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波

摘 要 正史《三國志》與小說《三國演義》的成書時間，前后跨越近千年。整理相關文獻并對有關論文與學術成果進行比對分析，可以較為清晰地整理出正史《三國志》對小說《三國演義》成書過程發(fā)生影響的途徑與方式。具體地說，就是《三國志》是小說《三國演義》的正史原典，《三國志》通過歷代史籍的解讀、增補以及與民間文學藝術不斷地融合、發(fā)展兩種方式，逐步完成了小說《三國演義》創(chuàng)作前，在史料和素材上的準備。

關鍵詞 三國志 三國演義 比較研究

0引言

陳壽的《三國志》秉承了中國史學秉筆直書的實錄精神，為三國演義提供了最原始的歷史人物和史實依據(jù)。但是兩者的創(chuàng)作時間從西晉初到元末明初整整跨越了近千年。經(jīng)過了歷代學者的解讀、考證與增補以及無數(shù)民間文學的渲染附會，到了《三國演義》，雖然在基本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上還與《三國志》還保持著大體的一致。但在許多細節(jié)描寫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如章學誠先生所評：“七分實事，三分虛構(gòu)”。從正史《三國志》到小說《三國演義》的轉(zhuǎn)變，一直是中國學術界所關注的焦點。論文與專著不斷的推陳出新，研究的視角也在不斷的變化。將現(xiàn)存資料和研究成果進行系統(tǒng)地整理，不難發(fā)現(xiàn)兩者關系的把握，完全可以從正史《三國志》成書后，后人在史料上的解讀與增補，以及小說《三國演義》成書前，素材的起源與發(fā)展兩個方面進行。

1正史《三國志》成書后的解讀與歷代史籍的增補

280年，晉滅東吳，結(jié)束了分裂局面。陳壽當時四十八歲，開始撰寫《三國志》。在此之前已有王沈的《魏書》、魚豢的《魏略》、韋昭的《吳書》，此三書當是陳壽依據(jù)的基本材料?！度龂尽烦蓵螅钤缫浴段褐尽?、《蜀志》、《吳志》三書單獨流傳，直到北宋咸平六年（1003年）三書才合為一書。盡管《三國志》追求文筆簡潔，達到了史學敘事“文約而事豐”的審美標準，但由于受時代條件所限，存在內(nèi)容不充實，甚至前后矛盾的缺陷，很多觀點也難以擺脫當時政治環(huán)境影響，因此難免為后人所詬病。

南朝宋文帝認為晉代陳壽撰修的《三國志》太過簡略，故詔令裴松之作注。裴松之收集各家史料，彌補《三國志》記載之不足，他的注釋方法有補闕、備異、懲妄、辯論，四大原則。也是陳壽《三國志》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裴松之在注三國時，為了鮮明的刻畫人物特征，盡量還原歷史的原貌，大量的引用較為翔實的史料和趣味性濃厚的野史雜傳。最新成果表明，裴注引用書目多達296個。由于大量征引，裴松之的注文共達36.7萬余字，比陳壽正文的32萬余字多出八分之一，彌補了《三國志》原來記載簡略的缺陷。增加了《三國志》敘事的完整性和文學性。裴松之的《三國志注》不僅開創(chuàng)了注史的新例，而且對研究三國歷史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也是后來《三國演義》故事形成的重要資料來源。后人談到《三國志》，一般都會提到裴松之的注，認為它是三國史學創(chuàng)作和文學創(chuàng)作的開始分流的里程碑。

宋文帝元嘉九年（432年），范曄開始撰寫《后漢書》，至元嘉二十二年（445年）以謀反罪被殺止，寫成了十紀，八十列傳。今本《后漢書》中的八志共三十卷，是南朝梁劉昭從司馬彪的《續(xù)漢書》中抽出來補進去的。《后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東漢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漢獻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6年的史事。由于《后漢書》成書晚于《三國志》百余年，是記錄東漢一朝的史書，其中涉及漢末三國時期的內(nèi)容有限，許多關于三國事件和人物的描寫均可看到《三國志》影響的痕跡。但是《后漢書》作為前四史之一， 除了史學價值的可信度之外，對人物的描寫和評鑒也備受推崇，不少內(nèi)容對《三國志》來說，也具備史料上的佐證和增補的意義。有些內(nèi)容和文字，在小說《三國演義》中， 甚至是被直接引用，或被略做修改引用。

唐貞觀二十年（公元646年）由太宗李世民下令編纂，由房玄齡等人合著的《晉書》記載了上起三國時期司馬懿早年，下至東晉恭帝元熙二年（420年）劉裕廢晉帝自立的歷史。《三國志》有紀、傳而無志。而《晉書》中的志，多從三國時期寫起。對于曹魏屯田、興修水利發(fā)展農(nóng)業(yè)、經(jīng)營西北，及晉朝的占田制多有著墨。特別是《食貨志》記述了東漢、三國時代的經(jīng)濟發(fā)展狀況，可補《后漢書》、《三國志》之不足?！稌x書》的編撰者主要只采用臧榮緒的《晉書》作為藍本，并兼采筆記小說的記載，稍加增飾。對于其他各家的晉史和有關史料，雖曾參考，但卻沒有充分利用。因此唐代《晉書》成書之后，即受到當代人的指責，認為它“好采詭謬碎事，以廣異聞；又所評論，競為綺艷，不求篤實” 劉知幾在《史通》里也批評它不重視史料的甄別去取，只追求文字的華麗。 的確，作為史書這樣的做法確實有失偏頗，但是如果作為文學作品卻無可厚非。由此可見，到了唐代，史書的寫作，已經(jīng)不再完全遵循史實和考據(jù)，而是大膽的加入了文學元素。明顯的體現(xiàn)出唐代小說創(chuàng)作上獵奇，夸張等要素的影響?！稌x書》對三國故事和人物的描寫，進一步加深了對于《三國志》的內(nèi)容，在細節(jié)、情感上的把握與想象，增加了文學加工的成分。標志著三國史的寫作，向文學創(chuàng)作的轉(zhuǎn)變。

從北宋熙寧四年（1071年）開始，著名史學家、政治家司馬光和他的助手歷時十九年編纂的一部規(guī)?？涨暗木幠牦w通史巨著《資治通鑒》。記載了從戰(zhàn)國到五代共1362年的史實.其中《魏紀》十卷、《晉紀》四十卷、《后漢紀》四卷、均有敘寫三國的內(nèi)容?！锻ㄨb》繼承了《左傳》編年體的體例，這種寫法雖然利于展現(xiàn)歷史進程的原貌和敘述故事情節(jié)，但在人物的描寫上難以與《史記》的紀傳體抗衡。不過對歷史小說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三國演義情節(jié)的展開就是按照歷史的先后進行的。此外宋代是儒學發(fā)展的高峰，司馬光更是儒家思想教化下的典范。所以司馬光對人物的評判標準更著眼于忠奸的程度，善惡的標準更多的在于儒家的君臣大義。既然寫史的目的最終是服務于統(tǒng)治，那就不僅要總結(jié)成敗的經(jīng)驗以提供借鑒，更要在教化世道人心方面擔負起責任。因此，北宋時期的《通鑒》對三國歷史的解讀，不僅提供了編年體的長篇敘事體裁，還增加了君臣大義的儒家思想。如果說小說《三國演義》中尊劉貶曹的意識早在《三國志裴注》中就開始形成。那么《通鑒》通過對人物愛憎分明的褒貶和評價，使這一觀念在北宋時期得以強化和最終確立。

2小說《三國演義》創(chuàng)作素材的起源與發(fā)展

三國演義故事情節(jié)的設計與人物塑造，正史方面的素材來源我們已經(jīng)在第一部分整理得很清晰：

《三國志》 → 《三國志裴注》 → 《后漢書》 → 《晉書 》→ 《資治通鑒》

具體來說，就是由嚴緊簡約的正史到史注的考證解讀，到斷代史少量的佐證和補充，再到筆記小說的浸染，最后實現(xiàn)了編年體長篇歷史敘事的嘗試，完成了正史、斷代史，編年史的史料準備和紀傳體與編年體創(chuàng)作的嘗試。從裴松之對《三國志》作注到三國歷史的最后一次重新修定，前后間隔六百余年。為小說《三國演義》提供了大量可供選擇的，有史可考的創(chuàng)作素材。

此外，民間文學對《三國志》的理解和融合，也在隨著時代的演進不斷的發(fā)展，形成了大量的，讓百姓們喜聞樂見的，內(nèi)容豐富的民間三國素材。按時代發(fā)發(fā)展?？煞譃椴射浫龂耖g傳說與故事的魏晉志人小說；唐代三國傳奇小說；隋代三國水飾；由唐代開始興起， 經(jīng)宋元發(fā)展起來的三國說唱文學等。在唐代以前還不存在嚴格意義上的說唱文學，三國歷史以故事傳說的形式在民間流傳。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被民間百姓根據(jù)個人愛憎進行不斷的加工，故事情節(jié)雖日漸精彩，但與事實之間的偏差也日漸加大。被史書和筆記小說零散記錄，呈現(xiàn)出與文人視角的不同。表現(xiàn)出明顯的傳奇色彩和神仙志怪傾向。劉義慶《世說新語》、殷蕓《小說》、裴子《語林》等 志人筆記小說也以詼諧戲謔筆觸描寫了一些三國初期人物的軼事趣談，反映出魏晉南朝時期文人審美的某些平等、詼諧、個性張揚的特色。隋唐時期的三國故事在前代的基礎上得到了更為廣泛的傳播與發(fā)展。隋代的水飾是根據(jù)神話傳說和歷史故事制造的各種水上游戲器械，也被稱為《水飾圖經(jīng)》?！端鍟分芯陀兴棃D二十卷，《小說家類》有水飾一卷，魯迅的《古小說鉤沉》也有水飾一卷?！端棥分猩婕叭龂臍v史人物有四位，分別是曹操、曹丕、孫權(quán)和劉備。唐代的工商業(yè)極為發(fā)達，開始形成最初的市民階層和市井文化。說話作為一種技藝開始興起。中唐時說話藝人已成為一種職業(yè)，晚唐時期的說話已經(jīng)成為專業(yè)的說唱藝術形式。李商隱的《嬌兒詩》“或謔張飛胡，或笑鄧艾吃”記載了兒童聽完三國說話后競相模仿嬉鬧的憨態(tài)。說明三國故事通過說話藝術在晚唐社會傳播之廣，影響之深。此外，唐代佛教經(jīng)疏、筆記小說，甚至一些詩歌作品中也有三國故事的記載。到了宋代，說唱藝術在唐代說話，佛教講經(jīng)變文的基礎上，隨著宋代城市經(jīng)濟的極大發(fā)展，進一步繁榮起來。其中講史類說唱最為流行，在宋徽宗時期出現(xiàn)了專門系統(tǒng)說唱三國故事的“說三分”。到了元代，三國講史在兩宋“說三分”的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許多詩詞散曲均有“說三分”的痕跡。其他說唱藝術形式諸如“皮影戲三國”、“詞曲三國”等都很受歡迎，十分活躍。宋元“說三分”的繁榮最終導致了“說三分”話本的出現(xiàn)。目前所存的話本是元代刊刻的《三分事略》和《三國志平話》。根據(jù)相關研究，《三分事略》刻本要早近30年，《三國志平話》多達七八萬字，是三國演義成書前最完整說唱話本。全書以三國歷史為題材，以民間三國故事和三國話本為參照，將豐富的三國故事銜接起來，相對于正史內(nèi)容更為豐富詳細，虛構(gòu)的情節(jié)反映了民間愛憎與審美傾向。對英雄人物的描寫充滿夸張、獵奇、神怪的色彩。有著樸素公正的歷史觀?！度龂萘x》的創(chuàng)作，無論從故事的銜接，細節(jié)的把握，善惡的判斷，還是整體結(jié)構(gòu)的設計，章節(jié)題目的命名上無一處不帶著《三國志平話》的影響。

由此可見，如果要整理《三國演義》成書前，民間三國文學素材的發(fā)展，《三國志平話》可以算得上是集大成的終點。

3《三國志》與《三國演義》內(nèi)容的關系

陳壽所著的《三國志》雖在中國史學領域地位卓著，但是其文筆簡潔的風格也決定了其對《三國演義》直接的影響十分有限，因為中間缺少了從歷史到小說轉(zhuǎn)化的一兩個中間環(huán)節(jié)。研究結(jié)果表明在諸多有關三國的史料典籍中裴松之的《三國志注》資料最為詳盡，內(nèi)容最為豐富，對三國演義的影響最大。三國志成書后，《魏志》、《蜀志》、《吳志》以單行本的形式流傳至北宋才合并為一，也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三國史料在民間的擴散。魏晉南北朝的三國志人小說既說明了文人對《三國志》的解讀，也反映了民間百姓對三國歷史人物的理解。這些理解形成最初的民間三國故事傳說。開啟了三國故事在民間傳播的發(fā)端。雖不能說《三國志》就是魏晉時期民間三國故事傳說的源頭，但一定會對這些源頭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產(chǎn)生一定的促進作用。可以說正史《三國志》的成書與流傳在早期推動了民間三國故事的發(fā)展。

4結(jié)語

綜上所述，《三國志》雖然可以稱之為《三國演義》的正史原典，但是并未對《三國演義》的內(nèi)容產(chǎn)生很強的直接影響力。而是一方面，通過后代歷史典籍對《三國志》的解讀和增補完成了《三國演義》史料素材的積累。另一方面，正史《三國志》成書后，在流傳過程中，通過對民間故事和神話傳說進行歷史知識的滲透，推動了相關傳說，神話，說唱文學等民間文學與藝術的蓬勃發(fā)展，形成了無數(shù)精彩紛呈，讓百姓們喜聞樂道的民間三國故事，說唱話本。最終在《三國演義》成書前，奠定了濃郁的民間三國文化藝術氛圍，為其提供了豐富的民間文學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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