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少東++尹李璇
摘 要:1914年夏目漱石先生小說《心》與1925年魯迅先生作品《傷逝》,雖寫作時間不同,但兩部作品所描寫的男主人公皆為20世紀初的知識分子的典型形象,兩部小說都是以男主人公的“私心”描寫導致愛情生活難以逃離懺悔,且均以悲劇結束。文章試通過分析兩部作品中男主人公“私心”的矛盾與掙扎,以期對身處社會動蕩時期不安的男性知識分子形象予以比較。
關鍵詞:《心》 《傷逝》 男主人公 私心 異同
一、《心》與《傷逝》男主人公的“私心”描寫
夏目漱石創(chuàng)作的《心》,于1914年4月20日至8月11日連載于《朝日新聞》,后經(jīng)巖波書店以單行本加以出版發(fā)行。小說由《先生和我》《父母和我》和《先生和遺書》三部組成,其中《先生和遺書》一部所占篇幅約為全書的二分之一。《先生和遺書》中,作者雖只是簡要描寫了男主人公“先生”與太太“靜”的愛情故事,但卻運用了諸多的筆墨著重刻畫了“先生”內(nèi)心苦苦矛盾與掙扎。對于“先生”的內(nèi)心刻畫,夏目漱石對由此感言:“我向希望認清自己心靈的人們推薦這部已認清了人的心靈的作品。”不難領悟,夏目漱石之《心》所對當時現(xiàn)實社會中的意義價值。
《心》中“先生”在東京求學期間寄住房東之家,出于對好友K的同情,而特邀其與自己同住房東家。最初的“先生”對K的友情可謂十分真誠,也是從內(nèi)心愿意幫助K的。因由K的性格孤僻,“先生”還多次來促使房東母女同K的聯(lián)系。但是后來的“先生”漸漸對K的感情發(fā)生了變化,原因是出于同情幫助的K卻沒有想到也愛上了房東小姐也就是其后來的太太“靜”。于是“先生”捷足先登,主動提親小姐,K似乎一下變成了“先生”愛情的“催化劑”“犧牲品”。在失去愛情與“先生”自認為的背叛的雙重打擊下,K以結束自己的生命作了最終選擇?!跋壬闭J為K在“先生”面前至始至終表里如一、心胸坦蕩,自己卻為表里不一、卑劣自私,雖然先生最終“獲勝”娶得小姐,K的死卻如一道來自地獄般的可怕魔咒始終籠罩著“先生”,使之一生難于釋懷。特別是,文中描寫“先生”與房東小姐“靜”結婚后的內(nèi)心越發(fā)變得困惑而難于自拔,懺悔的皮鞭始終在無情地抽打著“先生”的內(nèi)心魂魄,而了卻“先生”“私心”之法也是最終選擇了以死解脫。
《傷逝》創(chuàng)作于1925年,后收入小說集《彷徨》,是魯迅先生小說中頗具特色的小說之一,是魯迅先生唯一一部以青年人戀愛和婚姻為題材的小說。小說在敘述方式上采用了男主人公手記形式,刻畫了男女主人公“涓生”令人悲哀心碎的戀情畫卷,傾訴出男主人公內(nèi)心的自我剖析與懺悔靈魂。
《傷逝》講述的是男主人公“涓生”與女主人公“子君”的愛情悲劇故事。魯迅先生直言不諱:“悲劇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1]讀者更可讀出,《傷逝》的價值之處在于作者是借助揭露男主人公的“無愛”以反映出愛情中的男女之最真實的“內(nèi)心”,以顯對當時現(xiàn)實社會中的人生意義。
《傷逝》著重刻畫的男主人公“涓生”,被女主人公“子君”“獨立的思想”和“無畏的言論”所深深吸引,特別是“涓生”向“子君”表白愛慕之情后,“子君”義無反顧選擇與“涓生”私奔。然而,婚后的“涓生”卻因不滿“子君”喪失對文學文藝的興趣而轉(zhuǎn)由柴米油鹽,漸漸產(chǎn)生諸多不滿導致兩人分歧出現(xiàn),特別是由于“涓生”和“子君”的相愛是在遭受社會舊勢力的打擊和摧殘之下,“涓生”終于被“諭”“毋庸到局辦事”,“涓生”終于道出:“新的路的開辟,新的生活的再造,為的是免得一同滅亡”內(nèi)心,提出與“子君”分手。而在“子君”真的離開之后,“涓生”卻感“有些輕松,舒展”,然內(nèi)心卻很快就感到了重負,內(nèi)心深處開始為其抉擇而悔悟,自覺是“將真實的重擔卸給她了”,特別是當“子君”死去,使得“涓生”悔恨交加,因而苦祈“子君”的饒恕與寬容,是“涓生”沒有為愛做到甘愿奉獻,更未能盡其對所謂愛情應擔負的責任。
二、《心》與《傷逝》男主人公的“私心”變奏
《心》中“先生”的“私心”變奏于婚前“先生”缺失信任與婚后“先生”沉浸悔恨之中。
男主人公“先生”20歲未滿之時,其叔父就要求其成家立業(yè),并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后因“先生”不小心聽到叔父與其女兒的對話,自覺叔父目的不純,只是為了其家的遺產(chǎn)而已。也正因為此,這使得“先生”認為在金錢和利益面前,人的良心定會喪失,“好人”也會變?yōu)椤皦娜恕?,由此失去對他人之信任。這使得“先生”在東京讀書時在借住一對母女家之時,雖對這家女兒產(chǎn)生好感,也正是因“先生”內(nèi)心早已埋下的對他人的不信,使其甚至懷疑這對母女也是因為錢財才與自己親近。這一心理直到“先生”好友K的到來才被打破,“先生”的內(nèi)心產(chǎn)生出對房東母女的信任。最初,“先生”對K體現(xiàn)出的的友情可謂真誠,為了大家更加融洽相處,其更會常常在母女面前提起K之好。K是為之而感動,也慢慢融入了這一家庭的生活,特向“先生”傾吐了自己對這家女兒的愛慕之情,然而這卻引得先生“自私”之心不由而生,借朋友真情開始有意指責K因為愛情而丟去進取之心。而與此同時,先生卻悄悄地向小姐的母親提親。此時的K完全蒙在鼓里,在得知“先生”和小姐即將成親后蒙受打擊,最終選擇自殺,尤為因在遺書中,沒有半句K指責“先生”之言,但正因如此將“先生”的“私心”無限放大到了極點。
“先生”與小姐婚后生活并不幸福,不僅一直沉浸在對K的懺悔之中,更對妻子關心甚少,甚至選擇不要孩子而剝奪了愛妻為母的權力。“先生”每日悔過、痛苦度日,不與妻子溝通,這也同時加重了對其妻的痛苦,這一表現(xiàn)甚至表現(xiàn)在“先生”臨終告誡其學生就是在其死后也不能將其死的實情告知他的妻子,可見先生的“私心”。“先生”選擇自殺是為了擺脫其內(nèi)心的痛苦及對K的內(nèi)疚,然卻對其妻內(nèi)心的疑惑與苦悶惘然處置,更是不顧其妻將為悲涼其生獨留。
小說《傷逝》男主公“涓生”的“私心”則體現(xiàn)在“涓生”的同居前彌補內(nèi)心空虛與同居后逃離出現(xiàn)實的阻礙。
“涓生”雖為五四新思想的知識分子,卻日復一日做著枯燥乏味地抄寫文書的工作,是“子君”的出現(xiàn)使“涓生”這種無趣的生活有了生機,即使朋友對“涓生”和“子君”的結合也多曾予以忠告,然而“涓生”卻依然執(zhí)意追求“子君”。尤在“子君”面前,“涓生”總可洋洋得意地灌輸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但讀者可以看出,“涓生”對“子君”所傾注的愛實則是在滿足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甚至是在填補自己的精神空缺,“涓生”對“子君”的愛雖然也是建立在與“子君”一起討論“男女平等”“沖破舊習”之上有關,但這種愛卻包含著“涓生”的內(nèi)心之私念。endprint
特別是婚后的“涓生”對“子君”的愛再不能如婚前那么炙熱,感情也隨之淡化?!白泳庇捎诿τ谏瞵嵥榧沂露栌趦A聽應答“涓生”的思想,這更導致“涓生”厭倦婚后生活,從而萌發(fā)每日往返家庭和工作的精神空虛。此時的“涓生”只是以為表示愛情需要不斷更新創(chuàng)造,然其對家庭的認知已越發(fā)缺失。也正因此,“涓生”又開始活在自己創(chuàng)造的世界中,充分體現(xiàn)其極強的內(nèi)心世界,特別是在遇到生活中的種種困難與不順之時,“涓生”第一想到的就是自己逃離,而此時候的“子君”對其而言,已不是愛情的歸宿反成為了人生障礙。
三、《心》與《傷逝》男主人公的“私心”異同
《心》這部作品可以稱為是利己主義的懺悔錄,而《傷逝》更可謂是新舊文化時代愛情沖突的敘述?!缎摹分械摹跋壬钡摹八叫摹辈粌H表現(xiàn)了“先生”為了得到愛情而對朋友K“不擇手段”,甚至為了自己私心而一生對愛人隱瞞,雖也可看出“先生”倒是始終鐘愛自己妻子。而《傷逝》中的“私心”所表現(xiàn)在“涓生”一直是沉浸在自己虛幻的愛情之中,因“子君”不能滿足自己而越走越遠,妻子“子君”從愛人變?yōu)榱素摀?/p>
在兩位男主人公的懺悔中,“先生”選擇的是結束自己的生命,《心》中描寫的“私心”意在揭露人性的丑陋與黑暗面,以促使讀者去思考“利己”與“道德”之間矛盾的最終;而“涓生”是因其自私,導致與“子君”愛情破裂,《傷逝》中雖沒有描寫“子君”的死因,但讀者會切身感受會與“涓生”的自私有直接關聯(lián)。
兩篇小說中的男主人公,在愛情的內(nèi)心上都存有“自私”,亦代表著當時社會下的一定男權主義思想。兩位男主人公也都在懺悔,然而在愛情上并沒有做出實質(zhì)性的彌補與措施,愛情也必以悲劇告終?!缎摹放c《傷逝》的男主人公的“私心”,無論在生活中還是愛情里都背負著懺悔,夏目漱石先生和魯迅先生對知識分子人格的追求、批判和反思,無不對這兩位男主人公予以了無情地揭露。
《心》與《傷逝》兩部作品均是借助男主人公的“自私”內(nèi)心,表現(xiàn)出當時的社會變革,以探索時下知識分子的生存之道,可謂著重刻畫了社會急速轉(zhuǎn)型時期知識分子心靈深處的矛盾。
注釋:
[1]魯迅:《彷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11頁。
參考文獻:
[2]葉琳.對明治末期知識分子心靈的探索——試析夏目漱石的小說《心》[J].外語研究,2003,(4):46-50.
[3]林少華譯注,夏目漱石著.心[M].北京:中國宇航出版社,2008:5.
[4]梁懿文.關于夏目漱石作品《心》的研究[D].青島:青島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
[5]宋慶永.《傷逝》中的涓生形象分析[J].齊齊哈爾工程學院學報,2011,(2):90-92.
[6]李玉雙.夏目漱石文學創(chuàng)作研究[D].濟南:山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
[7]蘇克軍.愛的彷徨與虛無——《傷逝》中的婚戀悲劇新探[J].北華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2):79-83.
[8]郭玉.從《心》看“先生”的精神潔癖[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增刊,2013,(6).
(劉少東,尹李璇 天津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300384)endprint
現(xiàn)代語文(學術綜合)2017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