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軍

[摘要]唱法批評，例如“土洋唱法之爭”、“三種唱法之爭”、“原生態(tài)唱法之爭”、“跨界唱法之爭”等唱法批評，作為一種學術思潮，從20世紀50年代至今，60多年的爭論可謂是轟轟烈烈，時至今日仍勢頭不減。由于在不同的發(fā)展時期，對唱法批評的側重點，不同的評論家、歌唱家對其理解不盡相同，所以對其中的諸多觀點至今仍存在一些爭議和分歧，導致“唱法批評”在批評實踐中的多樣性。本文通過對唱法批評文獻的簡要梳理，反思唱法批評現(xiàn)象，審視唱法與唱法批評及其二者之間的關系，以及二者與中國聲樂藝術發(fā)展之間的關系——唱法批評影響著唱法又促進著唱法，唱法反過來又豐富著唱法批評，二者協(xié)力，推動中國聲樂藝術的發(fā)展。

[關鍵詞]唱法批評；唱法；聲樂藝術

在繽紛多彩的音樂世界里，聲樂這門幾乎與人類的誕生同步走來并自始至終伴隨著人類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藝術，千百年來無論是其藝術實踐、藝術鑒賞、藝術教育，還是聲樂文化領域的交流、消費、傳播、流行等多個方面，與其他藝術門類一樣，在各個歷史時期都打下了極為鮮明的時代烙印。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人類文明的進步，聲樂藝術不僅僅是伴隨著整齊的勞動節(jié)奏、使人們步調一致的“哼嗨、哼嗨”原始本能的聲音，而是越來越深入地融入人們的精神世界，并且越來越廣泛、越來越深刻地影響著人們的日常文化生活。如今它早已超出聲樂藝術原始本能的文化意義，賦予了聲樂藝術新的文化內涵——從原始歌唱的實用性到當今的藝術性，聲樂藝術以其表現(xiàn)形態(tài)的多樣性，異彩紛呈，逐漸成為獨特的藝術門類。

完整的音樂活動離不開音樂創(chuàng)作、音樂表演、音樂傳播、聽眾欣賞和音樂批評這五個環(huán)節(jié)。音樂批評在音樂活動這個鏈條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它既是反映音樂家創(chuàng)作以及表演的一面鏡子，又是溝通音樂家、表演藝術家與公眾之間交流的媒介。“音樂批評，又稱為音樂評論，簡稱‘樂評。它是對當前或近期音樂生活的各種現(xiàn)象（包括音樂創(chuàng)作、音樂表演、音樂家、音樂活動、大眾音樂生活、音樂出版物等等）進行研究、分析并做出判斷和評價的一門學問。”1 我國的音樂批評還是門比較新的學科，盡管有一批資深的音樂評論家活躍在樂壇上，但是音樂批評學無論是專業(yè)教育、專門著作還是專業(yè)研究隊伍，都還處于一個剛剛起步、亟待發(fā)展的階段。

作為音樂批評的一個分支，聲樂批評在整個音樂批評大家族中是比較薄弱的一支?！捌湟?，聲樂藝術是一個專業(yè)性很強的研究領域，不是道中人很難躋身其間，即便勉強涉足，也因不易觸摸到歌唱藝術的深層結構而流于空泛。其二，專業(yè)研究隊伍相對弱小，知識結構不夠全面，理論素養(yǎng)較為缺乏，故而不得不停留在對歌唱的技術細節(jié)上進行大量描述，真正有深度、有見地的理論總結和美學提升甚為難得。其三，當代聲樂藝術的發(fā)展有許多有價值的現(xiàn)象和命題，但因錯綜復雜的各種交互原因，而使行內人望而卻步，或因大多數(shù)聲樂同行專注于歌唱表演和教學實踐的技術層面而對這類命題不甚關心”2

隨著當今經(jīng)濟、技術、文化、社會的高速發(fā)展，特別是在電腦、錄音、廣播、電影、電視等傳播媒體日新月異的今天，人們接觸各種聲樂形式和歌唱競賽的機會越來越多，大多數(shù)聲樂活動參與人的年齡和職業(yè)已不再是定數(shù)，各類聲樂比賽層出不窮。由此，聲樂評論活動也空前地活躍起來?！奥晿放u，就是對人聲類藝術創(chuàng)作與表演活動及其成果的評價”。3

作為一種研究模式，聲樂批評一般包括對聲樂理論研究的批評、對唱法的批評、對聲樂教育的批評、對聲樂藝術思潮的批評以及對聲樂社會事件的批評，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批評活動，對于社會聲樂活動以及聲樂藝術的發(fā)展都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而聲樂批評子項中，尤數(shù)唱法批評現(xiàn)象比較尖銳和集中。

唱法批評，例如“土洋唱法之爭”、“三種唱法之爭”、“原生態(tài)唱法之爭”、“跨界唱法之爭”等唱法批評，作為一種學術思潮，從20世紀年代至今，60多年的爭論可謂是轟轟烈烈、坎坎坷坷，時至今日仍勢頭不減。但就整個聲樂藝術的發(fā)展歷程而言，聲樂批評起步較晚，理論建構明顯不足，而且其主要的概念、理論和研究方法至今仍在不斷地變化和發(fā)展中。不僅如此，由于在不同的發(fā)展時期，對唱法進行批評的側重點，不同的理論家、評論家、歌唱家對其理解不盡相同，所以對其中的諸多觀點至今仍存在一些爭議和分歧，很難用統(tǒng)一的方法對其進行歸納總結，這就使其缺乏符合學術規(guī)范的嚴格界定，導致在批評實踐中的多樣性。作為一種文化和中國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唱法的產生和運作有其深厚的歷史和文化運動背景，目前既沒有可依賴的學術傳統(tǒng)，也沒有可以依賴的研究模式，客觀上導致了唱法批評在我國的聲樂藝術傳播和聲樂藝術建設中其精神實質和價值理念的不平衡，對其理解和接受存在著一個逐漸適應到不斷革新的過程。

目前，在各類期刊上發(fā)表的關于中國音樂評論的論文數(shù)量比較多。這類文章大多從宏觀層面闡述音樂批評在新時期的新特征、新方法，從心理學、社會學、美學等角度進行理論思索，評述我國音樂批評在新時期的發(fā)展與變化，主要內容包括對當今社會音樂批評新理念的思考，對中國音樂批評的重要性的深入探討。但是，集中針對聲樂批評的文章并不多，而且大多音樂批評所包含的聲樂藝術信息量也較少，通常概括性、綜述性較強。雖然《音樂周報》、《光明日報》等報刊也發(fā)表過聲樂批評，但也多是泛泛而談，或是僅對某位歌唱家或其演唱進行具體的評論。

面對觀點各異而又非常豐富的音樂批評材料，筆者主要以反映音 樂爭鳴研究狀況的學術期刊和音樂碩士研究生的論文為重點研究對象，如《人民音樂》、《音樂研究》、《中國音樂》、《中央音樂學院學報》、《音樂藝術》、《黃鐘》、《音樂探索》、《星海音樂學報》、《交響》、《樂府新聲》、《天籟》、《南京藝術學院學報（音樂及表演版）》、《中國音樂學》、《藝術評論》等，抽取唱法批評文獻進行簡要梳理，審視唱法與唱法批評及其二者之間的關系，以及二者與中國聲樂藝術發(fā)展之間的關系，厘清唱法批評的目的。

從唱法批評文獻的梳理中可見，當前唱法批評中所見評論最多的是“土洋唱法之爭”和“三種唱法之爭”，期刊文章和專題論文材料比較多。尤其近年來有多篇高質量的碩士論文涉及此項，例如：《“三種唱法”的文化分析》（2004年河南大學韓莉的碩士畢業(yè)論文）。該文以“三種唱法”為主要研究對象，從文化學的角度出發(fā)，闡明了“三種唱法”這一分類方法形成的歷史背景，深入分析了“三種唱法”各要素與“三種唱法”這一分類方法之間的關系，指出“三種唱法”爭論的焦點和實質?！督▏跗诼晿方纭巴裂笾疇帯毖芯俊罚?009年南京藝術學院張強的碩士畢業(yè)論文），該論文以“土洋之爭”為研究對象，圍繞“土洋之爭”學術討論的背景、緣起、始末等方面進行梳理，對理論界的相關學術反應進行總體觀察，力求立足當代，在綜合、系統(tǒng)、縱深理論梳理與剖析的基礎上，探尋關于聲樂藝術發(fā)展的共同審美追求和對優(yōu)秀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并從中探尋對我國當代聲樂藝術發(fā)展具有啟示的學術理念?！稄牡谑膶们喔栀惉F(xiàn)場點評看當代聲樂批評》（2011年華中師范大學音樂學院左潔的碩士畢業(yè)論文）。該論文較為系統(tǒng)全面地介紹了青歌賽的歷史脈絡和歷史發(fā)展變革，以此為背景對第十四屆青歌賽的現(xiàn)場點評進行整理歸類。旨在通過將第十四屆青歌賽的現(xiàn)場點評與聲樂藝術的發(fā)展相結合，總結出其現(xiàn)場形式、主客體及其在內容與傳播上產生的作用，以嘗試對聲樂藝術的發(fā)展和音樂批評方面做一些有益的探索?！督▏迨晡覈缆暢ń虒W研究文獻之研究》（2008年武漢音樂學院高美玲的碩士畢業(yè)論文），作者將建國至20世紀末50 年間發(fā)表的關于美聲唱法教學研究的文獻進行綜合整理，并著重以時間為主線進行縱向研究。

有關“咽音唱法”的批評文章較少。最先對林俊卿“咽音唱法”提出異議的是張清華，他的文章《我對“咽音”發(fā)聲法的幾點看法——與林俊卿先生商榷》（見《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2年第4期）。2007年福建師范大學周敏的碩士論文《對林俊卿“咽音”理論的內涵及其創(chuàng)新價值思考》是目前查到的唯一一篇對“咽音”進行研究的碩士論文。還有李向榮2001年發(fā)表于《中央音樂學院學報》的連載文章《“咽音”——開啟人聲寶藏大門的鑰匙》，也是對“咽音”唱法進行介紹和細致研究的論文。

與對“土洋”和“三種”唱法進行評論的論文數(shù)量相比，對“原生態(tài)唱法”進行專門批評的論文數(shù)量明顯要少。較突出的學術論文有：《“民族唱法”與原生態(tài)唱法辯證關系之初探》（2010年陜西師范大學司亞娟的碩士論文），該文論述的“民族唱法”指的是“學院派民族唱法”。該文對“民族唱法”和原生態(tài)唱法進行比較，分析它們之間的關系，同時對兩種唱法的發(fā)展提出個人見解。還有2007年四川大學藝術學院師占成的碩士論文《“原生態(tài)民歌”與“新民歌”——以蒙古族短調、長調為例的音樂文化研究》。

近年來，對“跨界唱法”進行評論的文章數(shù)量不斷增多。相關論文有：琚軍紅的《“跨界唱法”對現(xiàn)代聲樂教學的啟示》（載《中國音樂》2012年第3期），文章通過對譚晶以跨界歌手的身份在中國聲樂界的影響，她的演唱風格和唱法的靈活跨界，以及對感情的準確把握與演繹演唱的主要特點進行細致描述。何純梁《“跨界音樂”對我國當代聲樂藝術發(fā)展的啟示》（載《人民音樂》2011年11月）。《跨越“唱法”分類樊籬的實踐與探討》（2010年西北師范大學姬彬霞的碩士論文），認為“唱法”分類法是在特定歷史環(huán)境下產生的，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也有一定的局制性。在聲樂藝術不斷發(fā)展的今天，其局限性愈來愈明顯，致使聲樂比賽、教學出現(xiàn)諸多弊端，跨越唱法分類的呼聲應運而生，并引起聲樂界對唱法問題諸多的嘗試和實踐，探討和借鑒實踐經(jīng)驗，以期打破唱法界限對聲樂藝術的禁錮和制約。

涉及到“音樂劇唱法”的批評文論目前有：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郭婷的碩士論文《論傳統(tǒng)美聲概念下的音樂劇教學與演唱》。余翌子的《“音樂劇唱法”的演唱風格及其聲音概念》（見《黃鐘》2007年第4期）；《音樂劇的演唱方法及其表現(xiàn)力——音樂劇唱法的探索與研究》（郭宇，湖南師范大學2007年碩士畢業(yè)論文）；《音樂劇唱法與美聲唱法之比較》（曾凡廣，《作家雜志》第234頁，2008年第9期）；《音樂劇唱法探究》（張大鵬，河北師范大學2009年碩士畢業(yè)論文）；《試析音樂劇演唱方法的多樣性》（竺期，《人民音樂》2015年第10期）；《試析流行演唱中如何把握音樂劇唱法》（于洋，《戲劇之家》2014年第7期）；《關于音樂劇唱法的思考》（范蕓，《廣播歌選》2008年第4期）；《關于“音樂劇唱法”的幾點質疑》（智艷，《歌唱藝術》2011年第12期）等。

另外，還有幾篇聲樂文獻綜述類的論文和期刊文章，對唱法批評材料的再準備以及了解聲樂理論發(fā)展動向有較大的幫助。如：彭俊園的《聲樂藝術（1949-1966）“土洋之爭”重要文獻綜述》（《音樂時空》2015年第4期）；郭克儉的《新中國60年聲樂學術熱點追溯與反思》（《音樂研究》2010年第3期）；毛慧的《2003全國聲樂論文綜述》（《人民音樂》2006年第11期）；管謹義的《2005年全國聲樂論文綜述》（《音樂時空》2015年第4期）；石惟正連續(xù)在《人民音樂》發(fā)表的《全國聲樂論文綜述》等。

涉及到其它“唱法”的評論文章主要有：《歐洲唱法怎樣民族化——訪勞景賢、蔡紹序、董愛琳、周碧珍同志》（《人民音樂》1963年7月刊），上海音樂學院聲樂系教授勞景賢談道，歐洲唱法的民族化應該要做到思想感情、語言、風格、技巧、表達方式五種因素的結合，要具體從重新編選教材、編寫具有民族風格和民族歌唱技巧的練聲曲、培養(yǎng)師資等幾方面解決。歌唱家聲樂教育家蔡紹序提出，要從民族語言、民族音樂語言、曲目、時代精神等方面實現(xiàn)歐洲唱法的民族化。歌唱家董愛琳、周碧珍認為，學習了歐洲唱法的歌唱者應學習民間音樂，在演唱方面根據(jù)具體歌曲的要求在發(fā)聲和歌唱技巧方面作出改變等。喬新建《中國“混聲唱法”的創(chuàng)建與特征》2003年第2期武漢音樂學院學報《黃鐘》。文章認為“混聲唱法”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真正建立“混聲唱法的時間與西方大體相同，西方對“混聲”的表達方式來自解剖和物理實驗，而我國卻是來自歌唱效果的比喻和形容，中國的“混聲唱法”在色彩方面和中聲區(qū)的真假聲音比例上和西方有所不同，因此民族聲樂的演員切忌不可對西方技術照搬，要在繼承自己傳統(tǒng)的基礎上借鑒西方的歌唱方法才是正確的道路。發(fā)表的李廣達的文章《模糊思維：唱法界定再探討》2008年第1期《音樂研究》，通過多條實例對唱法界定闡述了自己的觀點——模糊思維在唱法分類中的意義。

從文獻梳理的綜合情況來看，碩士論文涉及到聲樂研究方向的比較多，幾乎論及聲樂藝術的方方面面。相比之下，博士論文研究聲樂方向的就非常之少了，目前只有兩篇博士論文論及聲樂和唱法問題：《中國民族唱法音色的聲學闡釋》（吳靜，中國藝術研究院2007年博士論文），《感性聲音結構并審美判斷形成的感性契機研究》（吳佳，上海音樂學院2008年博士論文）。

通過對“唱法批評”文獻的梳理和研究，可以看到，唱法批評的目的不是要界定唱法，將其固定于一種理念之中，而是要使唱法存在于世界中，投入到行動中，打破“千人一聲”的尷尬局面，進而追求“一人千聲”歌唱境界。唱法批評本身是一個事件，是不能超越于唱法之外的存在，換言之，唱法批評是一種意識活動，它必須建立在對歌唱活動的感受之上。唱法批評在中國當代聲樂發(fā)展進程中處于至關重要的地位，它直接關系到歌唱活動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同時也影響著聲樂作品的創(chuàng)作和歌手的聲樂學習。唱法批評應考慮到唱法美學的、科學的和歷史的諸多因素，在提倡多樣化的前提下，對唱法的界定進行綜合思考，將其放在中國當代聲樂藝術發(fā)展史中，以中西科學的聲樂理論為基石，在深入研究、學習和吸收各種唱法優(yōu)點的基礎上，探索更為理想的聲樂發(fā)展途徑。

因此，唱法批評并不單純是一個存在，而是一種價值，對中國聲樂藝術發(fā)展起到推動作用的價值。唱法批評影響著唱法又促進著唱法，唱法反過來又豐富著唱法批評，二者協(xié)力，推動中國聲樂藝術的發(fā)展。無論是“土洋唱法”、“三種唱法”，甚至更多的唱法，只是用聲音表達情感的一種手段而已，只有用心、用情去歌唱，能打動感染人，就不應局限于某種唱法，而應追求歌唱藝術法無定法、無法之法的最高境界。

[注釋]

13明言：《音樂批評學》，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4頁、第214頁。

2 居其宏：《當代音樂的理論與實踐命題》，中央音樂學院出版社2009年版，第3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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