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羅東智
中央民族大學藏學研究院 北京 100081
《西藏簡明通史》當中提出督策楞和班第大人等制定《酌定西藏善后章程》中向達賴喇嘛建議成立譯倉,內(nèi)設四大仲譯,均為僧官,噶廈的一切政務公文必須經(jīng)過譯倉審核才能上行下達。但是這只是內(nèi)地官員在藏提出的建議,根本不符合西藏地方政府的實際情況,也不符合譯倉的職權范圍,實際執(zhí)行的歷史中也無法考證。譯倉內(nèi)設仲譯欽波(大秘書)四人,均為僧官,位居四品。而噶廈的主管官員是四名噶倫三俗一僧,均為三品。噶倫沒有高低之分,因藏俗尊崇僧人,所以噶倫喇嘛會排列在前,掌握實權的卻往往是俗官噶倫。“如遇喇嘛噶倫出缺,照例由仲譯欽波中選出一人繼任?!盵1]四名噶倫當中的喇嘛噶倫一般是由譯倉中的仲譯欽莫升任來,由此可知,譯倉隸屬于噶廈?!段鞑匚氖焚Y料選輯》中:“有時,遇有重要政治事務,四名堪仲和四名孜本要根據(jù)噶廈指示精神,另外開會研究。召開全西藏官員擴大會議時,也要由秘書長、統(tǒng)計官等人聯(lián)合主持,形成會議紀要,加蓋四方印章(僧俗官員為一方,三大寺各為一方,共四方),通過噶廈上呈達賴喇嘛審批?!弊g倉的官員們按照噶廈的指示辦事,或與孜康的首領統(tǒng)計官們共同主持會議來研究重要的政治事務,會議紀要必須通過噶廈上呈達賴喇嘛。會議形成的紀要作為噶廈的文件,不需要由譯倉審核或蓋印,也不用通過譯倉上呈達賴喇嘛。這樣一來,作為機構,譯倉隸屬于噶廈。作為官員,譯倉的秘書長是噶倫的下屬官員。事實上,根據(jù)清朝中央政府的規(guī)定,噶倫的行政級別是三品,而譯倉的秘書長的行政級別是四品,如此一來,可以推斷出譯倉隸屬于噶廈。
七世達賴喇嘛格桑嘉措執(zhí)掌西藏政權后,為健全西藏地方政府機構,在大昭寺二樓設立“噶廈”。其職能是管理世俗官員的任免和處理西藏政治事務。與此相應的是在布達拉薩松朗杰宮殿底層設立了“譯倉”,其職能是負責管理西藏地方政府宗教事務以及僧官官員的部門,為西藏地方政府的中樞行政機構之一。有些文獻當中譯倉的行政級別略低于噶廈,但實際運行過程中并不如此,如在宗教事務和僧官的任免譯倉的權力高于噶廈?!白g倉由四名仲譯欽莫組成,其地位類似于噶廈?!盵2]此機構直接受達賴喇嘛的近侍基巧堪布[3]領導?;煽安纪羵愐粯邮侨饭伲霸谌粘U罩?,其權力與噶倫相同。遇到大問題,與噶倫共同商議,并在總管各教派寺廟的布達拉宮譯倉列空任職,辦理堪布、鐵棒喇嘛、執(zhí)事和僧官的升遷任免事宜,與噶廈共同負責管理布達拉宮內(nèi)達賴喇嘛儲存金、銀、綢緞等倉庫的工作”。[4]與此同時,當噶廈做出重大決策之時,需要通過譯倉向達賴喇嘛呈報事務。所以,譯倉與噶廈屬平行關系。
此外,在噶廈直屬機構中,“最有權威的機構是孜康。”[5]也進一步旁證了譯倉不是隸屬于噶廈?!斑_賴內(nèi)廷的僧官組織是獨立于噶廈部門之外的宗教系統(tǒng),但其總管僧官基巧堪布代表達賴和三大寺,有權參與噶廈會議解決重大問題,直接干預政府行政,并控制譯倉?!盵6]以達賴喇嘛為首的教務系統(tǒng)其權力的實施,就是通過基巧堪布和譯倉,以及噶廈下屬機構內(nèi)僧官等統(tǒng)治渠道來控制噶廈不同層次的行政權。因此,譯倉與噶廈兩個機構雖同為達賴喇嘛為首西藏地方政府辦事,但是在實行政教合一制的西藏,由于其獨特的政治制度,需把兩個機構用一分為二也就是教務系統(tǒng)和政務系統(tǒng)來看待就不難發(fā)現(xiàn),譯倉不是隸屬于噶廈。
僧俗階層之間的權力斗爭是西藏地方政治舞臺上不斷上演的劇幕。譯倉維護了原有的政教合一體制,僧俗階層之間處于一種微妙的利益平衡狀態(tài),使得以噶倫為代表的世俗官員的權勢得到有效遏制。英國軍隊的兩次入侵西藏,自然將西方的思想、文化帶進長期實行政教合一制度的西藏,古老文明的局面也隨之打破。西藏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思想、等基礎也發(fā)生了變化。如達賴喇嘛對各隸屬機構的了解和考核的需求于1907年設立司倫職位,地位在噶廈各噶倫之上,主要負責協(xié)助達賴喇嘛出走內(nèi)地后委任的攝政主持西藏政務。1907年以前,西藏政府的世俗部分一噶倫廈朗杰(噶廈)的地位最高。作為西藏的最高行政機構,噶廈在大多數(shù)時間內(nèi)享有與達賴喇嘛直接接觸的權利,但在1907年這一特權被撤銷了。
“譯倉是1952年出現(xiàn)的,這是一個較特殊的機構,它形式上隸屬于噶廈,卻又受達賴喇嘛的基巧堪布(即總堪布)的領導,實際上直接受達賴操縱。譯倉雖在噶廈之下,但噶廈的一切公文和命令都得由譯倉蓋印后才能發(fā)出。因此,譯倉對于噶廈具有監(jiān)督作用。”[7]西藏地方政府的權力機構可以分成基巧堪布、譯倉等組成的教務系統(tǒng)和噶廈、孜康等組成的政務系統(tǒng)。僧官有權參與地方事務的管理,地方政府各層次的組織機構中,均有僧俗官員共同任職;而俗官則不能插手宗教事務。由此說來,僧官整體上更具有優(yōu)勢,也體現(xiàn)了“教政合一”、“以教為先”的西藏地方政教合一制度的特點?!懊駠詠恚g倉權限甚大,凡宗教事務均由仲譯欽莫擬具意見,直接呈請達賴喇嘛解決。1933年12月,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后,其地位下降,凡事則須呈噶廈轉(zhuǎn)攝政核定?!盵8]自達賴喇嘛圓寂之后,譯倉改隸噶廈,凡事須呈由噶廈轉(zhuǎn)呈攝政核定。由于達賴喇嘛系活佛,實行的是藏傳佛教特有的活佛轉(zhuǎn)世制度,因次其權利的傳承并不是延續(xù)不斷。從前一世達賴喇嘛圓寂到后一世達賴喇嘛親政至少需要十幾載的時間。在達賴喇嘛未到親政的這段期間西藏地方政府的最高權力由攝政代理執(zhí)政,新任攝政在西藏社會無法確立達賴喇嘛一樣的權威,西藏原來的政權結構模式也就無法像往常一樣進行。因此,不能簡單的將譯倉隸屬于噶廈或者不隸屬與噶廈。應當看到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前后噶廈與譯倉之間的隸屬關系發(fā)生的變化,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之后的譯倉才是隸屬于噶廈。
中華民國初年,西藏地方政府上層集團內(nèi)部出現(xiàn)了激烈的政治斗爭,和當時在內(nèi)地發(fā)生的地方自治主義相呼應。1792年至1793年清朝在西藏推行改革后,噶廈受制于駐藏大臣,但在日常行政事務方面仍執(zhí)有最高權力。這一時期,駐藏大臣系統(tǒng)退出西藏地方政治體制,在沒有中央政府官員參與西藏地方政府政治的情況下,西藏的職官制度頗具地域特色。自十三世達賴喇嘛親政以來,西藏的職官制度比其他歷史時期有較多創(chuàng)新性的舉措,這一時期職官制度的發(fā)展,在西藏制度化發(fā)展進程中是不斷創(chuàng)制和變革的結果。因此,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前后噶廈與譯倉隸屬關系的變化也是西藏職官制度的發(fā)展和演進的過程。
參考文獻:
[1][7]王獻軍:西藏政教合一制的組織機構和職官制度[J],西藏民族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四期
[2][意]畢達克著:西藏的貴族和政府[M],沈衛(wèi)榮、宋黎明譯,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1990年12月
[3]“基巧堪布”為達賴喇嘛的近侍,三品官,是八世達賴喇嘛降貝嘉措時期所設,其主要職責是統(tǒng)管達賴喇嘛全體近侍人員,為達賴喇嘛日常生活服務,并接轉(zhuǎn)臣民向達賴喇嘛呈遞的稟奏,在日常政務中,其權力與噶倫相同。
[4]夏扎·甘丹班覺等:原西藏地方政府組織機構[J],《西藏文史資料選輯》第二輯,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年:p283
[5][美]梅·戈爾斯坦著:喇嘛王國的覆滅[M],杜永彬譯,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5年:p15
[6]李鳳珍:清朝乾隆時期西藏地方政教合一制與中央集權[J],西藏名族學院學報(哲學與社會科學版),2012年9月
[8]郭衛(wèi)平:近代西藏地方官職簡述[J],西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9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