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隴波,許瑞軒,謝輝
(華北理工大學 文法學院,河北 唐山 063210)
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死亡給付型保險立法重構
趙隴波,許瑞軒,謝輝
(華北理工大學 文法學院,河北 唐山 063210)
非完全行為能力人;精神病人;死亡給付;被保險人;同意
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是一類意思表示欠缺完整性的特殊的民事主體,其權益保護值得特別關注。然而,在死亡給付型人身保險之中,相關立法與實務卻尚且存在著沖突。即成年精神病人被無端地排除在被保險人行列之外;父母雙亡的未成年人卻無人能夠為其投保;16-18周歲可自食其力以維持生計的未成年型完全民事主體,在父母為其買投保險之時,其保險之同意權被恣意剝奪;被保險人之同意規(guī)則之主體多有不當,又在混合人身保險設置之中略顯累贅。鑒于此,在權衡道德危機與保險保障供給法益之下,我國死亡給付保險之被保險人主體、投保主體以及保險同意權主體均應當做出適當擴張及其重構。
死亡給付型保險,是一種以被保險之人的生命死亡作為代價,從而實現(xiàn)保險金支付功能的具有人身性質的保險。該險存在于人壽、意外之傷害以及健康之險,此類三大人身之險種當中。另外,在實務操作之中,作為保險人的商業(yè)保險公司,其設置的人身保險,即使是在人壽保險當中,單純以死亡作為償付保險金之條件的人身保險險種也是極為少見。大量的死亡給付保險是與其他人身保險相混合的,從而結合成為新的險種。[1]尤其是有一種新型人身險,它既涵蓋了因疾病因素或者意外事故原因從而導致的醫(yī)療等費用支出的給付責任,又囊括了死亡條件之下的給付保險金的責任。
中國保險法對于保險主體的劃分,當然性地移植于民法規(guī)定,即完全的與非完全的行為能力人。
我國最新保險法截止于2014年8月31日修正案,關于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死亡給付保險之被保險人主體以及投保人主體設定之規(guī)定,位于保險法的第33條:該條將成年精神病人型無行為能力人當然性地排除在了死亡給付型人身險的被保險之人的行列之外,這無疑是對該類特殊人群保險權利的非法剝奪。另外,對于年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如果能夠憑借個人勞動維持基本供給的,則通過法律擬制,將其視為完全的行為能力人。他們對于生死應該具有了自己的判斷力和支配力,其保險同意權完全歸屬于自己本人,不應當接受第34條,第三款父母之干涉,從而剝奪該類法律意義上的完全行為能力人類型之下的未成年人之保險同意權。假使,其父親或母親為其買投死亡給付類型的人身之險,那也應當經(jīng)過該類尚未成年之人的認可。鑒于此,我國死亡給付保險之被保險人主體、投保主體以及保險同意權主體均應當做出適當擴張及其重構。而且,死亡給付保險之被保險人同意規(guī)則徒有其規(guī)定,然而并沒有發(fā)揮實際效用。筆者認為,應當區(qū)別險種以及具體情形,適時恰當?shù)匾敕ǘūO(jiān)護人同意機制,并進行適當調整,做出一般性規(guī)定和例外性排除之規(guī)定。如此為之,既能降低道德危機又能發(fā)揮保險同意規(guī)則之實際效能。
(一)法益權衡視角之下的道德危機調控和保障之供給協(xié)調
將未成年人死亡給付保險的相關理論 擴張到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死亡給付保險方面也未嘗不可,因為后一主體內涵性地包含了前一主體,并且二者作為此類保險之被保險人主體來說,同樣面臨著法益衡量。故而,就其缺乏自我保護意識,需要特殊保護而言,在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死亡給付保險當中,道德危機掌控的必然性與保險之保障償付的需求,依舊在利益取舍方面存在著矛盾。
關于道德危機 ,不論是對成年正常人,還是成年精神病人,亦或是未成年限制行為能力人,甚至是未成年無行為能力人而言,其同樣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道德危機。并且,就其風險控制而言,未成年人道德危機控制難度并不比成年精神病人的小。既然,立法已經(jīng)將未成年人(當然,也包括未成年型無行為能力人與未成年型限制行為能力人)納入了死亡給付型人身之險的被保險之人的主體范圍之內。那么,保險法第33條將成年精神病人型無行為能力人排除在外的法律設定,恐怕有悖于憲法人權之保障目的,也存在道德危機控制體系之內部失衡之虞。
至于,保險之保障供給方面,面對死亡給付型人身之險,對于非完全行為能力人而言,自然是不同于成年人 。在此,不妨比照其進行區(qū)分性闡釋,即非完全行為能力人之死亡影響一般不會對其法定監(jiān)護人等利益相關人產生經(jīng)濟來源亦或經(jīng)濟支撐方面的重大損失。因為,這類人群不是成年精神病人就是未成年人,而他們在家庭生活當中,往往是接受法定監(jiān)護人監(jiān)管與養(yǎng)護的對象,并非家庭經(jīng)濟收入之來源。他們由于意外事故或者疾病等原因從而導致的死亡,無疑只是帶給其法定監(jiān)護人以及利益相關人不同程度的精神痛苦。另外,站在期待性利益的視角來看,由于目前社會醫(yī)療水平以及生活水平的高度發(fā)展,精神病人治愈成功的幾率正在提高,這類人群不論精神病人還是未成年人都是一個家庭潛在的經(jīng)濟支柱,未成年人遲早會長大成人,精神病人也有其痊愈之可能。一言以蔽之,對于非完全行為能力人而言,不管是其死亡給家庭帶來精神痛苦還是期待性利益之損失,都是不容忽視的。根據(jù)“損失補償規(guī)則”之“肯定說 ”,就非完全行為能力人而言,該保險保障供給正好是對其死亡喪葬、家屬之精神損失,經(jīng)濟來源之期待利益喪失的有效填補,符合保險設定之目的。[2]
根據(jù)拉倫茨“法學方法論”之理論,對于法益衡平,可以比對某種法益較其它法益在價值考量方面是否具有明顯的優(yōu)越性。也可以是在不能展開抽象性地對比之時,既依賴于需要保護之法益被干擾的狀態(tài),又依賴于假設一種利益一定要妥協(xié)之時,其所受侵害之狀況。[3]在此,筆者認為,當?shù)赖挛C讓步于保險保障供給之時,對于被保險人即非完全行為能力人、其法定監(jiān)護人以及利益相關人乃至整個社會而言,所受到的侵害程度遠遠小于其社會收益所得。況且,道德危機謂之為風險、危機,其必然有存在之科學性和不可規(guī)避性,乃為人之主觀所不能限制之客觀規(guī)律。簡述之,在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死亡給付保險之中,從其可操作性方面以及社會效益角度出發(fā),保險保障供給法益優(yōu)先于道德危機控制法益 。
(二)法益博弈之下死亡給付型保險主體的擴張及其重構
基于上述法益衡平之結論,在保險保障供給法益優(yōu)先于道德危機控制法益前提之下,筆者認為:我國死亡給付保險之被保險人主體應當做出擴張,即適當性地加入成年型精神病人作為其主體。與此同時,對其投保制度也應當區(qū)別被保險人主體情況以及投保人主體情況,從而予以重構。首先,在被保險人主體方面,應當將精神病人納入該主體行列之內。其次,在投保主體方面,對于無行為能力人,適宜確定其法定監(jiān)護之人作為其投保人。再次,在被保險之人對于所買投的保險之同意、認可的權利之主體方面,對于限制行為能力人,則適宜確定其法定監(jiān)護之人為其保險認可的權利主體。[4]于此,原因有三:其一、法定監(jiān)護人,其產生基于民法規(guī)定,而且親緣關系往往較近,一般都是近親屬,基于親緣關系、情感基礎等因素,發(fā)生道德危機之幾率較低;其二、父母雙亡的未成年型非完全行為能力人自然沒有父母,往往由祖父母等近親屬擔任其法定監(jiān)護人,如果教條地依據(jù)本法第三十三條之規(guī)定,僅僅由其父親、母親為該類未成年人買投此種保險(或者是含有將死亡作為險金給付前提的混合類人身保險),恐怕該類未成年人之權益就無從保障了,甚至連意外傷害或疾病致死的死亡喪葬費用也無從獲得;其三、一般而言,不管是成年精神病人型非完全行為能力人還是未成年型非完全行為能力人,他們都必然會接受法定監(jiān)護人之監(jiān)護,即存在著法定監(jiān)護人(在此,指定監(jiān)護人不能一般性地被納入到投保人之行列,如果要納入也必須接受特別限制,以降低道德危機之發(fā)生),如此設置,可以確保法律適用的一致性。
(三)死亡給付保險主體之立法重構
鑒于前述之理論分析,筆者認為本法第33條理應如此設定:(第一款)繼續(xù)適用,此處略之。(第二款),法定監(jiān)護人為非完全行為能力的被監(jiān)護人投保的人身保險,不受前款規(guī)定限制。關于保險金總和之限定,依舊從其原本限額規(guī)定,此處略之。
如此規(guī)定,便有效地解決了成年精神病人型無行為能力人之死亡給付型保險被遺漏的問題,也填補了父母雙亡型未成年無行為能力人無人為其買投保險之漏洞。
(一)被保險人同意規(guī)則一般性設定
非完全行為能力人由于其自身智力、生活閱歷以及精神狀態(tài)的緣故,其對于死亡的認識水平參差不齊,大多數(shù)該類人群并不具備支配其死亡的認識和判斷能力。然而,我國立法在第34條之中,卻賦予了限制行為能力人(包括已滿十周歲不滿十八周歲的未成年人和不能完全分辨、認知自己行為的精神病人)死亡給付型人身之險的合同的認可、同意權。至于,未成年型無行為能力人之保險合同同意權,立法者則在34條第一款當然性授予,在該條第三款又例外性地由于父母為其投保之原因進而替代其保險同意權,從而變相地予以剝奪。關于,成年精神病人型無行為能力人,在第33條剝奪了其死亡給付人身保險被保險之權利,也就無所謂保險同意權之說了。并且,亦如前述所說,對于已滿十六未滿十八周歲的精神正常的且可以自食其力以維持自己生計的公民,法律視其為完全行為能力人。他們對于生死應該具有了自己的判斷力和支配力,其保險同意權理應完全歸屬于自己本人。但是,保險法第34條第三款,被保險人同樣由于尚未成年,因為其父母為其投保之原因進而替代其保險同意權,也是變相地剝奪了其保險同意權。
綜上所述,在死亡給付型人身之險當中,對于限制行為能力人其所擁有的保險同意、認可權而言,由于其認知能力的欠缺從而被虛置,進而也并未產生實效。當然,對于抑制道德危機之發(fā)生也于事無補。因此,適宜將此權利授予其法定代理人代替其行使。至于,已滿十六未滿十八周歲的未成年型完全行為能力人其保險同意權被被剝奪之情形,則適合將權利歸還給本人。
(二)被保險人同意規(guī)則例外性排除
保險實務之中,在一些團體保險 和新型險種當中,往往存在著以意外傷害或疾病作為主給付事由,而以死亡作為次要給付事由的混合人身保險。該類保險不但道德危機較低,而且適用簡便、更加有利于被保險人及其法定代理人等近親屬利害人的利益保障。如果,刻板地墨守陳規(guī),仍然堅持被保險人之同意規(guī)則,甚至采用被本文修正之后的法定代理人之同意機制,必然會導致不必要的訟累,致使司法資源浪費,造成這類人身保險“只賠付傷殘而不賠付死亡”之邏輯悖論。
鑒于此,針對這種“以死亡作為次要給付事由的混合人身保險”,立法不妨放棄該累贅的“死亡給付被保險人同意”規(guī)則。但是,道德危機之控制亦不能松懈。在立法設置時,可以將此類混合保險的受益人,嚴格地限定為被保險人本人。[5]畢竟,此處討論的為非完全行為能力人,他們并無實質的同意權,對于這種“純獲利益”類型的混合人身保險,同意與否并無實際意義,反而放棄此項權利對其更為有利。[6]
(三)死亡給付型保險同意規(guī)則之立法重構
基于前文所言,筆者建議第34條應該如此設定:(第一款)、(第二款)均繼續(xù)適用,此處略之。(第三款),針對前兩款規(guī)定的事項之內容,如果被保險人是非完全行為能力人,則還需經(jīng)過其法定監(jiān)護人之書面同意。(第四款),法定監(jiān)護人為非完全行為能力的被監(jiān)護人投保的人身保險,不受前三款規(guī)定的限制。但是,如果受益人、投保人為同一法定監(jiān)護人的或者指定監(jiān)護人為被監(jiān)護人投保的,針對前兩款規(guī)定的事項之內容,都應當征得監(jiān)護權力機關即被監(jiān)護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員會或村民委員會的書面同意。(第五款),給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投保以疾病、意外傷害和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的混合人身保險,受益人為被保險人本人的,不受本條前三款及第33條第一款之限制。
如此規(guī)定,將保險同意權落實到對于死亡支配具有認知能力的法定監(jiān)護人身上,使該項權利發(fā)揮了實效。同時,“非完全行為能力人”之稱謂用語,巧妙地將16-18周歲的未成年型完全行為能力人當然性地排除在外,從而歸還了其作為被保險人之保險同意權。另外,法定監(jiān)護人的保險同意制度以及監(jiān)護權力機關的保險同意制度的設置,使得死亡給付保險之道德危機發(fā)生的幾率有效降低。并且,在第五款之中,對于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本人作為被保險人和受益人的這種“純獲利益”的死亡給付與疾病、意外傷害相混合的人身保險,排除了投保人以及保險同意權的限制,極為便捷地促進了該類人群在特殊情形之下的權益保障。
非完全行為能力人作為社會特殊群體,由于其心理、智力水平尚不健全以及生活經(jīng)驗欠缺之緣故,自然對生死之事不能做出合理判斷,亦不能貿然將生死權利交給其支配。故而,對該類人群予以特別關注,在死亡給付保險之中才多加限制條件。然而,因噎廢食必然不是明智之舉。權衡道德危機之幾率與保險之保障供給之法益,適當進行立法重構,方為善舉。進而,保險法第33與34條理應做出調整:在以生命之死亡作為給付事由的保險之中,加入成年型精神病人作為被保險人之主體之一;引入其法定監(jiān)護人作為投保人之一,并且兼任保險同意權人。而且,法定監(jiān)護之人充當無行為能力人之唯一的投保人;對于保險合同、金額以及轉讓事宜,如果受益人、投保人為同一法定監(jiān)護人的或者指定監(jiān)護人為被監(jiān)護人投保的,應當征得監(jiān)護權力機關的書面同意;排除非完全行為能力人本人作為被保險人和受益人之時,關于死亡給付與疾病、意外傷害相混合的單純受益型混合人身保險的保險同意權之限制,提升保險交易之效率,切實保障此類人群之權益??傊劳鼋o付人身保險必須結合保險實踐之問題,予以適當調整,從而有效促進保險保障供給。
[1]唐雯.死亡給付保險限制性規(guī)定之質疑——評《保險法》第33條、第34條[J].上海保險,2015,(2):48.
[2]楊利田.未成年人保險不應包含死亡責任——對有關保險條款的商榷[J].保險研究,1994,(6):43-46.
[3](德)卡爾·拉倫茨著, 陳愛娥譯.法學方法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285.
[4]溫世揚.給付性保險中保險利益的制度構造———基于比較法的視角[J].中國法學,2010,(2):30.
[5]林勛發(fā).保險契約效力論[M].臺灣政治大學保險叢書作者自版,1996:153.
[6](美)繆里爾·L·克勞福特.周伏平,金海軍等譯.人壽與健康保險[M].北京:經(jīng)濟科學出版社, 2000:401-402.
Legislation Reconstruction of Insurance of Death Benefit for Persons with Incomplete Civil Capacity
ZHAO Long-bo, XU Rui-xuan, XIE Hui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Law, North Chin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angshan Hebei 063210, China)
person with incomplete civil capacity; mental patient; death benefit; the insured; agreement
For the incomplete civil capacity people, buying the Insurance with the expense of the death. It is existing problem, the parents double perish juvenile and the adult mental patient who none civil capacity are not as the insured. As a 16-18 years old juvenile complete civil capacity people who able to his own labor income as the main source of income, when his parents buy the Insurance for him, his consent right is deprived at random. What,s more, the subject of the rule about the insured agreement is not proper, and it is unnecessary in the intricate personal insurance. Given this, based on the tradeoff between the risk of moral hazard and the insurance guarantee supply, the subject of the insured and applicant and agreement rights should be expanded and reconstructed.
2095-2708(2017)02-0029-04
2016-12-15
2016-12-16
趙隴波(1990-),男,漢族,陜西寶雞人,華北理工大學文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商法、刑法學研究。
D922.284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