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峰

《曹劌論戰(zhàn)》：經(jīng)典文本的文化精神取向教育（一）

蘇寧峰

問難：不置于丘壑，如何見精神？

經(jīng)典名篇《曹劌論戰(zhàn)》進入到中學語文教材是在九年級下冊第六單元。其配套的《教師教學用書》（注：人民教育出版社2007年9月第2版，第241-244頁。同書下引皆從此。且簡稱為《用書》）相應篇章一以貫之地從文章學的角度進行程序化的分析與教學指導。縱觀全文，其分析要義與指導核心旨在于“褒曹貶莊”：編者以曹劌“肉食者鄙，未能遠謀”答語作為全文綱領，以“遠謀”為全文關眼，此種成說（清人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評的《古文觀止》中即執(zhí)此說），可備參考。執(zhí)此成說，邏輯演繹易于分別高下：曹劌層層皆“遠謀”，莊公則處處襯之以“鄙”，主從、褒貶，眉目清晰也涇渭分明。為求此論密實，編者又增之以“史家筆法”說：

本文語言十分精煉，這跟所謂“史家筆法”有密切的關系。例如對魯莊公，文中沒有直接使用貶語；但從他前兩次對曹劌的回答可以看出他政治上的無能，從“將戰(zhàn)”“將鼓”“將馳”可以看出他軍事上無知妄動，這就叫做“唯書其事跡”和“因言語而可知”。

觀點既是成說，又有歷史認同；再加“史家筆法”，則更添隱然信任。以此為教，自然而然?？删褪沁@“自然而然”的事，其教學反饋中卻遠非“自然”?？偨Y(jié)反饋，師生疑問主要集中在以下三點：

一是曹劌是誰？這疑問的具體描述是：曹劌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為何竟有資格直截覲見對話于魯莊公？這種想見即見有問即答的方式背后究竟有著怎樣的歷史真實？

二是曹劌與魯莊公的對話對于戰(zhàn)爭勝利有何作用？這問題其實包含兩層疑問，兩層疑問間有著緊密的因果關系：首先是，兩人的對話與戰(zhàn)爭勝利之間有關聯(lián)嗎？如果有，那么，又怎么理解兩人間的戰(zhàn)略對話對于戰(zhàn)爭勝負起到的如此“速效”的決定作用？思想再深遠一點，則可以由此思考：兩人“三問三答”的戰(zhàn)略對話中究竟隱含著怎樣的時代思想？

三是曹劌真的厲害嗎？這疑問用學生在教學現(xiàn)場的直接表述就是：“齊國人怎么會傻到反復被騙三次的地步？”“曹劌這種戰(zhàn)術好像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吧？我也可以做到啊！”“古代打仗也太容易了吧！”學生進而追問：古代人是怎么打仗的？這句話理論化些，可表述為：春秋時代的作戰(zhàn)思想與戰(zhàn)爭方式是怎樣的？

這三問，第一問可謂不解；第二問可謂難解；第三問可謂解構——稍作細想即可感知：在第二問第三問中，其實深含著對于《用書》結(jié)論的顛覆性的力量。試想，《用書》的分析、設題都圍繞著“褒曹劌貶莊公”的思路進行，其分析層層抬高曹劌，引用原話如下：

第一層，寫曹劌求見魯莊公的原因?！軇サ拇鹫Z正是全文的綱領，下文便一面寫曹劌的“遠謀”，一面寫莊公之“鄙”。

第二層，寫曹劌和莊公關于戰(zhàn)前準備的對話，說明政治上取信于民是贏得戰(zhàn)爭勝利的先決條件?！@就初步顯示了他的“遠謀”。

第三段，寫曹劌論述這次戰(zhàn)役勝利的原因?！@就進一步說明曹劌的確是一位有“遠謀”的軍事家。

自然，此論表里的另一方向問題是：貶莊公。此處引用《用書》的“問題研究”中的第二道題“怎樣評價魯莊公”的答案。原文如下：

魯莊公是個平庸的國君，但不是一個昏君。他把戰(zhàn)爭的希望寄托在施行“小惠”和祈求神靈的保佑上，說明他政治上無能；他急切求戰(zhàn)，又說明他軍事上無知。但在曹劌的啟發(fā)下終有所悟，在作戰(zhàn)中聽從曹劌正確指揮，說明他跟一般的昏君還是有區(qū)別的。

總之，《用書》中將曹劌與莊公作了“非黑即白”的臉譜化處理后，其結(jié)論燥而易燃，剛則易折。第二問，學生不明其關系，自然不覺得曹劌有何高妙；第三問，則讓他們直接懷疑曹劌了。交戰(zhàn)太簡易勝負太容易反倒不容易理解曹劌了。如此釜底抽薪的疑問，直接就將教材與教師已經(jīng)建立的教學結(jié)論轟毀得搖搖欲墜。

由此可見《用書》疏解與實際教學的脫節(jié)以及教學重難點的疏漏。而要解答《曹劌論戰(zhàn)》教學中的這三疑問，我們其實都得溯源到歷史文化的時空之中。而這不免又涉及到《用書》中早就存在的一種顯性現(xiàn)象：重文章而輕文化；重孤篇而輕聯(lián)絡。為了看清這一點，我們還是具體引用《曹劌論戰(zhàn)》教材（課本與教參）中的內(nèi)容來說明。

人教版課本九年級下冊的《語文》課本第六單元雜取先秦古詩文五篇，其中《曹劌論戰(zhàn)》與《鄒忌諷齊王納諫》屬于先秦歷史散文。

在第六單元課本的“單元前言”中編者的教學要求主要是從藝術與文字的角度來論述的：

本單元所選的詩文是先秦時期具有代表性的名篇。它們集中反映了這一時期人們的政治信念、生活理想和人生追求。”“學習時，要在理解課文內(nèi)容的基礎上，體會作品的藝術魅力。聯(lián)系學過的文言詩文，對一些常用的文言詞語的意義和用法進行梳理和區(qū)分。①

《用書》的編者在本“單元說明”中就“古詩文閱讀教學”特別提醒兩項“注意”，這兩項含混地涵括了文字、文章與文化的層面：

一是要努力克服語言上的障礙?！且\用現(xiàn)代觀念審視作品。理解作品的思想內(nèi)容，從中汲取民族智慧；評價作品的積極意義與歷史局限，提高學生的認識能力。

以上兩份引材可以說均有涉及文化背景，但又難稱得上明顯。到《用書》的“教學建議”一欄，編者又說：

適當講講時代背景。不僅要講戰(zhàn)爭的背景，還要講講有關的文化常識。……講背景的時間不宜過長，有些內(nèi)容可以結(jié)合字詞來講。

到此倒很明顯了，盡管上面表述中多少都有含糊地涉及到“文化”因素，但這種歷史文化背景是僅限于介紹層級的，為的是幫助課文基本情節(jié)的表面理解；這種歷史文化背景是依附于文章分析的，不是具足獨立教學價值的歷史文化背景的教育。而且，通過時長的說明強調(diào)其教學地位以及教學目標上的附屬性質(zhì)。這種輕視歷史文化背景價值的態(tài)度與認識造成兩方面的負面影響：一是如上所述的《用書》中耽于表面情節(jié)解說而忽略內(nèi)在歷史文化邏輯聯(lián)絡，結(jié)果造成人物情節(jié)理解上的窒礙難通，其疑問內(nèi)蘊著解構與顛覆定論的力量；二是對“歷史文化”知識的介紹令人狐疑，舉例為證。

《用書》“教學建議”欄目中所涉及到的一項歷史文化知識。其辭：

當時沒有常備軍，有了戰(zhàn)爭，由國君任統(tǒng)帥，貴族任各級軍官，而士兵則臨時從奴隸中征集。曹劌說的“民弗從也”就是指這種征集工作來說的。

據(jù)這段話介紹：春秋時代存在“奴隸兵”；“奴隸兵”的概念等于“民弗從也”中的“民”的概念。就此問題，我們可以尋證于當今之研究方家，讀者自可判斷。

（1）李山在《先秦文化史講義》中說：

據(jù)《周禮》記載，鄉(xiāng)以外的野中之人是不出戰(zhàn)的，只交納相關的賦稅。古代能夠外出打仗的都是貴族，起碼是士人以上，這在古代西方也是如此。②

（2）錢穆的《中國歷史精神》中說：

春秋時，中國只有貴族兵，那里僅貴族子弟才能正式武裝參加軍隊，平民沒有當兵的資格，只能做軍中勤務，如浚溝、筑壘、運輸、做飯等工作。戰(zhàn)國時，開始大規(guī)模使用步兵。那時大都是募兵制度，平民遂得正式當兵。③

《曹劌論戰(zhàn)》事在齊桓公二年，當屬春秋早中期，故曹劌時代當還未有“奴隸兵”制度。

一言以蔽之，《用書》的《曹劌論戰(zhàn)》篇中所出現(xiàn)的上述問題，其直接原因皆在于離斷歷史，輕薄文化，致其文字被斬斷了歷史文化的內(nèi)在邏輯。

因此，筆者以三個專題的形式對應分解其三個教學問題。

曹劌：隱沒的“國人”與“國人”精神。

圍繞曹劌有兩個謎題：第一個是“曹劌是誰”；第二個是“誰是曹劌”。第一個是初識者之謎；第二個是研究者之謎。

先掃描第二個謎，只作簡介，為的是使讀者能有更全面的了解。

《左傳》中，曹劌出現(xiàn)兩次：首次出場是在《左傳·莊公十年》的“長勺之戰(zhàn)”；次在《左傳·莊公二十三》的因魯莊公要“如齊觀社”，曹劌以為此舉“非禮”，故諫之。與《左傳》在史實記載上可互相參證的《國語·魯語上》記載的曹劌事也是這兩件，后人題擬的標題分別是“曹劌問戰(zhàn)”與“曹劌諫莊公如齊觀社”?！妒酚洝分袆t未載曹劌，只有“曹沬”其人其事。

《史記·刺客列傳》：“曹沬者，魯人也，以勇力事魯莊公。莊公好力。曹沬為魯將，與齊戰(zhàn)，三敗北。魯莊公懼，乃獻遂邑之地以和。猶復以為將?！?/p>

《史記·魯周公世家》：“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會齊桓公于柯，曹沬劫齊桓公，求魯侵地，已盟而釋桓公?；腹臣s，管仲諫，卒歸魯侵地。十五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莊公如齊觀社?！?/p>

《史記·管晏列傳》：“……于柯之會，桓公欲背曹沬之約，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從事先秦考古研究及中國古漢語研究的李零先生認為《史記》中的“曹沬”即是曹劌。其文 《為什么說曹劌和曹沬是同一人——為讀者釋疑，兼談兵法與刺客的關系》載于《讀書》2004年第9期。李零先生從訓詁與考古文獻的角度來論證。但此論亦有反對聲，他們從歷史史實、人物性格等角度來分析駁難。有興趣者自可索閱。

回來再細論第一個謎。

“長勺之戰(zhàn)”是曹劌在歷史舞臺上的首秀。他像闖入歷史似的，他從出場起，便處處是謎。

在教學中，學生總結(jié)出有關他的“三不解”：

一不解：曹劌憑什么想見就見？（見）

二不解：曹劌憑什么擁有與魯莊公進行平等對話的資格與機會？（問）

三不解：曹劌憑什么擁有與魯莊公一起指揮作戰(zhàn)的權利？（戰(zhàn)）

這“三不解”歸結(jié)起來，便是“曹劌是誰”的問題。而解答這個問題的關鍵鑰匙則在于一個不起眼的詞：“鄉(xiāng)人”。

“鄉(xiāng)人”一詞，人教版的課文未加注釋。在人教版《用書》“譯文”中將“其鄉(xiāng)人”翻譯成“他的同鄉(xiāng)”；而在《用書》后附的孫綠怡的賞析文中，“鄉(xiāng)人”一詞也未作譯釋處理。正因為“不加注釋”，學生與部分教師都直接將現(xiàn)代語境的“鄉(xiāng)下人”一詞當成“鄉(xiāng)人”的默認值，于是“鄉(xiāng)下人怎么說見就見到國王”的理解障礙即由此而起。

可事實上，“鄉(xiāng)”“鄉(xiāng)人”是歷史詞匯。中國古代文史研究專家王維堤撰寫的《〈左傳〉選評》中對此詞就特別加注以釋：

鄉(xiāng)人：鄉(xiāng)是周代各國國都和近郊設立的行政區(qū)域單位，所轄范圍各國不盡相同。同屬一個鄉(xiāng)的人稱為“鄉(xiāng)人”。④

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教授李根蟠在他的《“肉食者”解》一文也說：

“所謂“鄉(xiāng)”非同今日之農(nóng)村，乃指當時作為諸侯國統(tǒng)治中心的城市及其近郊，即“國”中的行政區(qū)域?！雹?/p>

關于“鄉(xiāng)人”的政治身份、地位與權利問題，我們可以由熟悉的“鄭國子產(chǎn)不毀鄉(xiāng)?！笔抡勂?。

子產(chǎn)事見《左傳·襄公三十一年》。

鄭人游于鄉(xiāng)校，以論執(zhí)政。然明謂子產(chǎn)曰：“毀鄉(xiāng)校，何如？”子產(chǎn)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zhí)政之善否。其善者，吾則行之；其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

“鄉(xiāng)?！笔菍W校，兼鄉(xiāng)間公共聚會議事場所。鄉(xiāng)人在此來往議論當權者，子產(chǎn)“聞而藥之”以為治國之師。這固然反映子產(chǎn)之仁明，卻也是春秋時代“鄉(xiāng)人”擁有較大的政治權利的例證。但考諸史料，春秋時代的“鄉(xiāng)人”（國人）其實擁有比這更大更廣泛的政治權利，最著名的莫過于“三詢”權?！吨芏Y·秋官·小司寇》說：

小司寇之職：掌外朝之政，以致萬民而詢焉，一曰詢國危，二曰詢國遷，三曰詢立君。

這三權在《左傳》中都可以找到不少例證。限于篇幅，我們各只拈出一例以為證。

一、詢國危：在國家面臨生死存亡之際，或面臨重大抉擇之時詢問國人。

《左傳·哀公元年》：

吳之入楚也，使召陳懷公。懷公朝國人而問焉，曰：“欲與楚者右，欲與吳者左?！标惾藦奶?，無田從黨。

二、詢國遷：

《左傳·文公十三年》：邾文公卜遷，雖未詢諸民，然全以民為卜遷慮。

邾文公卜遷于繹。史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臂プ釉唬骸捌埨诿?，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p>

三、詢立君：事實上包括廢立國君、出君、逐君等。

《左傳·襄公三十一年》：

莒犁比公生去疾及展輿。既立展輿，又廢之。犁比公虐，國人患之。十一月，展輿因國人以攻莒子，弒之，乃立。

除了上述的政治權利外，國人還有相當程度的論政權、質(zhì)政權，這使得他們有機會參與到國家的政治，甚至是核心的政治生活之中。閱讀《左傳》時，你會發(fā)現(xiàn)，“國人”一詞出現(xiàn)的頻率是比較高的，李根蟠在他的《“肉食者”解》中也說：“觀之《左傳》，‘國人’即‘鄉(xiāng)人’在政治上的確是相當活躍的。”李山先生在他的《先秦文化史講義》一書中甚至動用專章專論《“國人”的歷史品格》，為我們揭示春秋時期“國人”這有過相當政治影響力的群體的歷史真實，讀之令人豁然。

由此進而再論作為“國人”的曹劌的政治身份與“國人”的文化精神。

“國人”既是受封貴族的宗親與部眾，其最初使命是到封地開國，面對“野人”，共同的威脅讓他們有“共命運”的關系與意識，他們既是統(tǒng)治階層，又是統(tǒng)治基礎。他們的政治等級地位雖然各有高低，但他們的基本政治身份與政治權利還是明晰和受尊重的。臺灣的龔鵬程教授在他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十五講》中分析“國人”的政治權力來源時說：

何以國人能有如此大的權力呢？宗法制在規(guī)定了人們上下等級關系的同時，也給予了人們按親疏遠近所要擔負的義務與權利，此即師曠所謂“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故天子有公，諸侯有卿，卿置側(cè)室，大夫有貳室，士有朋友，庶人、工、商、皂、隸、牧、圉皆有親昵，以相輔佐也。善則賞之，過則匡之，患則救之，失則革之。自王以下各有父兄子弟以補察其政，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guī)誨、士傳言、庶人傍、商旅于市、百工獻藝?！保ā蹲髠鳌は骞哪辍罚┐砑易鍏⒄馁F族可以監(jiān)察君權，卿大夫可以“補察其政”，普通國人也可以發(fā)表政治見解，或動用輿論褒貶當政。用大家共同努力的方式，來維持封建的政權。⑥

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教授李根蟠在 《“肉食者”解》文中直接說解曹劌的身份：

……就拿這位曹劌說，他有晉見魯君的資格并為之出謀劃策，對齊魯戰(zhàn)爭的勝敗很關心，從其議論中可見他是有一定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據(jù)《史記·刺客列傳》等，曹劌似乎后來還當了魯?shù)拇蠓颍Ｓ纱丝梢姡軇ゼ捌溧l(xiāng)人當屬下層貴族的“士”無疑。⑦

由“鄉(xiāng)人”而回溯至此，我們了解了曹劌的政治身份與政治權利。由此而明白曹劌出見魯君與之對話與之同戰(zhàn)并非突兀之事，而實是當時“國人”踐履其正常權利的行為。后來，因著君權的膨脹，“國人”漸至消逝，隱沒滅失于歷史的天空。但如今我們在執(zhí)行歷史散文這樣的“歷史-文學”文本教學之時，是不可以也不可能越過其曾有的歷史文化的因素而隨便教學的。而且，如果忽略了“國人”的身份，其實也是對于歷史文化教學資源的很大浪費。下文試著就教學資源的開發(fā)問題稍作說明。

自新世紀來，我們越來越重視文化傳統(tǒng)的價值教育。這體現(xiàn)在新課程標準里。2011年教育部制定的《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里說：“語文課程豐富的人文內(nèi)涵對人們精神領域的影響是深廣的，學生對語文材料的反應又往往是多元的。因此，應該重視語文的熏陶感染作用，注意教學內(nèi)容的價值取向，同時也應尊重學生在學習過程中的獨特體驗?！苯袢艟汀恫軇フ搼?zhàn)》的“曹劌”政治身份及政治行為而言，我們可以在以下兩個方面開掘“國人”的文化精神內(nèi)涵以為教學資源。

一是曹劌作為“鄉(xiāng)人”的參政權利與參政意識。這種消逝于歷史時空中的權利意識對于今天我們建設公民社會、重建我們社會平等的政治、社會的參與意識與制度都有著重要的歷史文化的借鑒意義。

二是曹劌作為“鄉(xiāng)人”自覺的愛國意識。只是要注意：此“國”是宗法意義的國家，非為今天現(xiàn)代意義上的“國”。而國人與邦國的情感關系，是裹在血緣意識的胞衣之內(nèi)的，就如同父親與子女，家國意識與血親意識無二，國家與家族和個體是一種天倫關系，有著共命運的家國一體感。國人對于邦國的情感，是無條件的、重情義的和不計得失的。正唯如此，我們能理解曹劌于國家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的自覺熱情，正是古老“血緣”的文化自覺與政治熱忱所驅(qū)動的“愛族衛(wèi)邦”“護衛(wèi)宗國”和“抗敵御侮”的責任感。國人的這種熱忱與責任感在《左傳》中多有所見：秦晉殽之戰(zhàn)前，秦人襲鄭，鄭商人弘高犒師救國之事；楚子圍鄭時，鄭國占卜不吉，準備遷徙時，“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的事等。教學時或可拓展資以為用。

①《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九年級下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69頁。

②李山.《先秦文化史講義》.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版第96頁。

③錢穆.《中國歷史精神》.北京：九州出版社.2012年版第70頁。

④王維堤.《〈左傳〉選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44頁。

⑤⑦李根蟠.《“肉食者” 解》.《平準學刊》.1983年第一輯。

⑥龔鵬程.《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十五講》.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86頁。

[作者通聯(lián)：福建廈門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