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珊,陳俊宇,陳瑩瑩,徐 萍,趙本正,趙淑華*,趙靜霞*
(1.吉林大學第二醫(yī)院,吉林 長春130041;2.吉林大學護理學院)
細胞焦亡是近年來發(fā)現的以促炎為特點的細胞程序性死亡,與多種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及預后相關。GSDM蛋白家族包括6個成員,可通過多種途徑被半胱氨酸蛋白酶caspase切割,暴露其具有活性的N端,后者在細胞膜表面形成孔道,引起細胞腫脹,從而誘導細胞焦亡,最終參與炎癥反應、惡性腫瘤及神經系統(tǒng)疾病的發(fā)生及發(fā)展,并對惡性腫瘤的治療及預后產生影響。此外,GSDM家族蛋白的單核苷酸多態(tài)性(SNP)還參與多種免疫性疾病的發(fā)生。
人GSDM蛋白是一類具有Gasdermin結構域的蛋白家族,包括GSDMA、GSDMB、GSDMC、GSDMD、GSDME(又稱DFNA5)及DFNB59共6個家族成員,之間具有45%的序列同源性[1],與多種疾病(如耳聾、脫發(fā)、腫瘤、免疫性疾病、神經系統(tǒng)疾病等)的發(fā)生發(fā)展密切相關。GSDMA及GSDMB位于人第17號染色體,主要表達于胃腸道細胞,與哮喘及炎癥性腸病等免疫性疾病有關。GSDMC及GSDMD位于人第8號染色體,其中GSDMC主要表達于胃、食管及脾臟,與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密切相關;GSDMD主要介導細胞焦亡,參與炎癥反應,可能是一種抑癌基因。GSDME位于人第7號染色體,DFNB59位于人第2號染色體,分別為常染色體顯性及隱性遺傳基因,均在心、腦和腎臟表達,并與聽力喪失有關。此外,GSDME可介導腫瘤細胞焦亡,參與化療藥物的耐藥及不良反應。
細胞焦亡(pyroptosis)是以促炎為特點的一種細胞程序性死亡,依賴于炎性半胱氨酸蛋白酶caspase-1/4/5/11及凋亡半胱氨酸蛋白酶caspase-3的活化,而且其細胞死亡形態(tài)有別于凋亡及壞死。細胞焦亡有利于機體清除入侵的病原微生物,但這一過程募集大量的炎癥細胞,導致的過度炎癥反應可造成內毒素性休克等。此外,細胞焦亡在神經系統(tǒng)疾病、動脈粥樣硬化及免疫系統(tǒng)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中也發(fā)揮重要作用。
細胞焦亡的過程為:細胞膜上形成眾多孔隙,細胞膜失去完整性,膜屏障功能喪失,致使細胞腫脹溶解、DNA 斷裂并釋放大量LDH。在此過程中,細胞核保持完整。同時,焦亡細胞釋放IL-1β和IL-18,募集更多的炎癥細胞,進一步增強炎癥反應[2]。Ding等利用HEK293T細胞的研究發(fā)現,除DFNB59外,GSDM家族蛋白均具有N端和C端結構域,有活性的N端結構域釋放后可在細胞膜上形成孔道,誘導細胞焦亡[3]。
2.1GSDMB與焦亡
GSDMB的主要作用是調節(jié)上皮細胞的生長和分化,其誘導細胞焦亡的機制尚不明朗。在HEK293T細胞中,GSDMB被caspase-3/6/7切割后,形成具有活性的GSDMB-N端,并誘導細胞發(fā)生焦亡。GSDM家族其他蛋白的C端對N端有自抑制作用,但GSDMB的C端并不抑制其N端與細胞膜脂質結合,其N端與脂質特異性結合的調節(jié)機制尚不明確[4]。
2.2GSDMD與焦亡
GSDMD是目前GSDM蛋白家族中研究最多、機制研究最完整的一種細胞焦亡相關蛋白,主要通過依賴caspase-1的經典細胞焦亡途徑,以及依賴caspase-4/5/11的非經典細胞焦亡途徑,誘導細胞發(fā)生焦亡。
2.2.1病原體促進caspase-1/4/5/11前體成熟化 在經典炎癥小體信號通路中,各種模式識別受體(NLRP1、NLRP3、NLRC4、Pyrin及AIM2等)通過銜接蛋白ASC(apoptosis-associated speck-like protein containing a CARD)與caspase-1前體結合,形成炎癥小體。其中,NLRP1和 NLRC4還可不依賴ASC與caspase-1直接結合。炎癥小體一旦形成,即可對caspase-1前體進行加工,使之形成有活性的Cleaved caspase-1(C cas-1)。C cas-1進一步促進IL-1β及IL-18的前體成熟,形成有活性的IL-1β和IL-18并分泌到細胞外,募集炎癥細胞,增強炎癥反應[5]。
在非經典炎癥小體信號通路中,各類革蘭陰性細菌如鼠傷寒沙門氏菌、伯克氏菌及福氏志賀桿菌[6]等感染細胞后釋放LPS,LPS可直接結合并激活 caspase-4、caspase-5與caspase-11,啟動細胞焦亡[7]。
2.2.2caspase切割GSDMD形成有活性的N端 Shi等利用GSDMD基因敲除鼠發(fā)現,GSDMD-/-鼠細胞焦亡的數量明顯減少。進一步的實驗證實,GSDMD位于caspase-4/11和caspase-1下游,被caspase切割后,形成活性基團GSDMD-N端,使TNF-α誘導的細胞凋亡向焦亡轉化[8]。Kayagaki等發(fā)現,在HEK293T細胞系中,GSDMD全長及GSDMD-C端對細胞無殺傷作用,GSDMD-N端可誘導細胞出現劑量依賴性的細胞毒作用并導致其發(fā)生形態(tài)學變化[9]。以上數據表明,GSDMD-C端對N端具有自抑制作用。隨后,以HEK293T細胞進行的免疫共沉淀實驗證實,GSDMD-C端和GSDMD-N端可結合成穩(wěn)定的復合物。由此得出結論,在不同病原體的刺激下,caspase-1,4,5,11激活,并將GSDMD切割成具有活性的GSDMD-N端和具有自抑制作用的GSDMD-C端,前者與細胞膜的脂質結合,致使細胞內容物釋放,導致細胞死亡[7]。此外,GSDMD雖然與IL-1β前體的成熟無關,卻可介導IL-1β分泌,是成熟IL-1β分泌到細胞外的必要條件[8,10]。
2.2.3GSDMD-N端在脂質雙分子層中形成環(huán)狀多聚體 GSDMD被caspase-1/4/5/11切割后,其N端特異性地與細胞膜內頁的心磷脂及磷脂酰肌醇等脂質結合,并定位于細胞膜形成多聚體。脂質雙分子層的組成成分對細胞膜流動性、曲率、壓縮性、脂筏形成及彈性等具有重要影響,這些特性與心磷脂、磷脂酰肌醇等特異性脂質共同促使GSDMD-N端從內頁插入細胞膜[7]。
2.2.4GSDMD-N端形成細胞膜孔 細胞焦亡是由細胞膜孔形成、細胞內容物流出所導致的細胞漲亡。研究發(fā)現,直徑≤10 nm的分子可通過GSDMD-N孔,與顯微鏡下測得的孔內徑相一致,說明GSDMD-N端在細胞膜上形成的環(huán)狀結構即脂質體表面形成的功能孔。因此,細胞內多種成分通過GSDMD-N孔外流,導致細胞腫脹、溶解,并最終發(fā)生焦亡[7]。
2.3GSDME與焦亡
GSDME最初作為耳聾基因而為人所知,且其可通過誘導細胞凋亡而影響惡性腫瘤化療[11]。最新實驗表明,GSDME可誘發(fā)焦亡。在TNF或化療藥物誘導下,caspase-3表達上調并活化為Cleaved caspase-3(C cas-3),GSDME被C cas-3切割后,其C端的自抑制作用解除,釋放出有活性的GSDME-N端,促使細胞膜孔形成,導致細胞腫脹,進而引起細胞膜破裂,發(fā)生焦亡[12]。
3.1GSDM蛋白家族與免疫性疾病
除胃腸道細胞外,GSDMA還表達于皮膚和乳腺,參與上皮組織的角化過程[13,14],其單核苷酸多態(tài)性(SNP)與系統(tǒng)性硬化癥有關[15]。GSDMA和GSDMB的SNP參與哮喘、克羅恩病、潰瘍性結腸炎等自身免疫病[12,16,17]。其中,GSDMA主要與女性哮喘有關,其機制可能由于啟動子的低甲基化[16],而GSDMB主要與兒童期哮喘相關[18]。
3.2GSDM蛋白家族與炎癥
研究發(fā)現,GSDM家族蛋白可通過誘導細胞焦亡,釋放促炎性細胞因子,促進炎癥細胞募集,參與炎癥反應。此外,GSDMD的N端可特異性地與磷脂酰肌醇、磷酯酰絲氨酸及心磷脂結合,而心磷脂是一些細菌細胞膜的重要成分[1],可參與李斯特菌、沙門桿菌、金黃色葡萄球菌、大腸埃希菌和福氏志賀菌等多種感染性疾病的炎癥過程[6,19]。
3.3GSDM蛋白家族與腫瘤
GSDMA在胃癌及食管鱗癌細胞中表達下調,可通過TGF-β依賴的凋亡信號通路誘導細胞凋亡,因此,GSDMA可能是一種抑癌基因[1,13]。
在肝癌、胃癌及宮頸癌等惡性腫瘤中,GSDMB過表達與腫瘤的侵襲相關。在乳腺癌,GSDMB高表達與患者的低生存率及高轉移率有關,對于HER2陽性乳腺癌,GSDMB過表達預示HER2靶向治療的低反應性[20]。因此,GSDMB可能成為一種新型的乳腺癌標志物,參與預后的評估。
GSDMC在正常結直腸組織中不表達,而在結直腸癌組織中高表達。Masashi Miguchi等研究發(fā)現,在結直腸癌中,TGFBR2常發(fā)生失活突變,導致GSDMC表達上調,誘導腫瘤細胞增殖,促進腫瘤發(fā)生。因此推斷GSDMC是一種癌基因,可能作為TGFBR2突變型結直腸癌治療的新靶點。然而,與正常胃及食管組織相比,GSDMC在胃癌及食管癌細胞中表達下調,可能發(fā)揮抑癌基因的功能。此外,GSDMC在正常上皮細胞中不表達,而在惡性黑色素瘤中表達,可能與細胞的侵襲和轉移潛能有關[13,21]。因此GSDMC在腫瘤中的作用可能存在器官特異性。
研究發(fā)現,肝細胞癌中GSDME的表達水平顯著低于正常細胞,上調GSDME表達后,細胞增殖受到抑制,因此GSDME可能是一種抑癌基因[22]。相對于炎性caspase,5-FU、鹽酸阿霉素、順鉑及依托泊苷等化療藥物更易激活caspase-3,在表達GSDME的胃癌細胞中,5-FU可通過上調并激活caspase-3,從而切割GSDME來促進細胞焦亡[12]。此外,GSDME可影響化療藥物的敏感性及不良反應。Lage H等敲除惡性黑色素瘤細胞的GSDME后,細胞對依托泊苷的抗藥性增加,而上調GSDME的表達后,細胞對依托泊苷的敏感性增加。在胃癌、結直腸癌及乳腺癌等腫瘤細胞中,GSDME可因啟動子甲基化而表達下調,以DNA甲基化酶抑制劑地西他濱處理后,可誘導腫瘤細胞中GSDME表達上調,從而使腫瘤細胞對化療藥物更加敏感,并發(fā)生焦亡。然而,由于GSDME在腎、脾、小腸及睪丸等正常組織中表達,化療藥物可通過GSDME介導的細胞焦亡殺死正常組織細胞,這可能是化療藥物產生不良反應的重要原因之一[12]。
3.4GSDM家族與神經系統(tǒng)疾病
研究發(fā)現,在不同的刺激下,神經元可通過經典炎癥小體信號通路激活caspase-1,后者切割GSDMD并進而促進IL-1β和IL-18等促炎性細胞因子的產生與釋放,從而誘導細胞焦亡[23,24]。在腦血管疾病,NLRP1及NLRP3炎癥小體可通過參與缺血性卒中的炎性反應,促進IL-1β等促炎因子的成熟與釋放,介導細胞凋亡與焦亡,從而造成神經元損傷并影響腦梗死的預后[25]。在阿茲海默病(AD),患者大腦內NLRP1及NLRP3等炎癥小體相關蛋白的異常表達,β-淀粉樣蛋白及錯誤折疊蛋白質的堆積可激活炎癥小體NLRP1,后者通過caspase-1切割GSDMD,誘發(fā)細胞焦亡,引起神經元缺失,加重神經退行性病變[26]。動物實驗發(fā)現,抑制NLRP1/caspase-1的活性從而抑制GSDMD導致的神經元細胞焦亡,可有效減少神經元缺失,減少癲癇發(fā)作次數、推遲發(fā)作時間并降低發(fā)作嚴重程度[27]。
細胞焦亡是近年來發(fā)現的一種新的細胞程序性死亡方式,與炎癥反應、代謝性疾病、動脈粥樣硬化、神經系統(tǒng)疾病及腫瘤的發(fā)生密切相關。GSDM蛋白家族是介導細胞焦亡的一組重要蛋白,如何通過下調GSDMD來預防過度的炎癥反應,從而避免內毒素性休克仍需進一步研究。在對惡性腫瘤進行化學治療時,可根據GSDME表達水平選擇合適的化療藥物,誘導腫瘤細胞內GSDME表達上調,從而提高化療藥物的敏感性并減少耐藥,是今后研究的重心。此外,還應積極尋找GSDM家族其他蛋白與腫瘤的關系,為腫瘤的化學治療提供新的方向。因此,深入研究GSDM家族誘導細胞焦亡的機制,有助于認識該家族在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及轉歸中的作用,為疾病提供新的治療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