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忱怡

摘 要：帝王宋徽宗趙佶（1082-1135年），其書法“瘦金體”在書畫史上是燦爛的一筆具有開創(chuàng)性意義，正是其獨特性使其頗受爭議，甚至不被列為書法正統(tǒng)，但筆者認為任何一種書體的出現(xiàn)必然與書家所處的時代相關，宋代的楷書又是基于唐楷發(fā)展而來的，故本文從“唐人法度”和“尚意書風”兩角度出發(fā)，淺談宋徽宗“瘦金體”及行草書的風格來源。

關鍵詞：宋徽宗；瘦金體；風格；來源

中圖分類號：K2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05-0134-02

宋以前的唐代楷書被稱為楷書發(fā)展的高峰時代，唐太宗李世民的提倡，王羲之的書法大行于世，受太宗思想，唐前期書法基本籠罩在“二王”妍美、秀雅書風下，儒學思想影響整個唐時期楷書風格轉向法度森嚴的楷書，注重強調(diào)章法與結構，形成了以法度規(guī)矩有序為尚的時代特征。進入宋朝之后，蘇軾的一句“我書意造本無法”將整個時代的書風轉向性情的抒發(fā)，宋書法四大家“蘇黃米蔡”的本真創(chuàng)作宣示尚意書風的確立，從風格上看，無論是蘇軾的豐肥圓潤，黃庭堅的中宮緊收，米芾的肆意奔放，沉著痛快，蔡襄的端莊正麗，都充分提倡個性、遵從內(nèi)心的想法，達到要表現(xiàn)的意境。

宋徽宗趙佶，北宋第八代皇帝，在政治上并無建樹，但在書畫藝術上卻成就巨大，《貴耳集》中記載道：“神宗幸秘書省，閱江南李王圖，見其人物儼雅，再三嘆訝，繼時徽宗生，所以文采風流，過李王百倍。”可見徽宗過人的藝術成就，宋徽宗趙佶在書法上異于其他書家的成就是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表現(xiàn)書體--“瘦金體”，這種強烈?guī)в袀€人色彩的書體特征明顯，唐人楷書及宋人尚意必然對其產(chǎn)生一定影響。

一、唐人法度的分支

據(jù)《珊瑚網(wǎng)》卷記載宋高宗趙構言：“前人多能正書，而后草書，蓋二法不可不兼有。正則端雅莊重，結密得體；草則騰蛟其鳳……故學書者，必知正草二體，不當缺一”，宋徽宗正是這樣一位書家，他不僅善楷書“瘦金體”，也精于行草書。

（一）“瘦金體”

“瘦金體”的特征表現(xiàn)為運筆直如矢，勁如鐵，橫畫收筆帶鉤，豎畫收筆帶點，給人以瘦硬灑脫的感覺。“瘦金體”書風來源都參考蔡條《鐵圍山叢談》所說，宋徽宗初習黃庭堅，后學褚遂良及薛稷、薛曜兩兄弟。對于這樣的說法，可能不夠全面，這種獨具創(chuàng)新意識的“瘦金體”，應是雜糅各家，取眾人之所長而形成的書體。宋四家書法取法都源于唐代褚遂良、顏真卿等人，那么同處一時代的宋徽宗必然也取法于唐楷。就其徽宗的《秾芳詩帖》來說，是其瘦金體的代表作，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也是唯一一件大字作品，此作品整體布局排列整齊，頗具初唐楷書“法度”風貌。從書法風格上看，宋徽宗《秾芳詩帖》與薛曜《夏日逰石淙山詩》比較相似，用筆細挺，瘦硬，字形成中宮收斂，四周舒放的特征。而徽宗在收筆處加以強化，成為瘦金體的典型特征之一，仔細觀察，其書寫時橫畫在筆劃收筆處外拓，轉折頗似“顏體”楷法，橫筆末尾輕提，豎部起首重按，可見“顏筋”對其影響之大。

“瘦金體”楷中帶行的筆意，筆者認為這應該是受到褚遂良《雁塔圣教序》的影響，字與字之間，筆畫與筆畫之間的連帶關系，增加了動態(tài)的美感，猶如舞蹈動作的變化，瘦硬中又不缺飄逸。例：“朝”字與“風”字，與褚遂良書法的靈動的動態(tài)十分相似。由此看來宋徽宗“瘦金體”受到褚字，薛字影響較大。

（二）行草書

徽宗草書代表作《草書千字文》，現(xiàn)藏遼寧省博物館，此作品風格與唐人狂草較類似，在筆畫轉折筆意連帶間有唐人懷素《自敘帖》、及張旭《肚痛帖》風貌，其用筆光潔勁挺，輕捷柔暢，圓轉之風與懷素更為相似，而張旭《肚痛帖》則方筆較多，在字型表現(xiàn)上張旭肥厚，懷素瘦，徽宗適中。此外，徽宗將楷意帶入其草書之中，在字型上《草書千字文》的“用”與薛稷《信行禪詩碑》中的“用”造型十分相似，可見宋徽宗在表現(xiàn)不同書體的時的融會貫通能力。另一件草書團扇作品《掠水燕翎詩紈扇》則顯得格外精致，現(xiàn)藏上海博物院，宋代扇面以畫居多，這可能是最早的一幅扇面草書作品， 自然天成并富于變化，作品中“寒”、“自”、“轉”三個字牽絲映帶關系一氣呵成，牽絲細而不斷，由于是扇面，整個空間較小，因此整幅字距稍緊，但卻絲毫不影響其草書的表現(xiàn)，整體章法疏密有致，點畫肥瘦兼具，“重”字末筆寫法與“燕”字都帶有章草筆意，最后在末尾空白處添以“天下一人”草押，整幅布局顯天衣無縫，渾然一體，宋徽宗在扇面章法的形式上的運用定會對后世草書扇面的書寫有一定作用。

藏于遼寧省博物館的傳為徽宗行書代表作《蔡行敕》與《方丘敕》從書法風格來看，兩敕的風格極為相似，《蔡行敕》用筆剛健，行距更為緊湊，更富瘦金意味。傳為他的自題作品《文會圖》的落款與上兩幅行書的風格作品極為相似，行氣與字型之間皆有王羲之《圣教序》遺風。例“華”“馳”等字均點畫光潔，字型結構布局空間以及內(nèi)白，都與王字相似，這更能證明上節(jié)提到的宋徽宗“瘦金體”的上追唐人褚遂良甚至王羲之等書家，但徽宗提筆寫的線條更飄逸輕盈，按筆寫的線條更遒勁沉著，盡管以王字為框架，但在撇捺表現(xiàn)上仍展現(xiàn)飛揚、運筆疾速的風格，在轉折的部分，則以圓勢比較多，筆劃之間輕重對比更加強烈。

可見“瘦金體”雖處宋人尚意時代，但一個書家的書貌是多樣的，“瘦金體”也是楷書，宋徽宗在取法時從唐楷中汲取營養(yǎng)，字字源于法度又有了自身的創(chuàng)新，且徽宗的行草書體現(xiàn)了其爐火純青的藝術能力和非凡的功底，也為宋徽宗書法增加了亮點。

二、徽宗“以畫入書”的尚意追求

宋徽宗“瘦金體”書風受薛稷和褚遂良風格影響較多，然而其“瘦金體”首先產(chǎn)生于宋人書法尚意的大環(huán)境下，書風定會受宋四家影響，米芾作為宋朝徽宗身邊的書學博士，與徽宗經(jīng)常交流，縱觀《秾芳詩帖》表現(xiàn)上與米芾的行書沉著痛快、八面出鋒的風格有相似之處，兩者都富有節(jié)奏和韻律的美感，例如字起筆往往頗重，到中間稍輕，遇到轉折時提筆側鋒直轉而下，字結體上略帶傾側的體勢，上半部緊湊，總體為抑上揚下，增加跌宕跳躍的風姿。

同時徽宗也是一名畫家，所謂書畫同源，徽宗在書法表現(xiàn)上與其繪畫功底必齊頭并驅(qū)，宋徽宗在十七歲時工筆畫已經(jīng)成熟，而傳最早的“瘦金體”作品《楷書千字文》寫于二十二歲，可見徽宗的畫對書法必然有滲入，清代陳邦彥曾跋《秾芳詩帖》，說道此卷以畫法作書，脫去筆墨畦徑，行間如幽蘭叢竹，宋徽宗在書寫時會有意識的加入繪畫元素，運用蘭竹的畫法入書，將線條勁挺之意展露得酣暢淋漓，筆意間的連帶可能也受到了其工筆畫線描的影響，并體現(xiàn)在每一個牽絲連帶上。此外，徽宗愛鶴，在繪畫題材中，徽宗就經(jīng)常以鶴為參考對象，《秾芳詩帖》結體縱長而輕盈飄逸，大字楷書的筆力雄健宛如其繪畫作品《瑞鶴圖》的鶴沖入云霄的姿態(tài)，就像其意氣非凡的帝王身份。再者，捺腳的頓筆處頗似鶴膝，“以畫入書”成了宋徽宗書寫最獨具匠心之處?；兆诘纳幸庾非蟾w現(xiàn)在將自身繪畫功底帶入書法，將書和畫相互聯(lián)系、滲透，將兩者藝術有機結合。

宋徽宗這種尚意之情既體現(xiàn)了有骨無肉的藝術形式，也意味北宋王朝氣息的已微的命運，可見徽宗的書寫更多寄予的是內(nèi)心情感。

三、結語

“瘦金體”乃帝王所作，字里行間均帶有帝王風范的精氣神，楷書上，從瘦金體整個字態(tài)及用筆來看，它既受唐人法度的影響，受褚書、薛書影響最大，凸顯“瘦硬”與“疏朗”特征，并追求速度之快，從牽絲映帶上又折射出了個人“尚意”的獨有格調(diào)。在行草上，徽宗師法張旭，懷素，王羲之等人，他將其瘦金體獨有速度感帶融入行草書，又受書學博士米芾影響，在行草間變現(xiàn)淋漓盡致的快感。所謂書畫同源，宋徽宗在前人書法上不僅是繼承，更體現(xiàn)其把繪畫功底注入書法的創(chuàng)新精神，因此，宋徽宗“瘦金體”既是唐人法度的分支，且瘦金體及其書法也是宋人尚意時風下的自我抒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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