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劉振之(湖南長沙)
批評到底有什么用
文_劉振之(湖南長沙)
筆者平常喜歡看一些批評類的文章,偶爾也會針砭時弊,談一些自己的看法。和一些朋友聊天時,經(jīng)常會聽到這樣的話:社會就是這個樣子,適應便好了,老是義憤填膺,太不成熟。而且還會語重心長地發(fā)出告誡:批評有什么用?你能改變嗎?每到這個時候,筆者就深感批評之無力,也難以理直氣壯地對朋友的話語進行回擊。
朋友的這種質(zhì)疑倒是容易理解。簡單來說,有的人不反對批評,但是如果批評了,問題沒有解決,自己也沒通過批評獲得收益,那么批評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如同你讓一個人吃了特別苦的藥,還對他的身體康復沒有任何作用,人家肯定氣不打一處來。所以,你不僅要準確指出“病情”,而且開的藥方要符合病癥。所謂良藥苦口,前提就是要對癥下藥。不對癥,再是良藥也無濟于事。同理,批評是可以的,但要有的放矢,要對解決問題起到一點啟迪作用。
學者邵建就曾質(zhì)疑魯迅對國民性的批判。他說:“一個世紀以來,國民性問題已經(jīng)成為魯迅神話之一,或者說它是魯迅神話中最重要的內(nèi)容。對它,我們給予了過多的認同和稱贊,而稱贊又無不集中到魯迅的深刻上。只是這里有一個問題,魯迅的批判不可謂不力,然而,國民性問題終究解決了嗎?抑或有所好轉(zhuǎn)嗎?……以一種經(jīng)驗主義的眼光,魯迅的批判既然那樣無與倫比,而他的努力乃至后人一個世紀的努力卻勞而無功;那么,是否可以認為批判本身就有問題?奇怪的是,我們不僅沒有過這樣的質(zhì)疑,反而把勞而無功當成了魯迅‘深刻’的證據(jù):瞧,魯迅所揭露的問題并沒有過時,今天我們依然需要魯迅?!?/p>
從上述言語中我們不難理解邵建的意思,那就是既然國民性問題沒有解決甚至沒有好轉(zhuǎn),那么說明魯迅的批判是有問題的,至少開出的藥方是不對的。邵建進一步說,魯迅治病只用單一的方子,何況這又是一個偏方。魯迅所揭示的毛病,是一種道德癥候和精神痼疾,他要改變這樣的道德精神狀況,卻又是從精神自身入手。
仔細分析,這里涉及批評中破與立的問題。比如有的人說,你就知道批判,只知道把一座座墻推倒,而不把新墻建起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只破不立,批評缺乏“建設性”。 所以,一旦一個批評者只破不立,或者雖然立了,但并沒有顯著效果,那么這個批評就會飽受指責,乃至被說成是紙上談兵。而魯迅的批判是既破又立。所以,我們每每讀到他的文字,覺得入木三分,給人以人人心中有,個個筆下無的感覺,更能讓人在混沌中豁然開朗。邵建的指責主要側重于魯迅開的藥方,而不是魯迅揭示的現(xiàn)象。邵建之所以對魯迅的藥方不以為然,是因為他認為魯迅的改革國民性是從根本上改革國民的人性,而人性不可革,它是自然賦予的,革之則性不存。所以他更同意胡適主張的制度建設。
先不說邵建對魯迅藥方的質(zhì)疑是否正確,他指責魯迅的邏輯其實和不少人不歡迎批評是一樣的。概括來說就是,你批評的東西如果沒有因為批評而得到解決,那么這種批評幾乎是沒有意義的。對于批評,大家往往有這樣的心理:批評是個得罪人的事,既然批評了就要有效果,否則得不償失,還不如安分守己、明哲保身、悶頭發(fā)財。這種心理不自覺地助長了急功近利的焦躁心態(tài),所謂“俟河之清,人壽幾何”,進而對批評產(chǎn)生過高的期待,對批評者產(chǎn)生一種過度要求。
其實,任何一個社會問題都是復雜的,僅靠批評就想解決問題無疑是不現(xiàn)實的,但不能因此否定批評的價值。就說魯迅對國民性的批評,即使他主張的從精神自身入手是條死路,無益于解決問題,但他的批評依然可以讓我們更加了解人性,也可以啟發(fā)更多人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案。
也就是說,批評更多時候在于揭露問題、表達意見、啟迪智慧。至于解決問題,還需要集思廣益及更多人的參與。連魯迅先生自己都說:“我只在深夜的街頭擺著一個地攤,所有的無非幾個小釘,幾個瓦碟,但也希望,并且相信有些人會從中尋出合于他的用處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