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斌
(新礦內蒙古能源有限責任公司,鄂爾多斯 016215)
再論柴窯
曹 斌
(新礦內蒙古能源有限責任公司,鄂爾多斯 016215)
晚唐五代是中國陶瓷史上一個承前啟后的重要時期,基本形成“南青北白”格局。五代后期,又出現了被后世探究1 000多年、至今仍懸而為未解之謎的柴窯瓷器。柴窯相傳為周世宗所燒,有“雨過天青云破處,者般顏色做將來”之說?!八娜纭?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成為后世判斷是否為柴窯器的標準。文章通過“五代天青釉多筋盞”與柴窯諸特征逐一類比,除“聲如磬”不具備外,其他特征均能一一相對應,由此可得,該器物極可能便是苦苦尋覓未果的柴窯器物。
五代;柴窯;“四如”說;疑似柴窯器
Abstract:Late Tang and Five Dynasties is the history of Chinese ceramics in an important period before and after the basic formation of "South Green North White" pattern. Five generations later, the firewood porcelain, which has been furtherexplored for more than a thousand years,is still hanging for the mystery. Chai kiln legend for Zhou Shizong burned, "rain over evergreen clouds break, as the color to do the future," said. "Four as", blue as heaven, as a mirror, thin as paper, sound like chime, as a later judge whether the standard instrument.
By comparison all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kilnto"five generations of Azure glaze and more tendons",this paper shows that, except"sound like chime" ,the device is likely to be wood kiln objects.
Key words:five generations; diesel kiln; "Four as" said; suspected wood kiln device
唐五代是中國陶瓷史上一個承前啟后的重要時期。在中國南部地區(qū),浙江越窯青瓷逐漸發(fā)展成熟,達到中國青瓷發(fā)展史上的第一個巔峰。五代的秘色瓷為錢氏吳越國宮廷所壟斷,成為我國最早期的官窯器,“臣庶不得使用”。唐人陸龜蒙吟詠道:“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晚唐五代人徐夤《貢余秘色茶盞》贊嘆曰:“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貢吾君。巧剜明月染春水,輕旋薄冰盛綠云”;在中國北方地區(qū),邢窯以燒制白瓷為主。唐李肇《國史補》道:“內丘白瓷甌,端溪紫石硯,天下無貴賤通用之”。唐至五代時期,南與北、青與白各領風騷,《茶甌》詩曰:“邢客與越人,皆能造瓷器,圓似月魂墮,輕如云魄起”,兩者并提,不分伯仲,這種支撐中國制瓷業(yè)的“南青北白”的格局一直延續(xù)到北宋初期。
五代后期,出現了被后世探究1 000多年,至今仍是未解之謎的柴窯瓷器。柴窯,以五代時后周皇帝周世宗柴榮之姓所命名的窯口,是歷史上真正的“御窯”。據明人曹昭《格古要論》記載,后周顯德時(公元954—959年)為世宗所燒造。工匠向世宗請示燒造要求,柴榮說:“雨過天青云破處,者般顏色做將來”。明人文震亨《長物志》中說:“柴窯最貴,世不一見,聞其制,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柴窯,連古人都難得一見,足見其稀有程度,甚至有人懷疑,是否真正存在過柴窯。如果有的話,怎么會曇花一現,又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呢?
筆者有幸偶得五代一器,細觀種種脈象,竟與書中所載的柴窯之器貌似,遂作此論,供有識之士雅正。因不能就斷定為柴窯器,權稱之為“疑似柴窯器”。
器物名稱:五代天青釉多筋盞(圖1)
器型:圓形侈口,口斜折沿,折沿下束腰,腰下斜弧腹,餅形平足。器內施全釉,器外釉不及底,釉下及底足處漏胎,器外腹璧間隔壓印14條凹痕,宛若仰蓮,器內呈現多筋,典型仿唐代金銀器造型。
尺寸:口徑13.2 cm,高4.5 cm,器物薄胎,壁厚不足0.2 cm,玉璧形底足。
釉色:器身施透明薄釉,釉色天青(青灰隱隱泛綠);釉質通透,明亮油潤,酥油般光澤,幽然沉靜;器施釉極薄,薄如蟬翼,狀若披紗;器上多布細紋,紋似葉脈,紋路連接無規(guī)則,網格狀分布;釉厚堆積處局部開片,開片為斜開魚鱗狀;因器物燒制時溫度不均衡,局部釉面有礦物質析出現象,在釉層表面形成積聚,側光下似波光粼粼的湖面。
胎:白黃土胎,胎質細膩、均勻,胎體施一層護胎釉,二次燒制漏胎處多有醬黃色類似燒焦痕跡。
底足:玉璧形平底足,修足嫻熟,一氣呵成。
支燒:先燒素胎,再蘸釉后二次入窯燒成;燒素胎時亦先刷一層薄而透明護胎漿;器物燒制時采用單匣正燒方式,底部有圓形墊圈式支燒痕跡,器內及口沿皆無支丁痕。
圖1 五代天青釉多筋盞
晚唐五代時期,碗盞之類器物多是仿金銀器類型,花口、有筋、多曲等器物格外受到青睞,這從已發(fā)現的同時期器物身上得到印證。五代天青釉多筋盞(圖2,似柴窯器),符合這一時期特點,本器物造型與中國國家博物館所藏唐鹿紋十二瓣銀碗(圖3)造型高度相似,唐鹿紋十二瓣銀碗1963年出土于陜西省西安市沙坡村窖藏,為唐朝的盛食器,在器型上既有南方越窯影子,又兼具北方窯修胎、施釉、支燒等特點。柴窯本應是融南越北邢精華,南北相融下的產物,既兼南方越器之神韻,又立北方邢器之胎骨,方彰顯皇家御窯瓷器氣勢,這也完全符合世宗躊躇滿志,天下兼容之胸襟情懷。
圖2 五代天青釉多筋盞(玉璧底足,多筋14條,仿金銀器造型)
圖3 國家博物館藏唐鹿紋十二瓣銀碗
明人張應文的《清秘藏》記:“論窯器必曰柴、汝、官、哥、定。柴不可得矣,聞其制云:‘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馨’。此必親見,故論之如是。其真余向見殘器一片,制為絳環(huán)者,色光則同,但差厚耳?!扒嗳缣?、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四如”說成為后人衡量是否柴窯的標準。
“青如天”,世宗所指“雨過天青云破處”的“天青”一色與我們現在的天藍、青灰、灰藍等顏色到底哪個更接近呢?北宋歐陽修的《歸田錄》書中“汝窯花觚”時寫道:“柴氏窯色如天,聲如磬,世所稀有,得碎片者,以金飾為器,北宋汝窯頗仿佛之”,后面又提到“汝窯磁較似”。五代天青釉多筋盞的顏色與宋之前的器物顏色均有所不同,恰恰與北宋汝窯顏色最為相近。古人所謂天青色,應該就是指這種青灰中隱隱泛微綠的絳青色,只不過汝窯瓷器釉層更厚,胎也多為香灰胎,在外觀成色上略有差別(圖4)。
圖4 五代天青釉多筋盞(天青色)
“明如鏡”,清高宗《詠柴窯碗》描述:“色如海玳瑁,《青異》《八箋》遺。土性承足在,銅非鉗口為。千年火氣隱,一片水光披。未若永宣巧,龍艘落葉斯。五代天青釉多筋盞釉質清澈透明、光亮油潤,光感犀利,幽然深沉。強光反射下,器物表面閃亮奪目,如身披銀甲,亦像輕風吹拂過的湖面,波光粼粼,碧波蕩漾;光線暗淡時,冷峻含蓄,腹部筋盡處更能體現那種箭鏃飛矢的逼人寒光(圖5)。
圖5 五代天青釉多筋盞(油潤似汝似鏡)
“薄如紙”,過去一直認為,柴窯所說的薄如紙是指器物的胎體通透,胎壁薄如紙,但其實真正“薄如紙”所指應為器釉,說的是柴窯釉的厚薄程度。五代天青釉胎薄厚度不足2 mm,釉層更是極薄,薄似宣紙,遠勝于越窯、邢窯等窯的其他器物的釉薄度。雖暫未測量其釉厚精確數值,但其程度足可用“輕似云霧,薄若幔紗”來表述了(圖6)。
圖6 五代天青釉多筋盞(釉薄似披紗)
“聲如磬”,因五代天青釉多筋盞器外只施半釉,外下壁與底足皆黃土胎,敲擊之下聲音并不清脆,因此不具備“聲如磬”這一特點。
從本器物可見器釉具有特異性,施釉雖薄,但釉層表面多布有細紋,紋似葉片上細微筋脈,呈無規(guī)則的縱橫相交分布。細視,器身的細紋并非一般瓷器所形成的釉內開片紋路,紋路更似凸起于釉面,與其他瓷器紋路截然不同,判斷是因其特殊釉料配方所致的區(qū)別。清無名氏《南窯筆記》載:“柴窯,周武德年間寶庫火,玻璃、瑪瑙、諸金石,燒結一處,因令作釉”,也許正是這種特殊的配釉方法,釉中含有的多種礦物質粒度不同(具體成分待測定),在高溫燒制過程中,釉層自然流動,導致釉料內礦物質產生游離,受熱后的氣泡將熔入釉中的瑪瑙等物質析出并帶至釉面,當溫度下降時,所含的礦物質部分凝結在釉層表面,形成不規(guī)則并似凸起的釉紋(圖7)。
圖7 五代天青釉多筋盞(釉面多細紋)
足麄,并不是指胎土原料粗糙或者淘洗的不夠細膩,其實是指在經高溫燒造過程中,大多數柴窯器物的漏胎部位會產生醬色似焦痕跡。麄,可表示為有焦痕,不勻凈等具體意思。若單單只為表示器物底足漏胎且是黃土色,應該“足皆黃土”就罷了,明人曹昭也不用多此一舉,表述成“多足麄、黃土”。
從筆者所持器物上也可得到印證(圖7底部),器物胎土實際是經過精心選料并多次淘洗獲得的,胎土不但細膩,而且顆粒勻凈。柴窯是皇家專供瓷器,若說在胎土選擇、淘洗加工上隨意而施、粗糙不堪,無論如何也講不過去。柴窯器物是經過二次燒造的,先燒素胎,然后在燒好的素胎上二次施薄釉,以保證成器的質量和達到釉薄如紙的特色;在燒素胎時,亦先刷一層透明護胎漿,這也造成燒造過程中因護胎漿釉受熱不均勻產生燒焦痕跡,即所謂的“足麄”。
值得參考的史料是無名氏的《南窯筆記》,文中記載:“柴窯。周武德年間,寶庫火,玻璃、瑪瑙、諸金石燒結一處,因令作釉。其釉色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響如磬。其妙四如,造于汝州瓷,值千金?!庇洈⒘瞬窀G釉藥成分,似與后來的汝瓷有相似之處。
從所持器物上明顯看出,器物釉色渾然天青一色,因釉料稀薄,釉內配方中含瑪瑙等物質,胎釉結合緊密,除了燒造過程中的瑪瑙成分析出,在釉面上形成似纖維化的細紋外,絕無流釉現象,且?guī)缀鯚o色差。在光線照射下,析出并凝結在釉層表面的物質,像風輕輕吹拂過的湖面而波光粼粼(圖8)。
圖8 五代天青釉多筋盞與五代后期耀州花口盞瓷片標本
曹昭曾在《格古要論》中記載“柴窯出北地”,“北地”在哪里?有多種不同看法:一是河南鄭州說,明人王佐曾對曹昭《格古要論》進行增補,章次也有變更,名《新增格古要論》,其中提到“柴窯器,出北地河南鄭州”,這是鄭州說的來源和主要依據,目前持該說法人為多;二是“北地郡”說,禚振西先生根據歷史有關文獻資料及對古代碑文的研究所知,自古就有“北地一郡”,自秦設立,一直到保定二年(526年)仍有記載 “北地郡”的實證,北地郡大致所指范圍就是現陜西與甘肅、寧夏一帶的地區(qū)①禚振西之《柴窯探微》,來源:《收藏家》2001年第8期,作者:禚振西。;三是其他說,主要有本無柴窯說、出饒州說、出湖田說、出鼎州說、出越窯說等多種說法不一。
對于以上種種,筆者最為認同禚振西先生的“北地郡”一說。其一,“北地郡””是有史料記載作為支撐的,所記載時代也能夠前后銜接起來。其二,通過對比,五代天青釉多筋盞與耀州系各時期器物有一定的連接關系,顯然是受到了越窯秘色瓷器影響,又結合耀州原有燒造技術而發(fā)展起來的。筆者曾重點關注耀州系所輻射區(qū)域的器物,五代天青釉多筋盞與耀州系五代及北宋早期器物,在型制、修胎、施釉等方面有較明顯相似和傳承關系(圖9)。其三,2016年3月23日的人民網-陜西頻道曾報道過陜西富平朱華鄉(xiāng)銀溝村唐宋窯址考古發(fā)現,共發(fā)現古窯爐318座,銀溝瓷窯遺址初步斷定是晚唐五代至北宋初期的窯址群。從所采集的瓷器標本看,出土的瓷器呈現黑瓷和白瓷、青瓷、青白瓷等多品種,前期主要黑白瓷,后期(五代—北宋)青瓷比重明顯增加,而且有理由相信當時已經掌握了胎、釉的二元(包括二元以上)配方技術,針對這么大一個窯址群,眾多學者均判斷該窯址應與鼎州窯或柴窯有著極深淵源②人民網-陜西頻道.陜西富平銀溝遺址考古初現成果發(fā)現古窯爐318座[EB/OL].[2016-03-23].http://news.cnwest.com/content/2016-03/24/content_13697989.htm.。其四,筆者所持器物恰恰也來源于這一區(qū)域內。
圖9 五代后期耀州滿釉支燒盞
筆者對禚先生之意見基本認同,但柴窯也不能簡單說是出自于耀州窯,因為在柴窯出現之前,耀州系周邊雖然窯口眾多,但主要以燒制品質不精的粗瓷為主,五代時期突然發(fā)生巨大提升,從一定意義上說,柴窯更像是耀州系發(fā)展的前端和推力。因為柴窯的創(chuàng)燒,借助皇家之力推動,成就了耀州系各窯口的迅猛發(fā)展。尤其是在青瓷燒制技術上,促使耀州系各窯之間相互吸收,創(chuàng)新與融合。自柴窯后,耀州系青瓷水平達到技術上的頂峰,比肩于越窯秘色青瓷器。
筆者通過與相關史料中所記載的柴窯諸特征逐一類比甄別,所藏五代天青釉多筋盞除去“聲如磬”之說的特征不具備之外(“聲如磬”特征可能是指后期成熟起來的耀州系瓷器的特點),與柴窯相關描述的諸特征均能一一對應。有理由相信:該器物極有可能便是大家苦苦尋覓未果的柴窯之器物。筆者大膽推測柴窯極有可能起源于“北地郡”,大概窯址位于陜西富平、銅川、旬邑這一帶區(qū)域內,與后來以銅川黃堡窯為中心的耀州窯系具有傳承和發(fā)展的關系,并使之爐火旺盛,千年傳承。
以上表述,雖有實物進行佐證,但由于個人所學有限,人輕言微,自認不足以窺視柴窯之一般,僅為個人理解的“一家之說”,權當水面偶投一石,但求激起一許漣漪罷了。
Maintain and Theory
CAO Bin
(Energy New Mines in Inner Mongolia Energy Limitecl Liability Company, Ordos 016215, China)
G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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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斌(1967-),男,碩士研究生,中國收藏家協(xié)會會員,美國認證協(xié)會ACI國際注冊藝術品(古陶瓷)鑒定評估師,中視鑒藏(北京)藝術品鑒定中心特聘專家委員,主要研究方向為古代陶瓷。E- mail:cb-happ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