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姍姍
[摘要]模糊限制語豐富的語義內(nèi)容和語用功能是其他詞項所不能取代。本文遵循面子原則分析了《楊瀾訪談錄》中模糊限制語在言語交際中的使用,發(fā)現(xiàn)其在保全面子和避免面子威脅方面起著重要作用。
[關鍵詞]模糊限制語 面子 《楊瀾訪談錄》
[中圖分類號] H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6)24-0052-02
一、引言
模糊限制語是指一些“把事物弄得模模糊糊的詞語”(Lakoff,1972)。模糊限制語的不確定性使得它們在表達精確信息方面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但是,正是這種特性使得它們在語用表達方面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由于話語內(nèi)容的不定性、話語雙方對信息的掌握和理解的差異性等,在言語交際過程中,模糊限制語的運用可以幫助話語雙方作出更加客觀的表達,進而使話語更加具有真實感,使話語更加得體、禮貌,避免過于武斷。對于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何自然(1988,2009)、陳林華(1994)、吳世雄(2001)、Channell(2000)等人分別從會話含義、合作原則、禮貌原則等多個方面加以探討。本文以《楊瀾訪談錄》中楊瀾與被采訪嘉賓的會話為例,從模糊限制語與面子原則的聯(lián)系方面展開討論。
二、模糊限制語的分類
模糊限制語不僅可以使精確的語義模糊化或改變模糊語義的隸屬度(即發(fā)生質或量的改變),還可以使話語的語氣發(fā)生變動??傊?,模糊限制語可以表達一定的特殊意義,并且為話語帶來相應的變化。Prince(1982)等人從語用角度把模糊限制語分為不同的類型: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和緩和型模糊限制語。變動型模糊限制語主要用來改變話語結構的原本意義,或根據(jù)實際情況對原來的話語意義作出某種程度的修正、補充,或者為原話確定一個變動范圍,例如almost, about, more or less, kind of, roughly。這些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強調原來話語的不同程度或范圍的變動,作為變動標示詞的模糊限制語在言語交際中的運用為話語的表達和理解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和幫助。根據(jù)模糊限制語的變動的不同,可以把它們分為程度變動語和范圍變動語。Channell(2000)在《模糊語言》一書中對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及其語用功能作出了充分的說明。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影響說者承諾或許諾的程度和不同類型,通常不改變話語的真值條件,不改變話語結構的原意,只是起到說明的作用,使話語趨向緩和,從而盡量避免斷言或間接地表達出說話人對某事某物的態(tài)度或觀點,例如,Im afraid…, I think,as is well know,the possibility is…,presumably。
三、模糊限制語的語用功能與面子
面子(Brown &Levinson,1978)是每個社會成員意欲為自己掙得的那種在公眾中的“個人形象”。社會交往中說話者應既尊重雙方的積極面子,又照顧到雙方的消極面子;不僅保全自己的面子而且避免威脅他人的面子,每個人在交往中的面子要靠雙方給予或保留。說話者盡量通過一定的手段表達表述意圖和交際意圖。(張一寧,2013)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可以達到保全面子的交際意圖,使話語留有一定的余地,削弱說話者的責任,弱化話語的語氣,免傷雙方的面子。
《楊瀾訪談錄》中楊瀾就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等不同方面的熱門話題,與世界各地的知名人士進行廣泛探討,折射出特有的歷史瞬間和社會背景。而他們暢談的話題不僅緊緊圍繞時事或專業(yè),更以人的經(jīng)歷、感受和智慧為中心,通過人生百味體現(xiàn)人的智慧和感悟。在采訪過程中,楊瀾大多關注嘉賓的性格特征和獨到見解。尤其是針對嘉賓個人見解和情感表達方面,訪談雙方多次使用模糊限制語以求表達的真實性和得體性,進而保全面子和避免面子威脅。
(一)模糊限制語與說者面子
楊瀾的采訪較多關注嘉賓的個人見解,模糊限制語在交談中的使用可以使楊瀾或嘉賓在觀點表達時具有一定的回旋余地,不簡單地只是一種斷言,避免了事實相反或觀點差異帶來的尷尬,減少了由此產(chǎn)生的對說者面子的威脅,有利于說者保全自己的面子。下面是楊瀾采訪妮可·基德曼的對話中的一段:
楊瀾:從你職業(yè)生涯的角度來看,這次獲得的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項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
妮可·基德曼:在前年我因為電影《紅磨坊》獲得奧斯卡提名時,我猜想這有可能是我一生諸多努力的結果。但從你現(xiàn)在說話的角度來看,我認為我的職業(yè)生涯因此發(fā)生變化,我的私生活等這所有的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所以對我而言,那是個神圣的時刻。
在說及自己感受時妮可·基德曼分別使用了緩和型模糊限制語“我猜想”“我認為”和“有可能”。緩和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突出了說者自己的主觀判斷,使得說者在清楚表達含義的條件下,緩和了話語含義,使話語的力度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減弱,不至于過于武斷,更容易被聽者所接受。緩和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有利于說者禮貌、得體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突出了禮貌原則,使言語交際順利地進行。“有可能”是一種可信度的標志,模糊限制語的這種不確定性表明了說者不十分有把握的語氣,更突出了妮可·基德曼的謙虛態(tài)度。
當楊瀾問及她第一次上紅地毯時候的感覺時,妮可·基德曼很猶豫地回答道:“我有點……嗯,有點不自在……”“有點”這一典型的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使話語的力度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減弱,使說者所表達的情感更顯而易見,從而在某種意義上預設了對自己的面子保全。
同樣,當楊瀾采訪伊蓮·佩姬問及她在《艾薇塔》首演當晚登臺前的感受時,伊蓮·佩姬回答道:“哦……這個問題很有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想,從某種意義上講,我一生都在為這個角色作準備……”
“我想”和“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兩個模糊限制語的使用避免了話語的過分直白與肯定,避免了直言我一生都在為這個角色作準備給人帶來的自負或自傲的感覺。
另外,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在接受楊瀾采訪時也多次使用模糊限制語,例如:“我覺得不管是青年男性還是女性,戰(zhàn)勝恐懼、承擔風險、不隨波逐流而去追求夢想是需要相當?shù)挠職獾摹!薄拔矣X得追求自己覺得重要的事業(yè)是最好的生活方式”,等等。原則上來講當言語交際中的某一方具有明顯的地位上或權力上的優(yōu)勢的時候,占優(yōu)勢一方通常會忽視面子原則,直接引起模糊限制語在使用頻率上的減少。作為政界要人,希拉里對模糊限制語的精準拿捏使自己的話語留有一定的余地,彰顯政治家的風范。
(二)模糊限制語與聽者面子
楊瀾在訪談中經(jīng)常圍繞嘉賓的事業(yè)發(fā)展談及嘉賓較為私隱的家庭、情感等方面的話題。期間模糊限制語的使用不僅是對說者面子的保護,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聽者面子的保護或是對威脅聽者面子的一種削弱。在Brown和Levinson看來,言語雙方應互相維護對方的面子;而在實際的日常言語交際過程中,尤其是隱私話題的談論中,人們避免不了或多或少地威脅到雙方的面子;即便是遵循了合作原則,包括得體準則、慷慨準則、謙遜準則在內(nèi)的禮貌原則等也會威脅到說者自身以及聽者某方面的面子。然而,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可以使話語所傳達的信息不同程度上模模糊糊,從而間接地表達會話意圖,減少對雙方面子的威脅,維護雙方的面子。例如:
楊瀾:那個時候你還……沒發(fā)覺你們之間的問題嗎?
妮可:根本沒有。
楊瀾:根本沒有?這是導致你們分手的原因嗎?
妮可:我從來沒有公開討論過這個問題,而且我永遠也不會這么做的。我是一個很注重隱私的人,我很重視我的家人,說實話這就是我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的原因。
……
楊瀾:你和孩子們在一起感覺最快樂時間的是什么時候?
妮可:嗯,我想這個問題有點太私人化了。這是我的家庭、是我的私人時間,這不是公眾的消遣而是我的生活。我想……我認為……
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可以一定程度上尊重聽者的面子,至少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對聽者面子的威脅,減少了過于直接的表述對聽者的面子所可能產(chǎn)生的影響。
尤其是在訪談中嘉賓與主持人觀點略有差別時,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可以使聽者不至于因為觀點的偏頗而感到尷尬。例如:
楊瀾:那么這種跨界式的音樂是無法由批評家們的評論去概括的,它是你們憑著自身的天性和本能創(chuàng)作出來的音樂嗎?
莎拉·布萊曼:是的,它不是跨界音樂。在美國有一種音樂叫跨界音樂,但它不是。我想,一些學派會把它歸結到古典音樂或流行音樂范疇里。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把它說成是混合音樂。
模糊限制語“如果你愿意的話”的使用遵循了一致準則(盡量加大話語雙方看法上的一致,減少雙方的不同意見)。說話者盡量通過一定的手段表達表述意圖和交際意圖這樣既不違反自己的本意,又盡量縮小自己與對方的分歧;在尊重別人面子的同時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使得自己處于進退自如的地位。
四、結束語
通過對《楊瀾訪談錄》中楊瀾與嘉賓就政治、經(jīng)濟、社會、文化等不同方面的熱門話題的對話分析,我們不難看出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在很大程度上映射出了對言語雙方面子的考慮,使得言語交際在滿足雙方需要的同時順利地進行,維護和諧的人際關系,從而產(chǎn)生一定的交際效果,達到特定的交際目的。交際中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全話語雙方的面子,從而使話語符合雙方的需要,得以順利進行。
【參考文獻】
[1]Brown,P& Levinson,S.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Politeness Phenomena[M].In Goody,E(ed.)Question and Politeness:Strategies in Social Interac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8.
[2]Channell,J.Vague Language[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0.
[3]Prince,E.F et al.On Hedging in Physician—Physician Discourse[A].in Robert J.D.Pietro(ed.)Linguistics and the Processions.Norwood:Ablex,1982.
[4]何自然,冉永平.新編語用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5]吳世雄.中國模糊語言學:回顧與前瞻[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1(01).
[6]張一寧.塞爾的言語行為的意向性及其存在的瓶頸[J].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3(05).
責任編輯:張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