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鵬
摘要:在當代中國,妥善進行國際法教學的“道”就在于教師對于國際法的“真知”與“真愛”。所謂“真知”,就是對于國際法在國際關系中性質如何、功能怎樣的真正了解;“真愛”,就是基于真知而產(chǎn)生的、對于國際法在自身事業(yè)和國家發(fā)展前途中作用的肯定,以及對發(fā)展和完善國際法的使命感。進而將這種知和愛演化成一種敬業(yè)精神,轉化為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對國際法的認同和熱情。而提升國際法教學質量的“術”,主要在于“教什么”和“怎么教”的問題。在“教什么”方面,要倡導“抓大放小”,也就是將對于國際法理解和應用最為重要的基礎性的觀念、整體框架和應用技術交代給學生;在“怎么教”這一方面,強調以問題為核心、以問題為導向,引領學生深入思考,將國際法學活、學透。
關鍵詞:國際法;教學;中國;道;術
一、國際法教育提升的可能性
中國國際法教育以1978年的改革開放為起點,在過去近40年間已經(jīng)取得了較大的進步,培養(yǎng)了一批人才,對于新中國的外交事業(yè)有著實質性的支持作用。然而,總體上中國國際法教育的水平,卻仍然遠遠不能滿足日益復雜的國際交往需要,不能匹配中國日益提升的國際地位,遠遠不能達到中國深入?yún)⑴c全球治理體系的需求。所以,如果改善國際法的教學模式,提升國際法的教學效果,是法學教育必須認真面對的長期課題。
國際法學科并不是一門像理論物理那樣的需要高運算能力、高想象力的“燒腦學科”,甚至可以說,整個的法學學科都不是對智商要求特別高的學科。法學更多的是要求對社會生活比較清晰的認知、相對嚴謹?shù)倪壿嬎季S和將規(guī)范與事實有效結合的整合敘述能力。從這個意義上講,學習國際法的成本并不高。那么,當代中國國際法教學與研究,存在的主要問題就不再是外部條件的限制,而是我們自己的教育教學體制約束了中國國際法教學的高水平發(fā)展。針對這一論斷,就有必要深入思考提升中國的國際法教學水平的方式,構設提升中國國際法人才培養(yǎng)的實踐能力的路徑。筆者認為,教學過程的核心在于教師和學生,而這對協(xié)同進步關系的起點和基礎則在于教師。為了實質提升中國國際法人才培養(yǎng)的水平國際法專業(yè)教師應當在“道”和“術”兩個方面予以提升。
二、國際法教育的“道”:真知與真愛
國際法教學中的“道”,就是教育者的知識與能力儲備中對于這一課程和知識體系的理解、把握與認同。筆者認為,組成此種認同的主要因素有這樣幾個:第一,學習國際法的前景如何?第二,國際法到底能干什么?到底有沒有用?第三,學習和從事國際法工作,其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有多大?對于這些問題的認知,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學生學習國際法的熱情,也影響著教師講授國際法的敬業(yè)精神和認真態(tài)度。
1.充分認知國際法教育的意義
教學中積極有益的國際法觀念,首先要求老師對中國當今國際法教育、國際法課程教學的重要意義的充分認知,對于國際法在當代中國外交和國際關系中所具有的地位和作用的準確把握。教師如果缺乏這種認知和把握,容易將學生帶入歧途,使學生對國際法產(chǎn)生不合實際的判斷。
學習國際法有用嗎?特別是對于當代中國而言,學習國際法是否能夠像學習民法、商法、刑法那樣“有用”,甚至能夠直接變現(xiàn)、帶來金錢上的收益呢?顯然,國際法并不是一個這樣的學科。國際法是一個在教學環(huán)節(jié)中實踐機會不多、成本很高但直接收益并不大,而且從就業(yè)的角度講,前景也不那么廣闊的學科。如此說來,國際法真的沒有那么大的吸引力,那么為什么自從國際法學科出現(xiàn)以來,總有一些人對國際法非常癡迷,總有一些人畢生進行著國際法領域的研究、教學和思考呢?原因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一個人的知性追求,也就是一個研究者、思考者對于國際關系領域的規(guī)則存在求知上的熱切追求:國際法應當是什么樣的?實際是什么樣的?從紙面的角度看是什么樣的?從具體運作的角度看又是什么樣的?這一系列的問題充滿迷惑,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出于對于知識的渴求和對于好奇心的滿足,會萌生出一種力量,驅使他不斷地進行國際法領域的探索,這種求知的欲望是進行國際方案研討非常重要的基礎。
第二,一些人對于國家利益的追求或者對于世界共同利益的追求,這可以被視為是一種道德驅使。或者用當下流行的詞匯是一種“情懷”,有些人出于知識報國的思路,學習國際法并使用國際法的規(guī)則、制度、觀念向國家的決策提出建議,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國際法學習會與國家的利益、國家的發(fā)展戰(zhàn)略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這種國際法學習是國家利益所推動的。另外一些國際法研究者和教學者,可能更期待著;通過學習國際法為整個世界的建設和發(fā)展做出努力,以此形成自己的國際法理念,并將這一理念傳播給他所及的受眾。這也是促動一個人去學習和研究國際法的重要思想基礎。
第三,國際法作為一門高精尖的法學領域,確實被國家的外交和相關部門所需要,存在著就業(yè)上的需要。例如以當代中國而言,全國人大、中央軍委、外交部、商務部、司法部和國務院的其他部門,都可能會需要一些懂國際法,真正能夠用國際法來理解和操作國家對外事務的專家。那么,這種就業(yè)需求就會導致一些學生或者研究者對這一方面感興趣,從就業(yè)的角度,從作為外交官員的職業(yè)榮譽的角度,學習和掌握國際法。國際法是崛起大國的制度重器。從這個意義上講,正在走向全球治理核心地位的中國,必須充分掌握國際法的理念和技術,從而為中國在世界體系和國際關系中的發(fā)展做出更為重要的貢獻,同時也利用國際法的制度和體系更有效地維護自身的利益,更適當?shù)乇磉_自身的話語,更積極正面地塑造自身的形象。而中國的能力和行為是由無數(shù)個中國人通過自身的素養(yǎng)、知識、語言、行動來體現(xiàn)的。所以,如何在教育和教學的過程中提升中國相關儲備人才的國際法能力,培養(yǎng)出適合中國大國地位的國際法隊伍,是當今中國發(fā)展的一個重要方面,當然也是中國教育特別是法學教育需要高度重視的問題。
2.妥當評估國際法的作用功能
在對國際法教育之于中國的意義有充分認知的基礎上,教育者還有必要對于國際法在國際關系中的用途認知清晰、排除誤解。無論是過高地估計國際法的功能和意義,還是漠視國際法在當代國際關系中的重要地位,都是不適當?shù)?。因此要在宏觀整體的層面,對于國際法的意義和作用有較為深切的洞察。很多對于國際法悲觀的論點其根本都在于對國際法究竟具有何種作用沒有清晰的把握。就筆者和國內的國際法年輕教師的交流而言,感受到仍然存在著兩個方面的錯誤認知:
第一種認知,可以被稱為“國際法規(guī)則至上論”,或者也可以認為是“國際法萬能論”的一種現(xiàn)代版本。這種觀點認為,一個國家做什么不做什么,必須要嚴格地依照國際法去行事;如果違背了國際法,就必然要承擔國際責任,這個國家就會面臨著極大的國際負擔,會有非常嚴重的后果。這種觀點雖然表面上可能有益于推進國際法的教學與研究,但問題在于,這種理解和現(xiàn)實的國際社會經(jīng)常不能夠有效地結合,不能夠非常清晰地說明國際社會的現(xiàn)實狀況。一個不符合客觀現(xiàn)實的觀念和理論很顯然會被現(xiàn)實打擊得粉碎。在這種情況下,國際法的嚴格遵守理論實際上導致了人們對國際法整體信心的喪失。
第二種認知是形形色色的國際法虛無論。其主要傾向是,國際法在當代國際社會之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作用;真正起作用的仍然是國家的實力,無論是軍事實力還是經(jīng)濟實力,都直接關涉著一個國家的成長、一個國家在國際社會中的地位和生存方式。這種思路很顯然更無助于在國際關系之中去認知肯定和推進國際法,它更有助于去促進國際關系中的實力決定收益的觀念,也就是說,權力政治(power politics)會得到更加廣泛和深入地推進,國際法會顯得邊緣化。
現(xiàn)實的世界格局證明,比較適當?shù)膰H法觀念應當是:國際法在國際關系之中既起著一定的作用,又沒有達到?jīng)Q定一個國家的生存和發(fā)展、成為國家生死攸關條件的重要程度。國際法更適合被視為國家的語言表達方式。國際法是現(xiàn)代社會文明國家表達自身立場體面而妥當?shù)恼Z言。懂得把握這種語言,就能夠成本更低、更有效地維護自身的利益、維護自身的立場;反之,如果不善于利用國際法的語言,就有可能表現(xiàn)得過于強硬或者過于軟弱,甚至立場非常模糊,讓人覺得無法把握、無法信任,這都是不利于一個國家發(fā)展壯大的負面因素。對于那些處于積貧積弱狀態(tài)下的國家而言,國際法很可能僅僅是一種奢侈品。例如中國東北在1931年遭受日本軍隊攻擊的時候,在1937年遭受日本全面入侵的時候,如果我們迷信國際法,認為國際法可以幫助中國抵御侵略,可以避免中國亡國滅種的危險,顯然是過于天真了。只有在抵抗的情況下,中國才能夠真正地獲得生存的機會,否則,就很有可能是緣木求魚。
但是,如果一個國家已經(jīng)相對強大,在國際社會上擁有著很深厚和廣泛的影響力,那么國際法就對這個國家非常重要,是這個國家錦上添花的因素。因為世界各國都會關注著這個國家的名譽和聲望,這種名譽和聲望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這個國家能不能夠獲得合作的機會和很好的發(fā)展,意味著該國能不能夠成為世界各國信任的國家,最終領導世界發(fā)展的潮流、領導全球治理的塑造和變革。中國恰恰處于這樣的一個時空節(jié)點上,它非常需要世界各國減少對國家與政府、人民的負面印象,減少中國“威脅”論,增加中國的正面和積極的評價,由此增加中國在國際經(jīng)濟、社會等各方面合作的機遇,提升中國在國際事務中參與的程度,改善中國發(fā)展的環(huán)境?;谶@樣的認識,可以說,國際法作為一個國家在世界上安身立命、發(fā)展壯大的重要因素,對于塑造中國的良好形象、提升中國的合作幾率、形成中國的話語機制是非常重要的,中國在當代世界中的多數(shù)需求,都期待著國際法來應答,所以,當代中國人認真學習、了解、應用國際法,是對中國做出積極貢獻的一種表現(xiàn)。
3.對于國際法知識與體系的熱愛
力圖提升國際法學教育的水平、增加國際法課程的吸引力,要求教育者用自己專業(yè)與情感的光和熱去點燃學生心中的燭光,這就自然意味著教師要喜愛國際法,要對于國際法有一種知識和功能上的熱情和傾向性。如果沒有這樣的熱情和傾向性,只是出于應付差事而進行教學活動,讓學生感興趣是很難的。
在筆者看來,國際法專業(yè)教師對于這一知識與體系的熱愛,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其很美好、很完善,而恰恰因為國際法還遠非盡善盡美,因為國際法在中國的理解和應用還有很多缺陷,這導致了相關的理論和實踐都有很大的提升必要,這也就留給國際法的研究者和實踐者很多可以大顯身手的空間。而這種不完善性可以從國際法的社會性、國際法的不確定性入手。
國際法和所有其他的法律一樣,包含著兩方面的表現(xiàn)。第一個方面就是法律體系和其外的社會系統(tǒng)之間的關系。法律離不開社會,社會是法律所存在的母體和其所生存發(fā)展的環(huán)境。有社會必有法律(Ubi societas,ibi jus),這個拉丁文的術語也意味著法律對于社會的依存性。我們不可能脫離社會去理解和認識法律,也就進一步可以說明,我們不能脫離國際關系國際政治經(jīng)濟文化各方面的因素考量認知國際法。同時,國際法作為法律的一個方面,也具有一種自生性,也就是說國際法有一個自我循環(huán)、自我發(fā)展、自我印證、自我確認正當性的特征。國際法和國內法一樣,都可能會呈現(xiàn)出對于專業(yè)性的要求,會形成一個職業(yè)共同體,在職業(yè)共同體內部彼此存在著更多的相互認可,因而,采用法律的方式本身就代表著被社會廣泛認同,采用國際法的方式,也就意味著更多地被國際社會所贊許、支持和認可。
在戰(zhàn)略層面注重國際法對于塑造國家形象、確立國家話語模式、提升國家聲譽的功能予以高度重視的同時,在戰(zhàn)術層面要破除對于國際法規(guī)范簡單化認可的迷信。要充分認識國際法的不確定性。國際法并不是輸入一系列的事實信息,就能夠輸出合法或者非法的答案的運算機器;國際法并不是一個非是即否的判斷題;國際法并不是一套將相關變量給出確定具體的數(shù)值,就可以套用一系列常數(shù)而給出結果的公式。在過去的經(jīng)驗中,有一些初步進入法律領域的人,曾經(jīng)試圖將法律程序數(shù)學化。也就是通過計算機編寫程序,將相關的法律規(guī)則輸入,進而試圖通過給定的法律事實而輸出判斷結果。但是所有此類的實驗都失敗了,迄今為止。這就意味著,法律規(guī)則的復雜性遠比初看起來要高很多。法律規(guī)則,從表面上看非常簡單,大多數(shù)包括兩個部分,第一部分,假設一種情況;第二部分,對于給定的情況做出一個應當在法律上予以如何認知判斷或處分的結果。但是就是這兩個部分就有著非常大的解釋空間和爭論可能。這種解釋空間存在于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有關術語真正的內涵和范圍是什么?在現(xiàn)實中所遇到的問題是否落入了該術語說指稱的領域?例如聯(lián)合國憲章非常明確地規(guī)定,自衛(wèi)是國家所當然擁有的權利,是當代國際法所認可的使用武力的一種方式。那么,進一步的情況就是什么是自衛(wèi)?哪些情況,可以落入到自衛(wèi)的范疇,國家可否采取預防性的自衛(wèi)措施?如果這些不能夠在理論和實踐中達成共識,則這個貌似簡單到極致的國際法規(guī)則仍然存在著非常大的解釋空間。這種情況我們可以稱為事實定性的解釋空間。
第二,法律條文之間,經(jīng)常具有不同的考慮,基于不同考慮而出現(xiàn)的法律條文會有一種內在的緊張,在這種情況下,究竟是適用這一法律條文,還是適用那一法律條文,在法律條文之間的關系上作如何解讀,就有可能存在著不同的認知。例如在1994年關稅與貿易總協(xié)定之中,一方面確認了在貿易方面要促動各個關稅領土之間的自由流動的原則,另一方面也確認了國家基于健康、環(huán)境或者其他相關的考量,可以采取一系列限制措施。那么,進一步的問題就是,國家在何種情況下可以采取對于貿易進行管理和控制?對于該項條文的落實,就需要通盤解釋相關的規(guī)則。例如,隱蔽的貿易保護、對于國民待遇、最惠國待遇的違背,等等。只有將這些規(guī)則綜合地理解和認識,才有可能對于這一規(guī)則提出較有說服力的闡釋。而這些規(guī)則之間,彼此構成什么樣的制約與平衡關系?何者優(yōu)先,何者居后?這顯然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家自身的解釋。
第三,規(guī)則之間的沖突,也就是此法律文件和彼法律文件之間是否具有一種順位關系?由于社會生活的不斷發(fā)展,在不同的法律事務之上會呈現(xiàn)出很多規(guī)則,而由于社會生活的統(tǒng)合性,相關的規(guī)則往往都會涉及同一個法律關系、法律事實。在國際法的框架下,使這一問題變?yōu)楦訌碗s的事,不同國家之間可能就相關事項,甚至同類事項締結不同的條約,形成不同的國際法群落在這樣的前提下,就出現(xiàn)了在這一法律關系、法律事實究竟應當適用哪一規(guī)則、排除哪一條款,或者如何確認規(guī)則之間的關系問題。在法律生活的歷史上,形成了“特別法優(yōu)于普通法”“后法優(yōu)于先法”的原則。但是,究竟何種法律應當被視為特別法、何種法律屬于普通法,有些時候也很難判斷。
法律的解釋和適用問題,是法律領域普遍存在的一個現(xiàn)象。也正是因為在這些領域存在著非常大的解釋空間,才使得法律成為一種要求很高的技術,一種需要對于社會生活有著較為深刻了解和認知的技術,一門具有很大程度上的人文關懷的技術。對于任何一個國家而言,對于任何一個法律工作者而言,都不應當抽象地認識法律問題,而必須將法律置于社會生活的母體之中,去進行綜合的考量和判斷。這就可以非常好地解釋美國大法官霍姆斯的話,“法律的生命不在于邏輯,而在于經(jīng)驗?!狈芍詻]轉換成一門以數(shù)學為基礎的學科,而仍然是一門以社會生活為基礎的科學,其根基就在于此,如果我們將目光投射到國際法上,就會發(fā)現(xiàn),這一領域的問題更加復雜而深刻。具體言之,國家之間所形成的法律體系,比一個國家內部的法律體系更加碎片化、更加復雜、更加模糊。國家之間的觀念和意志存在著矛盾,國家的意思可能經(jīng)常無法特別明確地在條約中體現(xiàn)出來,國家的實踐和國家主張經(jīng)常存在著自相矛盾之處。這就構成了國際法深度不成體系的狀況。此種情況也就給國際法的理論家和實踐者非常大的工作空間,那些更懂得國際法的人和國際法的初級入門者之間的差異就在于.國際法的初入門者就更容易將國際法看成是一個又一個僵化的條文和原則,把這些很可能僅僅是片面的、并非嚴格、絕對和清晰的條文套用在鮮活的國際交往事實之中,從而得出一些僵化、絕對的判斷和結論。而那些更懂得國際法的人掌握了更多的國際法案例、國際法事實,用這些來說明國際法的多樣性和不同的可能方向。使一批人成為專家,并有理有力地維護國家利益,這是中國當代進行國際法教育的使命所在。
三、國際法教育的“術”:內容與方法
在道的層面形成了良好的國際法教育理念,僅僅是妥善的國際法教育的基礎,還需要進一步落實到實際教學程序中,思考如何才能上好國際法的課程,如何才能夠提升國際法學教育的水平。這就進入了“術”這一層次的問題。具體而言,就是要精心設計教什么、怎么教。
1_充分體現(xiàn)國際法的中國因素
國際法教學,不僅與理工科的教學有著相當?shù)牟町?,而且也不同于國內法教學。如果說國內法的教學必須主要依照本國的法律規(guī)則、法律實踐來進行分析、闡述和展開的話,國際法教學在很大程度上體現(xiàn)了一種國際性。也就是說,在國際社會存在著一些共同認可的規(guī)范和實踐。但是,這些規(guī)范和實踐又不同于理工科的那種在自然世界屬于公理或者定理的發(fā)現(xiàn)和發(fā)明。那些是具有普世性的法則和解釋。由此可見,國際法教學就需要平衡兩種因素之間的關系。一種因素是國際法規(guī)范和實踐中的世界共識。比如,在當代世界的《聯(lián)合國憲章》,特別是其第二條所體現(xiàn)出的國際關系、國際事務中的基本原則。此外,也包括國際社會通過法律編纂的形式所沉淀的全球性習慣國際法。這些都應當是為中國學生了解國際法、認知國際法、應用國際法的一個當然方面,甚至是基礎領域。另一種因素是作為中國的國際法學人,又必須清楚中國的國際法理論主張和實踐經(jīng)驗。特別是中國在國際法領域所做的探索和實踐。這就需要國際法教育者在準備國際法的課程材料和進行國際法課程講述的過程中,將與中國相關的案例、中國在歷史上與國際法相接觸的實踐充分地融入,在給學生進行知識和觀念傳授的過程中,特別注重中國的經(jīng)驗教訓、中國的理論觀念。既探討中國的經(jīng)驗、對于國際法所帶來的積極正面的意義,也要考慮中國的教訓、對于國際法所帶來的壓力和挑戰(zhàn);既關注國際法對中國發(fā)展的重要意義,也要考慮國際法在歷史上對中國產(chǎn)生的不利影響,更要考慮當今中國在國際法上所提出的主張所面臨的困難和威脅。只有將這些正向、負向的因素綜合傳遞給學生,才有可能使學生充分地在中國視角下去認知國際法,才有可能對于國際法有更加直觀、親近、鮮活的感受,而不至于將國際法看成僅僅是外國人的思想、外國的實踐,不至于把國際法視為一套與中國無關的、遙不可及的規(guī)則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