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屏　張維

鬼畜有毒

1993年出生的“癢局長”高高瘦瘦，有一張白凈飽滿的娃娃臉，可能是在電腦面前久坐的緣故，他背略微有一點駝，手撐一把笨重的黑傘，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2333”“666”“yooo”等意義微妙的彈幕語氣詞在癢局長投稿的視頻中滾滾而過，從大二開始，癢局長在Bilibili站（以下簡稱“B站”）的“鬼畜區(qū)”投稿，5年間已經積攢了80萬的訂閱粉絲，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網絡紅人，“至少搭地鐵從沒有被認出”。

在B站上百萬活躍的up主里，癢局長是其中一位佼佼者。他與另外三個B站“鬼畜區(qū)”的up主一起被稱為“四大欠王”，“可以理解成欠扁那種意思”。癢局長說話時前后鼻音不分，略帶喜感的揚州口音成為他特有的標志之一。他投稿的鬼畜視頻，也像他的ID和揚州口音一樣無厘頭。

“鬼畜”這個詞源自日語，被二次元用戶代指聲音和畫面高度同步、快速重復的影像素材，重復使它形同“抽搐”，以達到洗腦或喜感效果。

癢局長高中的同桌喜歡韓國偶像團體“少女時代”，每天都哼著她們的單曲MV《Gee》寫作業(yè)，以至于畢業(yè)好幾年后，癢局長腦內還時不時自動回放這首歌。后來，癢局長用地方臺肥料金坷垃的廣告詞對這首歌進行了改編，美其名曰《坷垃時代》。

這個點擊量超過170萬的《坷垃時代》后來被癢局長掛到了自己B站的個人主頁，作為代表作。有人在《珂垃時代》里發(fā)送類似“洗腦循環(huán)”“根本停不下來”之類的彈幕，每段成功的鬼畜視頻，都讓人如同被洗腦一般不斷地循環(huán)播放，此謂“有毒”。

癢局長常常使用當下熱點作為鬼畜素材，曾將紅極一時的“藍瘦香菇哥”鬼畜成《情深深藍瘦瘦》，點擊量高達90多萬。

宅之路

癢局長大二時，被自己心儀的一個女生推薦了B站，一下子就被擊中了。為了培養(yǎng)和這個女生的共同語言，本科是暖通專業(yè)、視頻和音頻制作完全零基礎的癢局長，開始自己動手做鬼畜視頻。

他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七八個小時，在滿屏上下跳躍的音高曲線、時長不一的音軌和密密麻麻的參數間，尋找最精準的音調和笑點。

雖然最后沒能和這個女生在一起，癢局長卻成了鬼畜區(qū)的“四大欠王”?！霸阶龉硇笤讲粫鲩T，越不出門就越交不到女朋友?！彼猿暗?。

另一名up主泓，是聽著日本的動漫音樂長大的，第一次接觸到電子琴的時候，腦子里就有了作曲的念頭。頗有音樂天賦的泓，上了一個二次元音樂論壇，為了學習作曲在里面泡了上百個小時，終于創(chuàng)作了自己的第一首曲子——由電子歌姬初音未來演唱的一首日文歌曲。之后，泓去日本念了映畫編曲。26歲時，他第一次站在真正的管弦樂隊而非電腦屏幕面前，指揮他們演奏自己創(chuàng)作的畢業(yè)作品，其后還將視頻傳上了B站。

像癢局長和泓這種對興趣愛好不計時間精力而全身心投入的人，在日文里被稱為“宅”，其本意并非“家里蹲”，而與英語中的“Geek”（極客）近似。

用創(chuàng)作互相安慰

在B站，除了解構式的無厘頭創(chuàng)作，還有另一種充滿豐沛想象力的、熱愛建構的創(chuàng)作傾向，比如用歌詞來講故事的雨貍。

雨貍曾接到作為樂師的朋友DELA所寫的一首曲子，她以“妄想癥”為主題給這首曲子填上了詞，還出了一個系列。這套“妄想癥”系列曲由十首歌曲組成，每一首都對應著如被害妄想、情愛妄想等某一種類型的妄想癥。雨貍還為曲子寫了小說。這個系列曲從2015年年底起，在B站連載了一年多。其中人氣最高的一首《四重罪孽》，點擊量已經破百萬，邁入了B站“傳說級”作品的行列。

有人給雨貍寫了長長的郵件，說“妄想癥”在他最低谷的時候拯救了他；有一個學理工科的女生，用車床車出一塊“妄想癥”系列的金屬LOGO；還有家長私信給雨貍，問她“孩子得了妄想癥怎么辦”……這些回饋成了雨貍創(chuàng)作的動力。

雨貍在自己的粉絲群里一直潛水，偶爾發(fā)言，群里立馬就會炸鍋，“終于見到了‘活的大大！”但話匣一打開，她卻意外地健談，語速很快，還常常發(fā)出神經質的愉快笑聲。

在現實生活中，雨貍是個在荷蘭阿姆斯特丹學習服裝設計、每日踩縫紉機的大三學生。生活在單親家庭、經歷過痛苦變故的她偏愛陰沉的曲風和文風，喜歡愛倫·坡和紀德的小說，把他們當成了作詞的靈感來源。

就像癢局長和泓要在網絡上獲取創(chuàng)作工具和教程一樣，雨貍的合作伙伴——樂師DELA同樣也是在網上找到的。DELA也成長于單親家庭，和雨貍在網絡上一見如故。

通過創(chuàng)作獲得自信和友誼的雨貍，自身也慢慢發(fā)生了變化，“妄想癥”系列在她的筆下，自黑暗和不安的基調起，漸漸走向了一個美好的結局。

成為職業(yè)up主

因為掌握了鬼畜視頻需要使用的軟件，癢局長在大學里就有機會接一些活，大二時就開始掙錢了。

畢業(yè)后，他在一個大型手游公司短暫工作過四個月，后來辭職到B站總部上海，成為職業(yè)up主，保持每周一更的頻率。

他還嘗試為某知名食品做鬼畜廣告，在B站新開放的直播區(qū)直播游戲實況……除了處理必要的事務，癢局長基本不出門，吃飯則靠外賣。

隨著越來越多的up主畢業(yè)后向上海聚集，癢局長萌生出一個特別的想法：組織一些up主的線下聚會，一起租一所大一點的公寓。

“主要是為up主提供一個更好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當然我會收一些費用，把這當作一個產業(yè)來運作?！?/p>

始于興趣，而漸漸以職業(yè)為目的up主并不止癢局長一人，有些活躍于動畫區(qū)的up主善于在視頻中以脫口秀的方式盤點動畫，順著主題往下說，不知不覺就開始為某款新發(fā)布的手游打起了廣告。就像許多運營微信公眾號的自媒體一樣，這些up主一邊做內容，一邊巧妙地植入硬廣或軟廣，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間的“次元壁”就這樣輕松被打破了。

（春眠不覺曉摘自澎湃體育 圖/陳明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