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晗
年少讀書時,書中食物的吸引力要超過現(xiàn)在一切視聽效果強烈的廣告。比如,“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的覆盆子;寫楊梅那篇課文的作者吃多了楊梅,牙齒酸得連豆腐都咬不動了——讓人口水流了一地,好想體驗。
語文課本里,曾經(jīng)背誦的詩詞和課文大都模糊了,唯有對食物,人人有著非凡的記憶力。碧野寫的《天山景物記》是大家公認的過目難忘:“渴了你可以先喝一盆馬奶,餓了有烤羊排,有酸奶疙瘩,有酥油餅……”“你把鮮蘑菇在溪水里洗凈,不要油,不要鹽,光是白煮來吃就有一種特別鮮甜的滋味,如果你再加上一條野羊腿,那就又鮮甜又濃香?!?/p>
詩詞穿腸過,酒肉留心中。記憶篩掉了其他,只留下了食物。每一個吃貨在課文里都有自己的心頭好:《我的兩家房東》里西部地區(qū)的黃米棗糕和干得很硬的紅棗,聽上去也好誘人。汪曾祺《端午的鴨蛋》里,寫故鄉(xiāng)高郵的咸鴨蛋“切開之后,里面圓圓的兩個黃,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果真是極品的流油咸鴨蛋,沒有粽子和咸鴨蛋的端午,最難將息?!镀逋酢防锍缘纳呷?,似乎也是難得的人間美味。
《羊脂球》里的女主人公,帶著一個滿是美味的提籃,“盛著兩只膠凍鮮明的子雞,好些點心,好些梨子和四瓶波爾多的名產(chǎn)紅葡萄酒”,但它們都被那些饕餮之徒吞掉了。后來羊脂球為了同車人,被迫陪德國軍官過夜,餓著肚子上車時,這些人卻正眼都不看她,只管大嚼野兔膠凍,“看得見一些凍了的豬油透在那種和其他肉末相混的棕色野味中間,像是許多雪白的溪澗”——仿佛是《舌尖上的法國》,讓吃貨神往。
食物是我們享受生活、對抗無聊、尋求治愈的手段。它們?nèi)绱似揭?,帶著可觸摸的美感,建立起人與人的鏈接。電影《海鷗食堂》里有段對話是:“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你要干什么?”“要吃很多好吃的,叫上喜歡的人?!比绻艺f“我們一起去吃那啥啥吧”,對方立刻心有靈犀地應(yīng)著“好呀好呀”,該是多么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