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陽 張海英
遼寧大宸律師事務所,遼寧 沈陽 110013
因果關系不確定在侵權糾紛案件經(jīng)常出現(xiàn),而民事侵權案件中,房屋漏水引發(fā)的鄰里糾紛又尤為常見。因此,結(jié)合房屋漏水相關案例,我們可以模擬設定場景,引出因果關系不確定存在的場合。已知某老舊小區(qū)某單元A戶和B戶,A與B系樓上樓下鄰里關系,A在入住裝修時曾為擴充房屋面積進行違建改造,B家入住后多年來存在墻體滲水現(xiàn)象。B向法院起訴,認為其家墻體滲水系A違建造成。A則提出該小區(qū)其他單元許多住戶同樣存在類似墻體滲水,應系房屋質(zhì)量問題或小區(qū)房屋年久失修所致。由此模擬場景可見,對于如此老舊小區(qū),現(xiàn)有鑒定技術水平難以認定引發(fā)該侵權糾紛的真實原因,違建?房屋質(zhì)量?亦或年久失修?侵權因果關系可能由侵權人、某獨立事由或是競合因素造成,這就形成了因果關系的不確定。
“因果關系不確定”一詞雖然在國外研究領域經(jīng)常被提及使用,但多停留在對意義了解基礎上的某種場合描述,而缺乏準確的含義概括。比如:有些教授認為,因果關系不確定涉及以下案件,“其中能據(jù)以評估事實因果關系存在與否的證據(jù)微弱,從而無法確定地得出推論”。也有些教授認為,因果關系不確定是指,“不能證明數(shù)競合因素中的哪個是受害人遭受損害的真正原因”。綜合上述設定場景和法學專家的描述,我們可以從如下角度掌握因果關系不確定的含義:
首先,造成因果關系不確定的原因僅能因為事實關系的無法認定。也就是說,我們認為侵權糾紛往往受制于事實關系和法律評價的綜合認定,只有因為事實關系由于某些客觀因素無法認知或是缺少認知的證據(jù)而使糾紛中的因果關系陷入難以明辨的狀態(tài)時,才是本文探討的因果關系不確定。法律評價在這一場合下不應當存在涉事多方理解上明顯爭議的情形。
第二,認定因果關系不確定情形是參照現(xiàn)有證明標準實現(xiàn)的。也就是說,現(xiàn)有對糾紛解決適用的,被一般人所認同的證明標準,在司法實踐中被應用于某個侵權糾紛調(diào)處時,由于前述事實關系方面的原因,使得某個或多個因素在貼近卻非完全符合證明標準的游離狀態(tài)下,均對導致糾紛形成的因果關系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該種影響在當前認知能力和技術下并不能將事實真相完全剝離出來,此種情形便應認定為因果關系不確定。因果關系不確定中的“不確定”不應當是廣義所指的不確定,不應是一種混亂狀態(tài),它只是與當下普遍認可的證明標準存在分歧,是客觀事實上的“不確定”,而非價值判斷下的“不確定”。
第三,決定因果關系不確定的各個因素具備產(chǎn)生侵權糾紛結(jié)果的能力。也就是說,我們前面分析到的侵權人所為、相關獨立事由以及競合因素自身都對被侵權人具有造成損害的可能性。如果多個因素混雜,造成某種“不確定”情形,但其中只有一個因素是侵權糾紛的致害事由,則此時我們不認為因果關系具有不確定情形。
綜上所述,因果關系不確定是指當侵權糾紛由多個可能對被侵權人產(chǎn)生損害結(jié)果的事實關系造成,且這些事實關系并不完全與普遍適用的證明標準相符,無法明確判斷侵權糾紛因果關系的情形。
由此可見,因果關系不確定與我國學界所說的替代因果關系非常類似,那么兩者是否存在區(qū)別?我國是否還有必要引入一個“新詞”?筆者以為,回答這些問題的關鍵在于理清兩個術語的使用語境。
我國學界通說將替代因果關系與共同危險行為“綁定”。比如:王澤鑒先生認為,替代因果關系“非屬因果關系,而系其證明的問題。為保護被害人,減輕舉證責任的困難,‘民法’第185條第1項后段規(guī)定,不能知其中孰為加害人者,連帶負損害賠償責任”。該條款就是關于共同危險行為的規(guī)定,王利明教授認為“在共同危險行為中,從行為與損害結(jié)果之間的關系來看,各個危險行為人的行為只是可能造成了損害,其行為與損害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是法律推定的,是一種‘替代因果關系”’。程嘯教授認為,替代因果關系“在侵權法上構(gòu)成共同危險行為,行為人應當承擔連帶責任”。在我國大陸及臺灣地區(qū),共同危險行為屬于數(shù)人侵權的一種;相應地,從事具有致害可能的不法行為的人為二人以上。
一是賠與不賠,由于因果關系不確定情形缺乏證明標準對事實關系和侵權責任真相的有效銜接,按照“自己責任原則”是不應當產(chǎn)生賠償?shù)摹5晃兜耐V棺匪髻r償,在許多司法實踐案件中又會產(chǎn)生違背社會基本道德共識的情況。二是全賠與部分賠償或是連帶賠償與按份責任,如果在因果關系不確定情形下主張賠償,那么賠償比例又是矛盾二次產(chǎn)生的起因。三是選擇侵權法幫助與依靠其他制度解決,由于侵權法在因果關系不確定情形適用時是存在瑕疵的(普遍適用的證明標準無法契合),因而選擇何種救濟方式是對優(yōu)劣性的一次價值判斷。
美國理論和實務界普遍將侵權因果關系區(qū)分為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兩個方面。在《侵權法第三次重述:有形及精神損害責任》中,為了明晰這一區(qū)分,放棄使用了之前涵蓋兩方面含義的“法律因果關系”的術語。相較于前兩次重述,美國《侵權法第三次重述》對事實關系的判斷進行的顛覆式改變,采納使用“若無則不”標準和“數(shù)充分原因”情形判斷,高度弱化原有的顯著因素標準。
從宏觀的立法理念來看,美國對事實因果關系證明責任的劃定很容易理解,也就是原告須以優(yōu)勢證據(jù)證明訴訟事由。但如果聯(lián)系美國民事訴訟具體關于證明責任的語境分析時,我們還要考量其證明責任還要界定提出證據(jù)的責任和說服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