的過程來看，人們對語文學科的認識是逐漸具體的。民國時期國文課程標準的制定，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文字運用能力，并提倡自由表達思想，今天現(xiàn)行的語文課程標準中也有同樣的表述。這說明，近百年前的中國就已經開始關注學生所需，其進步性是顯而易見的，這一發(fā)現(xiàn)對現(xiàn)代語文教育理論與實踐的發(fā)展都具有深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