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藝臻
摘 要:《最藍的眼睛》與《芒果街上的小屋》均是美國少數(shù)族裔女性成長小說的代表作品,透過其中的性別問題與性別意識可以揭示少數(shù)族裔在美國的生存與心理狀態(tài)。本文通過分析比較兩部作品中的女性與男性角色,試圖放大少數(shù)族裔的聲音,管窺復雜而多元的美國社會,引發(fā)人對性別與種族的思考。
關鍵詞:《最藍的眼睛》;《芒果街上的小屋》;少數(shù)族裔;性別
《最藍的眼睛》與《芒果街上的小屋》均屬于美國少數(shù)族裔女性成長小說。透過書中描繪的諸多男性與女性形象可以揭示出少數(shù)族裔女性作者對整個族群與社會的態(tài)度,進而感受到少數(shù)族裔在美國的生存與心理狀態(tài),把握其成長過程中的總體性特征。性別意識在這兩部小說中不是抽象并孤立存在的,而是聯(lián)結(jié)種族與文化的紐帶,是表達作者思想的一個核心媒介。本文首先將分別分析兩部書中的女性角色與男性角色,繼而對其進行比較與思考。
一、女性角色
《最藍的眼睛》和《芒果街上的小屋》中所有女性角色都有鮮明的特點。作者均把自己的成長背景鋪入文本,呈現(xiàn)了一個真實的生活環(huán)境,深刻表達了人物感情。
《最藍的眼睛》一書中幾乎所有的黑人女性都反感自己的膚色、種族和文化,相反,她們推崇的白種人的一切。這種欽慕在主人公佩科拉身上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佩科拉作為一個典型的受害者飽受欺凌和歧視。她渴望得到一雙秀蘭·鄧波兒那樣的藍眼睛,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喜歡白人女孩那洋娃娃般的面孔。佩科拉總是攢錢買一種叫瑪麗琴的糖果,因為“每張淡黃色的包裝紙上都印著一幅瑪麗琴的小頭像……笑瞇瞇的白色臉蛋,金色的頭發(fā)微微凌亂,藍色的眼睛從一個干凈舒適的世界向外看著她……吃了糖就好像吃了那兩只眼睛,吃了瑪麗琴,愛上了瑪麗琴,變成瑪麗琴”。[1]佩科拉認為擁有一雙藍眼睛會大幅改善她的生活,許多非洲孩子也都有對藍眼睛神話的執(zhí)迷與不切實際的幻想。這種對白人特征的追求暗示了黑人種族將永遠無法走出“優(yōu)越”的白人所帶來的陰影。關于“美”的標準被白人壟斷,“黑即是丑”的觀念廣泛傳播,非裔美國人為自己的膚色感到羞愧,且將膚色視為自己被歧視的最根本原因,這種不公正的判斷嚴重影響了佩科拉及所有非裔的自尊。與此同時,他們認為對非裔的歧視將會持續(xù)在日常生活中存在,這抑制了他們的憤怒,使他們變得麻木并漸至摧毀。
書中另一個行為極端的女性是杰拉爾丁。她住在美麗的大房子里,屬于棕色皮膚的女孩群體?!八齻冏x的是公立大學和師范學校,學習給白人干活時如何做得無可挑剔……總之,要學著擺脫本性??膳碌募で楸拘?,自然本性以及豐富的情感本性”。[2]為了脫離非洲血統(tǒng),杰拉爾丁不遺余力地給兒子強加種族思想,讓他遠離“黑人”孩子。同樣作為“有色種族”,杰拉爾丁卻充滿了對黑人女性的鄙視。在她看來,后者像“蒼蠅般游蕩,蒼蠅般落腳”,她甚至管佩科拉叫“惡心的小黑婊子”,[3]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和黑人劃清界限。書中,外界社會甚至非裔女性自身都看不起“黑人”,反映了非裔社群中的深度自卑。
另一部少數(shù)族裔女性成長文學《芒果街上的小屋》具有自傳特征。女主角埃斯佩朗莎記錄了自己在芒果街上的一年,講述了她在成長期間的困惑和見解。起初,她沒有體會到性別的微妙差異,認為男孩和女孩生活在完全分離的世界。但她逐漸了解到女性權(quán)利在一個父權(quán)制世界中會被否認,便開始形成對家人與對族群中需要幫助的婦女的責任感。埃斯佩朗莎身上融合了傳統(tǒng)的西語裔女性形象與叛逆的新女性形象。
埃斯佩朗莎的母親是墨西哥傳統(tǒng)婦女形象的代表。母親溫柔,善解人意,為家庭付出一切。雖然她會說兩種語言,會唱歌劇,知道怎么修理電視,年輕時或許有一個大的夢想,但結(jié)婚生育讓她投身家庭生活,并真心為照顧孩子感到高興。這個女人最終選擇了與其他西語裔傳統(tǒng)婦女一樣的道路。
馬琳和薩莉是本書中叛逆人物的代表。馬琳從未放棄擺脫貧困的機會。雖然她所有的希望都依賴于找到一個男人,但她仍與傳統(tǒng)女性有很大差別。她想找到一份城里的工作,這樣她可能會遇到娶她并讓她生活在大房子中的人。她穿著短裙,等待男孩,試圖打破常規(guī)的生活模式。薩莉雖然同是叛逆人物的代表,但她其實是一個更悲慘的受害者。她父親認為“美”是一件危險的事,也不允許她跳舞。因此,她幾乎沒有朋友。薩莉不斷試圖逃離她的日常生活,當她終于步入婚姻的殿堂,以為會成功擺脫過去的不幸,她的丈夫卻又把她鎖在了家。薩莉從始至終都是是父權(quán)制下的一個受害者。
作者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塑造了不同的墨西哥裔女性角色,通過埃斯佩朗莎的成長故事展現(xiàn)了少數(shù)族裔所經(jīng)歷的成長之痛。她的困惑也是西語裔美國人的困惑。她在成長中經(jīng)歷了挫折與失敗,實現(xiàn)了追尋少數(shù)族裔女性身份的頓悟。但對廣大西語裔女性來說,如何擺脫種族差異帶來的歧視,實現(xiàn)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仍是一條艱辛之路[4]。
二、男性角色
這兩本書對男性的著墨都少于女性,只將他們設置為陪襯。但男性角色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書中女性的性格發(fā)展。
《最藍的眼睛》中男性角色在白人主宰的世界吃了不少苦頭。他們也像杰拉爾丁和其他黑人女性一樣想融入白人社會,其中的代表人物即皂頭牧師。他的母親是一名非裔美國人,曾被一名白人男子強奸而生下了他。但可笑的是他相信自己因此有了高貴的身份與血統(tǒng),并拒絕被皮膚黝黑的女孩“玷污”。他試圖從身體與精神上切斷所有與非裔的聯(lián)系,并不遺余力地試圖贏得白人的認可。他在這個過程中放棄了自我且完全迷失了方向,折射出作者對非洲裔美國人“變白”的批評與反思。
書中最應當譴責的角色是佩科拉的父親喬利。喬利曾遭受父母遺棄并被白人羞辱,造成了他扭曲而極端的性格。他想給女兒更多的愛,幫助她擺脫孤獨,但他反而強奸了她。他缺乏一個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無法忍受心態(tài)和生活帶來的雙重壓力。他所謂的“愛”最終摧毀了自己和女兒,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但在文中有一個正面的男性角色,即克勞迪婭的父親馬特爾。當馬特爾知道了他的女兒被亨利騷擾,他便把后者從家里趕了出去。在父親的保護和教育下,克勞迪婭形成了勇敢,堅強和自信的個性。同時馬特爾也堅持保護黑人文化不受侵蝕。
莫里森在她的小說中同時描繪了脆弱和堅強的男性角色。美國黑人男性遭受了與同種族女性類似的苦難。然而在他們自己的社群內(nèi)部,男性的地位仍然高于女性,所以他們?nèi)匀豢梢云哿枧浴5傮w來說,男性角色依然在與白人社會相處的困境中變得扭曲而異常。男性既是施害者,也是受害者。莫里森的種族意識超越了單一的性別,揭示了黑人悲劇的復雜性,體現(xiàn)了黑人文學中種族意識對人性理解的深化和發(fā)展[5]。
相較于《最藍的眼睛》,《芒果街上的小屋》幾乎沒有直接描述男性,從中很難勾勒出墨西哥裔美國男性的整體印象。其中最負面的形象是莎莉的父親:他擁有嚴格的宗教信仰,禁止莎莉跳舞或妝扮,經(jīng)常狠狠地打她。[6]這表現(xiàn)了西語裔男性一些過時和荒唐的理念和行為。但是作者用積極正面的態(tài)度描述了其他男人:夜間醒來照顧孩子的疲憊的父親,聚會上友善的叔叔和其他養(yǎng)家的男人們。作者對他們充滿了同情和欽佩。書中沒有關于性別的說教,作者通過日常生活的描寫來傳達自己的態(tài)度,從一個墨西哥小女孩的成長與蛻變來窺視整個族裔的發(fā)展。
在這兩部女性成長小說中,盡管男性角色不如女性角色重要,但他們的存在也不容忽視。他們深刻影響了女性角色,其生存狀況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美國社會的現(xiàn)實。
三、兩部作品的比較與反思
這兩部小說均由少數(shù)族裔女性作家所寫。即使在今天,非洲裔和西語裔在美國也是被邊緣化的群體。生存的艱辛使得這些族群的人更能看清社會現(xiàn)實,體察人情冷暖。他們并不了解關于美國夢的動機或真?zhèn)?,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接近夢想的機會。維持日常生計就異常困難,又怎能幻想較高的社會地位呢?“美國夢”于他們只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詞匯。
再回到這兩部作品中的性別問題。他們均談了許多女性問題:繁重的家庭負擔,卑微的地位,高等教育的缺乏,在所有的方面均充當“第二性”。有些女性人物,比如《最藍的眼睛》中的杰拉爾丁和《芒果街上的小屋》中的馬林或莎莉,她們想逃離過去的生活,但夢想?yún)s完全無法實現(xiàn)。而大多數(shù)婦女只是忍受這種生活,從不反抗。兩部書中的男性角色同樣是“被無視”的弱勢群體,他們顯示特權(quán)的方式即欺負家庭成員,而外界社會對他們的忽視與歧視加重了他們的憤怒,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huán)。雖然書中仍有積極努力的人物與幸福美滿的家庭。可絕大多數(shù)族群內(nèi)的人是麻木的,他們盲目崇拜白人文化,甚至因此迷失自我或走向墮落。
總之,性別問題在兩部小說中十分重要。諸多女性和男性角色為讀者展現(xiàn)了他們的生活,揭示了他們的心理。女性是弱勢群體,是社群內(nèi)的第二性,而男性由于種族問題在整個社會中也屬于弱勢群體。性別問題與意識在書中充當了一個幫助我們透視美國少數(shù)族裔的工具,讓讀者聽到少數(shù)族裔人群發(fā)出的聲音,管窺復雜而多元的美國社會,引發(fā)人對性別與種族的思考。
參考文獻:
[1]托妮·莫里森.最藍的眼睛[M].南海出版公司,2013:56.
[2]托妮·莫里森.最藍的眼睛[M].南海出版公司,2013:90.
[3]托妮·莫里森.最藍的眼睛[M].南海出版公司,2013:99.
[4]孫峰, 陳圓圓.成長的聲音--當代美國少數(shù)族裔女性成長小說管窺[J]. 常州工學院學報(社科版), 2013(6):38-41.
[5]趙文書. 重復與修正:性別、種族、階級主題在《看不見的人》和《最藍的眼睛》中的變奏[J].當代外國文學,2015,36(3):5-12.
[6]桑德拉·希斯內(nèi)羅絲.芒果街上的小屋[M].譯林出版社,2006: 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