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家英??

摘要：趙德發(fā)的長篇小說《雙手合十》以佛教為書寫題材，在多維視角的解構下揭開佛教的神秘面紗，顛覆了現世漢傳佛教在傳統(tǒng)意義中的詭秘，探尋出佛教在末法時代生活中發(fā)展的異日。小說文筆精細地探入佛門古剎的角角落落，在現實生活與佛門變異的交媾中重建漢傳佛教傳統(tǒng)文化在現世生活中的權威，為佛教的發(fā)展打上時代烙印。

關鍵詞：趙德發(fā)；《雙手合十》；佛教；傳統(tǒng)文化；顛覆；解構

趙德發(fā)先生是一位兼具創(chuàng)新與人文主義情懷又能扎根現實的當代作家。作者立足鄉(xiāng)土世界，穿越傳統(tǒng)倫理的沉浮，精準敏銳地摸住傳統(tǒng)文化的組成命脈，并在探尋與診斷中直戳其要害，以求用現實的藥方治愈傳統(tǒng)文化在近代歷史發(fā)展以來所沾染的病疾，并為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提供了現實的出路。

一、 眾生人像“樹杈式”陳列，揭露佛門神秘面紗

《雙手合十》中的人物形象塑造、人際關系網絡構建具有很明顯的趙德發(fā)式的風格。所謂的樹杈式是指以一個中心人物的成長為主線，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又分支出不同的人物與中心人物構建成不同的“小樹杈”，從而長成“參天大樹”。中心人物有時候是一個人從垂髫之歲到耄耋之年，也有可能是子承父業(yè)，以一個家族的幾代人為書寫對象，完成中心人物的塑造。漢傳佛教對當代普通民眾來說仍然是比較陌生和神秘的，現實生活中人們對僧人這一群體也有著一種固有的傳統(tǒng)印象，這些修行的人不食人間煙火、無欲無求、苦修苦行。然而作者在小說中一反傳統(tǒng)，抱定批判的視角，揭開佛教的神秘性。

首先，慧昱作為主人公，拉開神秘面紗一角。小說以普通農民家出生的孩子韓景全（法名慧昱）為中心人物，以慧昱從佛學院畢業(yè)到芙蓉山修行的人生經歷和遭遇為主線，縱橫鏈接起僧俗兩個世界，勾連起當今時代背景下的紛紜萬象?；坳诺某錾硎紫染痛蚱屏藗鹘y(tǒng)宗教敘述的傳奇化和神秘感，揭開了佛門的神秘面紗。傳統(tǒng)的宗教敘述往往帶有一定的神秘感和宿命論，最典型的小說《西游記》，唐僧年幼時其母以盆為船將其置入水中，得佛祖相助漂至寺門，遂受養(yǎng)于禪門，與佛門結緣，這一傳奇性際遇，無疑充滿了神秘性和傳奇性。相對于這種傳統(tǒng)的宗教敘述，慧昱的佛門之路充滿了偶然性。?；坳排c佛教結緣，有現實的媒介，是迫于現實價值觀的無奈，這種非信仰者的偶然性接近，在一定程度上解構了佛教的神秘感。

其次，慧昱恩師休寧的修行之路，也在一定程度上解構了佛法神秘。休寧是小說主人公慧昱禪師的師父，是明洲通元寺的修行僧人，他青燈黃卷、潛心修行，卻也難避塵俗。女兒孟懺、孟悔是他修行之路上羞恥的印記，無論何時何地，其女的出現都是伴隨著他心底深處的羞恥感。他對女兒十分冷淡，不愿與之有絲毫聯系，即使在大庭廣眾下的正常稱呼，他都不愿迎合。對自己曾經被迫娶妻生子的遭遇羞于言語，在休寧法師心中，修行是比親情重萬倍的事情。這樣的人生觀在我們普通民眾心中是不可理解的，他的選擇是與現在的價值觀截然相反的。那么，令其狠心拒絕親人也持之以恒、堅持不懈的修行之路，他到底在想要什么？這在文本的開頭還尚且給佛法保留了神秘感與神圣感，然而，休寧的追求還是沒能逃過現實干擾。他在這個時代留下了尷尬而孤獨的背影，也是對傳統(tǒng)佛法的解構。

二、 以泛濫俗世與百態(tài)佛門為視窗，顛覆傳統(tǒng)禪門觀念，透視禪門真諦

《雙手合十》記載：“右手圣潔，左手不凈，雙手合十構出本相?！彪p手合十，兩掌心的本質發(fā)生偏移，社會本相合于手掌。兩個世界萬物萬象，黑白顛覆。

首先是禪院圣潔不再，俗世物欲橫流。在佛家世界里，形成了兩股相反的力量集團，一個是以休寧、慧昱等為代表的佛門正能量集團，他們心懷佛心，淡泊名利，執(zhí)著于佛家事業(yè)。另一個力量集團是以一系列佛門異化分子：獅蟲覺通、明心，他們像世俗社會一樣爭權奪利、腐化墮落，極盡一切享受物欲，禪佛世界的神圣性和神秘感瞬間崩塌。更令人憤恨的是兩個力量集團在現世世俗社會的較量下力量懸殊，正能量集團岌岌可危，命懸一線。世俗社會的權力凌駕于佛法的權威之上，佛家領袖為個人的私欲被世俗的誘惑勾引，俯首稱臣。玷污了大乘佛法，致使佛教不凈，俗世不清。

其次，世俗世界與佛家世界交叉、融通形成了一個斑駁陸離的完整的現實社會。在《雙手合十》中，小說從許多方面使佛俗兩個世界在對峙中交媾和融通。一是經濟和權勢的制約，二是僧徒和俗人的對立與交往，三是僧徒的還俗和俗人的歸化，四是佛俗兩世界的貪欲和智性。佛教世界受制于世俗社會，必然會受到俗世的沾惹和熏染。

三、 超越塵俗紛爭，在獨特的藝術氛圍內重建佛教文化的性靈與厚重

首先是小說的表現形式。作家站在文本之外，以第三人稱全知全能的視角來審視故事的流變，以中心人物慧昱的成長與發(fā)展為主線，以僧俗兩大世界的對立與交媾為內容，綴連起一個錯綜復雜又條理清楚的故事網絡。作者談及“謅”的意圖時說道：“在構思《雙手合十》的時候，我就決定讓小說主體來表現當代漢傳佛教景觀，讓一個老山民胡謅亂扯一通，讓他來講述寺院的歷史，這樣，當代的故事就有了深廣的歷史背景，同時，也能讓讀者領略民間意識，民間視角，民間講述的獨特魅力?！豹毺氐男问皆忈屃诵≌f創(chuàng)作的意趣。

其次是小說的整體通俗化書寫和佛教的玄理化描繪相結合。小說在整篇文章的謀篇布局上采用的是直白通俗的書寫，當涉及到佛教禪師之間的切磋斗法時，又充滿了玄理化。休寧借用唐代大梅發(fā)常禪師的詩回答：“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余?！毙硇栽趥鹘y(tǒng)漢傳佛教從歷史走到現在已經是世俗化，原本的神圣性、神秘感在當今利益社會徹底瓦解，這也正是《雙手合十》所追隨的傳統(tǒng)佛教的性靈與厚重。

念佛是誰？《雙手合十》破除宗教信徒以及宗教布道者的宣傳視角，以一位普通非宗教徒的口吻更客觀、更現實地揭開了傳統(tǒng)佛門凈土的神秘面紗，在尖銳的指責佛教獅蟲與現世拜金者，批判當今被市場主義利益關系所玷污的現實社會的同時，又以飽含慈悲的寬恕之心原宥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并在傳統(tǒng)文化中為其尋找并重建了新的信仰與未來?！峨p手合十》具有深刻的時代烙印，飽滿的人文情懷，對時代和社會生活均有冷峻的審視和反思，是一部充滿佛教文化的性靈與厚重的豐盈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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