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星卓

對啊，早先，少年時，大家都誠誠懇懇，淳淳樸樸。

年少時的長輩們，那時候的他們，沒有現(xiàn)在的手機電腦，沒有現(xiàn)在的物欲橫流，微笑可以解決矛盾，握手可以化解干戈，不用什么都在飯桌上談成。成年后的他們，養(yǎng)家糊口也不用對著高輻射的一切，面對脆弱的愛情的結(jié)晶，他們可以不顧一切的呵護，他們的結(jié)晶，他們的子女，無論在何方無論有多遠也會對家有著一種難以割舍的歸屬與眷戀，無論要多久，也會用那一封家書來寄托重念。

年少時的我們，那時候的我們，智能產(chǎn)品還沒有這么普及，我們還可以在放學(xué)后喊出一個院子的一群小伙伴來捉迷藏、過家家，我們還有那么一大塊地方專門放玩具，而不是和現(xiàn)在的孩子們一樣日夜盯著那幾寸屏幕。然而，長大的我們，似乎不及老一輩們那么戀家，或許是交通發(fā)達了吧，或許是通訊方便了吧。我們選擇一個月回一次家，幾個月回一次家或者一年回一次家……我們選擇一周給家里打一個電話，一個月給家里打一個電話，或者，家里不打我們根本想不到……

我羨慕傅雷，我羨慕傅聰，我羨慕那個年代，我羨慕那個你牽掛我我牽掛你的狀態(tài)。哪怕幾個月來一封信，但是，那信中的一字一句斟酌了多少遍，蘊含了多少不舍，飽含著多少深情。

兒子，我想你，想你想的天翻地覆，想你想的天崩地裂，這幾個月我想對你說的話哪能在這短短千字中溢出啊，你再成長，在我的眼中你就是一個脆弱的孩子，一朵較弱的花兒，我想用盡我的一切，不，是用盡這世界的一切來呵護你，來守護你?？晌矣植幌胱璧K你飛得更高，走得更遠。孩子啊，為父的信中你能感受到嗎？

父親，您不要掛念，您的心思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我走得再遠，飛得再高，也需要您，也需要我的家做我堅實的后盾。原諒我只能隔很久給您寫一封信，原諒我要遠離您和母親去追尋我的夢想，我一定會努力，一定會按照您所說的，聽您的話，您的指導(dǎo)，去闖，去拼，讓我成為您和母親的驕傲。

當這本書在我面前翻過一頁頁，仿佛這對父子就是這樣正對著話，哪怕相距遙遠，哪怕信件傳達緩慢，也不妨礙這父子情深的傳遞。

從我出生到現(xiàn)在，我倒也寫過幾封書信，不過應(yīng)該和大家一樣，都是學(xué)校舉辦的書信大賽上才會動筆去寫信。但我卻也見過一封家書。

那是高二的十一假期，在大舅家，當他看到我手中的《傅雷家書》后，他眼神突然遲鈍了，轉(zhuǎn)身走進臥室，朝著那個十分熟悉卻似乎不常去的那個方向，翻出了一樣?xùn)|西。他緩緩向我走來，說：“你看，這是你外公給我的家書?！卑?？外公的……似乎我不用去看那泛黃的紙張，不用去想那毛筆尖傾斜的感情被細心保存了多少歲月，光聽到“外公”這兩個字就能知道它的價值，它，在大舅心中的分量。外公有四個孩子，他的孫子們只有我見過他，和他度過了四年的時光?？倳腥苏f，年幼的事情有誰還會記得，但我會說，我記得。我能夠忘記一切，但我忘不了外公不管什么時候，不管心情怎么樣，對著我的永遠是一張笑臉……而且，我能肯定的是，外公于大舅而言比我更為重要。

不知道現(xiàn)在有多少人還認得繁體字，那紙上便是用毛筆剛勁有力的刻上的一個個繁體字，我零星認得幾個，而大舅，他似乎能背誦般念了起來……他鎖著的眉頭足以表達出他想表達的一切，足以表達出心中表達的一切，足矣。

我聽得入迷，聽的癡情，聽的忘我。這是家書啊！這是經(jīng)歷了多少歲月的家書??！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的家書啊！這是我外公寫給我大舅的家書啊！用多少驚嘆號才能表達出我內(nèi)心的難以置信與感動。

不知道什么時候，大舅的聲音聽了，家里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電視、手機的聲音也煙消云散。家里的空氣變得沉重，是我們對外公的懷念太重，還是這封家書太重？

我向大舅要過這封值千金的書信，鉆進我鼻孔的是這紙張散發(fā)的陳年的味道，與那殘留的不知道是筆墨香還是親情香。呵，這不重要，不是嗎？不管是筆墨香還是親情香不都包含著那個年代難以寄托的親情嗎？

我確已忘了當時的我是怎么想的，但我卻能夠知道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由一個高中生成為大學(xué)生的我是怎么想的。如果當時的我，看書時是羨慕，看信時是震撼與感動，那么現(xiàn)在的我，現(xiàn)在正在寫這篇雜文時的我，是羞愧，是羞愧，羞愧！

哈，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臉寫出了前面的那些文字，進入大學(xué)快兩年，我?guī)缀鯖]有主動給家里打過電話，我自己就是那種家里不打我不回的人。我的大學(xué)生活很充實，開會、活動、上課、開會……充實的讓我沒有時間給家里報個平安，給家里一聲問候，這能叫充實嗎？

請不要用這種“充實”的理由來搪塞，讓我們不管再“忙”，“事情再多”，抽個時間拿起手機，給家里打個電話吧，你無法想象電話另一頭的爸媽看到手機屏幕上是你的名字時那無比的激動與欣喜；不管再“忙”，“事情再多”，抽個時間拿起手機，給爸媽發(fā)個信息吧，哪怕是一句問候，哪怕是一句“在干什么”，都足夠讓他們開心一整天，或者在鄰居或同事面前炫耀一番了。

如果可以，我想，我會給家里寫一封信，哪怕字難看，我享受那一筆一劃傾瀉感情的過程；哪怕路途慢，我期待它經(jīng)歷萬水千山后抵達時爸媽臉上的欣喜；哪怕現(xiàn)在幾乎沒人給家里寫一封信了。

（作者單位：湖北大學(xué)馬克思主義學(xué)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