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高考復習資料將對比修辭(本文所說的“修辭”均指積極修辭即修辭格)納入復習內(nèi)容,這引發(fā)了熱烈討論。討論中,有老師認為:因《考試大綱》(指教育部考試中心編寫頒發(fā)的《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tǒng)一考試大綱》,下同)未將對比修辭納入要求掌握的九種修辭手法,故對比在課程中不是修辭手法,高考復習不應將對比修辭納入教學內(nèi)容。但筆者認為,教學不應唯考是從,不應以考定教,不應拘泥于《考試大綱》,因為教學是為了全面提高學生文化素養(yǎng)!截至本文寫作時(2017年4月),圍繞這一話題的討論正式發(fā)表的文章有:掘文《對比修辭該不該納入教學內(nèi)容——從對比的討論看如何處理教考關(guān)系》(以下簡稱《對比修辭》)①、張悅?cè)骸秾W科與課程:不可混為一談——兼論“對比”在語文教學中不能看作“修辭手法”》(以下簡稱《學科與課程》)②、王友山《答“對比修辭該不該納入教學內(nèi)容”之四問》(以下簡稱《答問》)③、韓叢文《從“對比是不是修辭手法”說起——兼與張悅?cè)豪蠋熒倘丁发?。其中,《答問》及《學科與課程》系針對拙文《對比修辭》而寫的商榷性文章,本文擬對其中的看法再行商榷。
初看《答“對比修辭該不該納入教學內(nèi)容”之四問》之標題,以為是某權(quán)威人士發(fā)布權(quán)威見解進行答疑解惑,然瀏覽正文后甚為遺憾。因為,不知何故,無論觀點還是理由,《答問》與《學科與課程》多有雷同,幾乎如出一轍:①都詳細敘述多部(9部)權(quán)威修辭學專著的124種修辭格不將對比納入其中;②都認為即便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將對比納入修辭格且有詳細闡釋,但對比只是在學科中是修辭手法,在課程中不是修辭手法而是表現(xiàn)手法,不能將學科知識“硬搬到語文課程中來”;③都認為教學特別是高考復習教學就是要考什么教什么,不考什么不教什么;④都認為教學依據(jù)或主要依據(jù)可以是課程標準、考試說明、閱卷評分標準等,但不能是教材,“無論教材怎么編寫都不能取代課程內(nèi)容作為教學的主要依據(jù)”“不能以教材內(nèi)容代替課程內(nèi)容”,因為教學應“用教材教”而不能“教教材”,而讓教材作為教學的依據(jù)或主要依據(jù)會導致“教教材”……此外,《答問》還巧妙“借用”了《對比修辭》中的大段內(nèi)容,將《對比修辭》原文從“是否有用”角度談對比修辭納入教學內(nèi)容必要性的大段文字(700余字)幾乎“全盤拿來”——多處僅將其中的“對比修辭手法”換為“對比表現(xiàn)手法”。本文主要就《答問》的以上觀點談談看法。
《答問》如此闡述觀點及理由的主要依據(jù)是《考試大綱》,根本原因是唯考是從,以考定教。筆者認為,唯考是從不應該,以考定教不應該,教學不應拘泥于《考試大綱》。
對比是修辭,這本來是個十分簡單的常識,因為中文專業(yè)的老師在大學學習的權(quán)威的現(xiàn)代漢語教材(如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胡裕樹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張靜主編的《現(xiàn)代漢語》等)將這一知識點闡述得明明白白:對比是修辭。討論的復雜化使我不得已在拙文《對比修辭》中從修辭定義、《現(xiàn)代漢語》教材修辭內(nèi)容、高考復習資料修辭內(nèi)容、百度百科及360百科對修辭的闡釋及舉例四個方面進行說明:對比是修辭。其實,僅“修辭,即修飾文辭”⑤的定義就足以說明:對比是修辭。因為,毫無疑問,對比的運用正是為了“修飾文辭”。常識告訴我們:對比既是修辭手法,也是表現(xiàn)手法;教學應循序漸進,由淺入深,先講修辭手法再講表現(xiàn)手法,因為表現(xiàn)手法、表達技巧等,老師也常常糾纏不清。然而,有人因為《考試大綱》未將對比列入要求掌握的九種修辭手法而否認其在課程中的修辭屬性,不允許將其納入教學內(nèi)容,實不應該!除了《考試大綱》要求掌握的九種修辭手法之外,修辭手法還有很多呢,難道可以因未將其列入《考試大綱》就否認其修辭屬性或者否認其在課程中的修辭屬性?比喻等九種修辭之所以是修辭,就因為它是《考試大綱》列入要求掌握的九種修辭手法?或曰:即便可以勉強認定對比是修辭,但它也只是在學科中是修辭,在課程中不是修辭。真如此,修辭有無本質(zhì)屬性?如果有,其屬性難道可以因是否被列入《考試大綱》而改變?如此認定,可見唯考是從、以考定性、以考定教多不應該!
《答問》說:不能將學科知識“硬搬到語文課程中來”。誠然,不能將所有的學科知識“硬搬到語文課程中來”;然而要知道,對于高中教學,只是那些深奧難學、少見少用的學科知識不宜“硬搬到語文課程中來”,并非所有的學科知識都不能“搬到語文課程中來”。僅就修辭來說,淺顯易懂、常見常用的對比、層遞、襯托、頂真、回環(huán)、復沓、反語、仿詞、呼告、互文、拈連、雙關(guān)、重疊、用典、引用、諧音、婉曲、諱飾、通感等,即便考試大綱未將其列入要求掌握的九種修辭手法之中,然教學時依據(jù)學情及需要,有機自然地將其中一種或幾種“搬到語文課程中來”又何妨?如:講理解與表達需注意語序邏輯,引入層遞又何妨?講理解與表達需注意以次襯主,引入襯托又何妨?將理解與表達需常引用名人名言等增強表達效果,引入引用又何妨?指導理解“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引入互文又何妨?指導理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引入對比又何妨?教學《在馬克思墓前的講話》,引入婉曲又何妨?教學《荷塘月色》,引入通感又何妨?這些雖未列入《考試大綱》但常見常用淺顯易懂的修辭舉不勝舉。依據(jù)學情及需要,有機自然地將這些修辭中的一種或幾種納入教學內(nèi)容,不僅無妨,而且有益。依據(jù)學情,有機自然,這大概算不上“硬搬”吧?事實上,為盡可能全面地提高學生語文素養(yǎng),很多老師正是這樣做的,豈止“硬搬”一個“對比”?而且,除了修辭,不要說非高考復習教學,即便是高考復習教學,即便僅僅為了應試撈分,很多老師也會將《考試大綱》之外的很多內(nèi)容“搬到語文課程中來”;因為,《課程標準》與《考試大綱》對教學內(nèi)容都沒有具體規(guī)定,這決定了教學還需教師自主開發(fā)課程,增補教學內(nèi)容。比如,關(guān)于文字、語法、修辭、邏輯等內(nèi)容,課程標準沒有具體列舉,只在“附錄”部分的“選修課程舉例”之“課程舉例六:語言文字專題”談到:“可以設置文字、語法、修辭、邏輯、普通話與方言等方面的專題,閱讀相關(guān)論著,了解基本知識、原理和方法,聯(lián)系實際問題進行探究?!雹藓螞r,教學的應然不僅僅是為了高考撈分,更需要教師自主開發(fā)課程,增補教學內(nèi)容。稍懂邏輯事理的人都知道:依據(jù)學情,有機自然地將未列入《考試大綱》的一種或幾種淺顯易懂、常見常用的修辭手法“搬到語文課程中來”,不等于將所有的學科知識都“硬搬到語文課程中來”。哪些該搬哪些不該搬,拙文《對比修辭》詳細談了兩點:一看是否有用(實用性),二看是否可學(可接受性)。但遺憾的是,《答問》巧妙“借用”了《對比修辭》原文從“是否有用”角度談對比修辭納入教學內(nèi)容必要性的大段文字,卻對原文講的道理視而不見。
《答問》說:“高考復習教學必須遵循《考試大綱》,高一高二依據(jù)課程標準,亦接受高考大綱的影響”;在闡述“必須遵循”的“理由”后,《答問》理直氣壯地強調(diào):“高考復習教學怎能不‘考什么就教什么”?我認為,無論高三還是高一高二,無論高考復習教學還是非高考復習教學,落實《考試大綱》是必要的,然而是遠遠不夠的!故拘泥于《考試大綱》,唯考是從、以考定教不應該!這涉及教考關(guān)系及教學依據(jù)。稍具常識就會懂得:正常的教考關(guān)系應該是教什么考什么,而不應顛倒順序變?yōu)榭际裁唇淌裁?。因為,順序一變,做法大變,境界迥異,結(jié)果迥異:前者著眼于全面落實國家課程標準,全面提升學生文化素養(yǎng),應教全教,不折不扣,教的范圍遠遠大于考的范圍(因為容量再大的考卷也不能窮盡教的內(nèi)容),其結(jié)果是正常教學,淡化應試,有利于學生全面發(fā)展;后者著眼于應試撈分,著眼于培養(yǎng)學生的應試能力,只教要考的,不教不考的,教的內(nèi)容大大減少,大打折扣,其結(jié)果是助推教學瘋狂應試,致使學生畸形發(fā)展。退一步說,即便高考復習教學只應培養(yǎng)學生應試能力,只應讓學生撈取應試高分,只應按《考試大綱》教學,然而,真有一份《考試大綱》具體詳盡地規(guī)定了教學內(nèi)容,以致教學只需依綱而教,不可越雷池半步?答曰:沒有。每年的《考試大綱》都只是大致地、原則性地規(guī)定了考試內(nèi)容,落實《考試大綱》還需教師細化內(nèi)容、增補內(nèi)容,如:語法修辭的,文化常識的,文言常識的,詩文鑒賞的,文章閱讀的,文章寫作的……總之,無論哪個學段,教師都有很大的開發(fā)增補教學內(nèi)容的空間與自由,豈能機械呆板到連一個對比修辭都不能納入其中!
《答問》的說法還有一個難以回避的邏輯問題。按《答問》的說法,高考復習教學必須按《考試大綱》執(zhí)行,不能越雷池半步,故不能將未列入《考試大綱》的對比修辭納入教學內(nèi)容;但高一高二的非高考復習教學“依據(jù)課程標準,亦接受高考大綱的影響”,即是說,高一高二的非高考復習教學可以稍有彈性,不必拘泥于《考試大綱》,可以將未列入《考試大綱》的對比修辭等納入教學內(nèi)容。這樣,必然會碰上一個難以自圓其說的釋疑尷尬與邏輯難題:如果學生問到非高考復習階段涉及到的對比修辭(如古詩文鑒賞中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是否用了對比修辭),老師該怎樣回答?答“在高一高二是對比修辭,在高三不是對比修辭”?答“在學科中是對比修辭在課程中不是對比修辭”?答“在高一高二是修辭手法在高三是表現(xiàn)手法”?(如果可以這樣回答,對比修辭還有無客觀屬性?)或者避而不答?回避難題避免尷尬的比較保險的辦法是:高一高二也嚴格執(zhí)行《考試大綱》,唯考是從,以考定教,不越雷池半步。
《答問》認為教學依據(jù)或主要依據(jù)可以是《考試大綱》《考試說明》、閱卷評分標準等,但不能是教材?!盁o論教材怎么編寫都不能取代課程內(nèi)容作為教學的主要依據(jù)”“不能以教材內(nèi)容代替課程內(nèi)容”,更是缺乏常識,錯得離譜!常識告訴我們:教學的主要依據(jù)是課標與教材,絕不是或者說主要不是《考試大綱》《考試說明》與閱卷評分標準,將《考試大綱》《考試說明》及閱卷評分標準作為教學的主要依據(jù),是典型的唯考是從、以考定教!為什么教學的主要依據(jù)是課標與教材呢?常識告訴我們:課標是學校開設課程實施教學的綱領性與法規(guī)性文件,且正因為如此,課標只能對教學實施作原則性規(guī)定與概括性要求,不可能有具體的內(nèi)容規(guī)定與列舉。試問:幾十年來,從大綱到課標,真有一份具體規(guī)定了課堂教學內(nèi)容的課程清單嗎?沒有,也不可能有!常識告訴我們:教材為貫徹課標而編寫,是課標的具體化,是進行教學、落實課標的主要依據(jù)與憑借。雖然“教材無非是一個例子”,落實課標可以用不同版本的教材,但無論如何不能沒有教材;沒有教材的教學是談不上落實課標的,是不可思議難以想象的(混亂如文革也并非全無教材)!假如教材真的可有可無,那教材編寫專家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國家就沒有編寫和發(fā)行教材的必要!《答問》認為教學依據(jù)或者主要依據(jù)不能是教材而倒可以是《考試大綱》《考試說明》及閱卷評分標準等,真令人匪夷所思!我們知道:《考試大綱》《考試說明》及閱卷評分標準是為高考這種選拔性考試而制定的,不是為教學而直接制定的,不是課標的必要組成部分,雖然高考復習要落實考綱,但教學僅落實考綱遠遠不夠,怎可用《考試大綱》《考試說明》及閱卷評分標準去取代教材的教學依據(jù)地位?《答問》認為“無論教材怎么編寫都不能取代課程內(nèi)容作為教學的主要依據(jù)”“不能以教材內(nèi)容代替課程內(nèi)容”,試問:真有那么一份無需教材將其內(nèi)容具體化的課程內(nèi)容清單嗎?那么,請拿出那份無需教材將其內(nèi)容具體化的課程內(nèi)容清單,好讓教師拋開教材依單而教!《答問》認為教學應“用教材教”而不應“教教材”,而讓教材作為教學的依據(jù)會導致“教教材”,更是杞人憂天,邏輯混亂!教學可以完全不“教教材”嗎?讓所有的教師“丟教材”試試?退一步說,即便教學可以完全不“教教材”而要“用教材教”,你不用專家編寫的教材而用什么“教材”去“教”?用自己編寫的?自己的一定比專家的好?未必?!洞饐枴氛f:“盡管教材應當課程化,應當按照課程理念與課程標準編寫,但我國語文教材始終難盡人意……原因在哪里?這與我國語文教學長期以來的教材與課程不分的研究與實踐有著必然的關(guān)系……”《答問》作者主觀認識如此,難怪如此輕視專家編寫的教材,不讓其作為教學依據(jù)。教材本應落實課程標準,為什么二者要“分”?如何“分”?
總之,認為《考試大綱》《考試說明》、閱卷評分標準等可以作為教學依據(jù)而教材不能,將《考試大綱》《考試說明》、閱卷評分標準有規(guī)定的列入教學內(nèi)容而將沒有規(guī)定的嚴格排斥在外,這是典型的唯考是從、以考定教,是對正常教考關(guān)系的嚴重扭曲與完全顛倒,導向不好,影響不好,極不應該!
參考文獻
①鄧木輝.《對比修辭該不該納入教學內(nèi)容——從對比的討論看如何處理教考關(guān)系》.《教學月刊(中學語文)》,2016年第9期。
②張悅?cè)?《學科與課程:不可混為一談——兼論“對比”在語文教學中不能看作“修辭手法”》.《中學語文(上旬刊)》,2016年第12期。
③王友山.《答“對比修辭該不該納入教學內(nèi)容”之四問》.《中學語文(上旬刊)》,2017年第1期。
④韓叢文.《從“對比是不是修辭手法”說起——兼與張悅?cè)豪蠋熒倘丁?《中學語文(上旬刊)》,2017年第3期。
⑤360百科.修辭[EB/OL]. http://baike.so.com/doc/429017-454338.html。
⑥郭根福.《課程標準與教學大綱對比分析·高中語文》,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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