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至堯
摘要:孔子和柏拉圖是兩位對音樂教育有著精深見解的思想巨匠,他們都承認并強調音樂教育在治國方面的重要作用。那么,那些起到了重要作用的音樂的評判標準,在兩位偉人看來又是怎樣的呢?進而,二者的評判標準又存在著哪些異同?本文從這一問題出發(fā),通過闡釋兩人的音樂評判標準,對上述問題進行了個人解讀。
關鍵詞:孔子 柏拉圖 評判標準 比較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6)24-0016-03
評判標準,在音樂教育的各項環(huán)節(jié)中都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其發(fā)揮功效的具體指向可以是對音樂教師教學水平的評判,可以是對學生學習效果的評判,也可以是對學校整體的音樂教學環(huán)境的評判等等。進一步來看,在音樂教學開始之初,教師在教學內容的選擇上,就必須根據教授對象的音樂基礎、心理認知水平等方面的實際情況進行判斷;在教學過程當中,教師也需要對學生的演唱、演奏是否出現了偏差進行判斷;在教學活動結束之后,教師不僅需要對學生的學習結果進行總體評估,還要對自身在教學過程中出現的種種問題做出反省……上述的各種情況無一不體現出評判標準在教學中的不可或缺性。
而在其中更加關鍵的部分,在筆者看來是對音樂本體價值的評判標準。筆者認為,教師只有在心中掌握了“好音樂”的準繩,在教學前期的教材選擇上才不會出現失誤;整體社會環(huán)境如果對“好音樂”有一個公認的價值尺度,那么學生哪怕是在離開了學校良好的音樂教育氛圍之后,也能獲得長期有益的音樂素質培養(yǎng)。然而當下的困境在于,多元文化的井噴態(tài)勢使得社會對好音樂的評判標準很難被真正界定。于是,聲稱“音樂無標準”者有之,宣揚“音樂多標準”者亦有之,百家爭鳴,莫衷一是。顯然,這對于需要樹立一個可行標準的音樂教育來說是非常危險的。本文即從這一問題出發(fā),擬對孔子和柏拉圖的音樂評判標準進行比較研究,嘗試指出二者的異同并從中獲得能對當下評判標準產生有益影響的啟示。
一、對孔子與柏拉圖音樂評判標準的闡述
誕生于春秋時期的孔子(前551-前479),不僅是儒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者和奠基人,而且還是我國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和教育家。他的思想流傳至今已然影響了中國乃至整個世界數千年,而他的音樂評判標準,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文化以及中國古代音樂教育的影響同樣深刻。
孔子的音樂評判標準,可以通過他的諸多言論進行總結。在這里筆者欲舉出三個例子加以說明。第一,在《論語·八佾》中記載,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關雎》中流露出的情感,快樂卻不過分,悲哀而不傷痛)??鬃诱J為音樂審美中的情感態(tài)度及其表現應該追求中正平和,既應該是適度的又應該是有節(jié)制的。第二,他對《詩經》的總體評價是“《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 ‘思無邪”。無邪,是“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直觀體現,取純正和諧之意,無過也無不及,恰是適度中和的審美境界。第三,是孔子對鄭聲的態(tài)度。據《論語·衛(wèi)靈公》記載,孔子曰: “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始”。所謂“淫”,是指過分,不合中正平和之意??鬃诱J為鄭聲新樂所抒發(fā)的情感毫無節(jié)制,容易誘發(fā)人的私欲,不利于高尚的道德品質在普羅大眾中的建立,不僅如此,對人格的培養(yǎng)也起不了積極作用,不利于社會教化,所以要杜絕。
綜合以上的三點言論,我們有理由相信孔子在音樂評判的標準上是十分推崇“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的“中和”理念的,他要求音樂情感體驗與外在表現應保持和諧一致的狀態(tài)。不管是對《詩經》的正面評價,還是對“鄭聲”的深惡痛絕,都非常鮮明地展現出了孔子追求音樂“中和”之美的主張。
柏拉圖(前427-前347),作為影響著全世界的哲學家、教育家,對音樂教育也十分重視。他在音樂的評判標準上,有著自己獨有的一套制定方式。
在柏拉圖的時代,大多數人都認為,音樂之所以能夠受到大眾的追捧是因為它具備一種能夠讓人感到“快樂”的特性,而這種特性是構成音樂吸引力的最重要條件之一。但是柏拉圖認為,這種簡單的評判標準是“一種叫人無法忍受的說法,這種說法完完全全是褻瀆神明的”,①并提出我們必須對音樂這種摹仿藝術的評判標準進行嚴肅的討論。
柏拉圖首先對將快樂作為評判標準一事表達了否定態(tài)度。他認為,快樂的特性不能成為我們判斷音樂好壞的標準。另外,即使認準了這一標準也需要仔細考量這些音樂到底引起了誰的快樂,唯有激起了有教養(yǎng)的人的反應,這條標準才算是有說服力的。其次,就音樂這類摹仿的藝術而言,精確性才是應該被接受的評判標準之一。所謂精確性,就是指是否能夠全面地表現原型的比例和特征。在柏拉圖的理論中,這種精確性的衡量涉及到畢達哥拉斯學派強調的“數”。只有在“數”上精確,我們才能知曉摹仿與原型之間是否真的精確再現了。對于音樂而言,則是需要評判它是否在數上精確地摹仿了“美”。再次,柏拉圖認為好的音樂是一種旋律的和諧,它應該較好地將曲調與身體的動作相結合。所以,正確的做法是把描述精神或者肉體優(yōu)點的音樂作為典范。例如,描述勇敢者的動作的音樂就是優(yōu)秀的,反之則是不好的。
二、孔子與柏拉圖音樂評判標準的“和”與“不同”
(一)終極目標的“和”
制定音樂評判標準的最終目的,就音樂教學而言,是為了更好地指導活動的全部過程,使得教學順利進行并獲得有利于下一教學環(huán)節(jié)的反饋。而在孔子與柏拉圖的時代,設定音樂評判標準的意義顯然遠大于此。除了為教學提供可供參照的內容之外,這些音樂評判標準還成為了兩位教育家達成遠大理想的重要手段。
就孔子而言,面對春秋末期“禮崩樂壞”現實,唯有施行仁政德育,培養(yǎng)德才兼?zhèn)涞摹熬印辈庞兄诰徑鈿埧岬默F實壓力?!岸Y”與“樂”是君子教育的“六藝”中最為重要的兩項,同時孔子還提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種種現象說明了音樂教育在培養(yǎng)君子過程中的重要作用。由此可見,孔子音樂教育的主要目標在于培養(yǎng)具有仁德的民眾以維系社會的和諧。
柏拉圖音樂教育的最終目的,從《理想國》一書來看,是為了培養(yǎng)具有理性思維的“哲學王”,即理想國的最高統(tǒng)治者。柏拉圖認為,在理想國中,社會應該分為三個階層,他們分別是統(tǒng)治階級(護國者)、衛(wèi)士階級(衛(wèi)國者)和生產階級(供給者)。其中,護國者是最高的管理人員,由“哲學王”擔任。而在“哲學王”接受的35年的教育當中,音樂教育是貫穿始終的。因為柏拉圖認為音樂教育能夠鍛煉“哲學王”正義、理性、機智的品質,而這些正是一個國家的統(tǒng)治者必須具備的特質。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孔子與柏拉圖在音樂教育方面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鞏固統(tǒng)治階級的權力。只不過孔子是希望“由下而上”(順民自然服從管制),而柏拉圖是希望“由上至下”(領袖權威強化管制)。雖然,這種站在統(tǒng)治階級立場上考慮問題的思路在今天看來仍然需要商榷,但值得我們注意的是,身處在不同空間環(huán)境的兩位教育家的教育目標是高度一致的。
(二)設定方式的“不同”
就音樂評判標準的設定上,孔子和柏拉圖二人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方法。從孔子的音樂評判標準中我們可以看到,孔子主要是對音樂的內容進行了評判,并以此為準繩告訴我們怎樣的音樂才算得上是好音樂。于是按照孔子的評判標準,我們可以直觀地了解到,像《關雎》這類表達了人類至純情感,傳遞了人類至美真義的作品正是高質量音樂應該追求的目標。簡而言之,孔子的設定方式是一種“內容標準”,即“告訴你是什么”。反觀柏拉圖,主張好的音樂應該是對“美”的再現,應該是對勇敢者行為的摹仿等等。據此我們有理由認為,柏拉圖致力于說明“怎樣做才能得到好的音樂”。可見,柏拉圖在理論上的界定手段是想告訴我們在進行音樂創(chuàng)作時應該遵從的標準。總的來說,柏拉圖的設定方式是一種“行為標準”,即“告訴你怎么做”。
綜上所述,在音樂評判標準的設定上,孔子重視音樂內容所具有的內涵意蘊,而柏拉圖則重視創(chuàng)作音樂的手段方法——內容上符合“仁”的標準,在孔子看來就是好的;創(chuàng)作上符合“法”的標準,在柏拉圖看來就是能夠被認可的。顯然,這兩種方式都存在著短板??鬃拥脑O定方式雖注重音樂本體但未說明實現手段。我們雖然知道了《關雎》這樣的音樂作品可以作為好音樂的標準,但是如何去實現相似音樂的多產,卻是孔子沒有深入討論的話題。而柏拉圖太過重視創(chuàng)作方法而忽視了對音樂內容的判斷。按照柏拉圖的意愿,即便我們能夠按照那樣一種手段去進行創(chuàng)作,但是如何衡量我的作品是不是真的符合了“美”的要求呢?我們怎么知道這些音樂作品到底有沒有引起品德高尚者的共鳴呢?因此這樣的評判的方式也存在著一定的缺陷。
三、結語
總體來看,在音樂評判的標準上,孔子和柏拉圖的理念可以歸納成“和而不同”——“和”指的是二人制定評判標準的目的相同,都是為了鞏固統(tǒng)治階級對社會強有力的控制權。而不同主要體現在二人對于音樂評判標準的設定方式上。通過這樣的比較我們可以發(fā)現,雖然同樣是針對音樂這個藝術門類,同樣是面向音樂教育這門學科,即便是在社會環(huán)境十分相似的情況下,由于文化背景的差異,就某些具體的問題上,中西方的先賢哲人們仍然會提出不同的看法,由此可見,對于音樂評判標準的界定將是一個值得持續(xù)深入探討的話題。
注釋:
①柏拉圖:《法律篇》,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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