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鵬程
摘 要:彭真先生對中國的民主法制建設的貢獻有目共睹,對他的法學思想進行研究具有理論和實踐上的重要意義。以往關于彭真先生的法學思想研究,主要專注于法治體系與立法制度或憲法理論方面的研究,本文試圖聯系中國當下民法立法實際通過對彭真先生在民法方面的立法思想的初步論述,指出彭真先生無論是在對民法還是對民法立法方面的認識都對今天具有可資借鑒的地方。認真研究前人的立法思想實乃繼續(xù)前行不可缺少之一部分。
關鍵詞:彭真;民法;立法思想;反思
在社會主義中國法制建設與發(fā)展的歷史上,彭真先生親自領導、參與了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改革與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事業(yè),他的立法思想無論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具有理論和實踐上的研究意義。彭真先生的立法思想散見于他在各類會議文件以及講話稿件等中,此值民法典編撰重啟之際,本文試依據彭真先生的相關文章探討其在民法方面的立法思想,其中包括其對民法的認識、對民法立法的認識以及對立法權和立法監(jiān)督的認識等方面,希冀能對今日之立法有所啟發(fā)。
通過對彭真先生的文章進行分析與檢視,筆者堅信其思想不僅對筆者是一種啟迪,也對現代法學之研究與發(fā)展有所貢獻。囿于筆者學識之限與研究之難,行文中難免會有缺陷甚至錯誤,望法學前輩不吝賜教!
一、對民法的認識
民法是與人們生活最為緊密聯系的法律,民法調整的社會關系就存在于人們的實際生活中。彭真先生對民法的認識,正是來源于其現實的生活歷程與實際的工作經驗,更有著自己獨特思考,范圍也涵蓋了各個方面。欲正確認識民法,必然要考慮到民法的性質、民法與政策、與民事訴訟法以及暫行規(guī)定或條例等規(guī)范性文件、與風俗習慣之間的關系等方面的問題,以下試進行相關簡述。
(一)民法的性質
對民法性質的認識體現了對法律本質的把握。根據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的觀點,法學屬于上層建筑,是經濟基礎的反映,是統(tǒng)治階級意志的集中體現。由于革命戰(zhàn)爭年代與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的環(huán)境,彭真先生深受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影響,其對法學以及民法的認識必然會帶有馬克思主義觀點的印記。彭真先生認為,法學“是由經濟基礎決定的,又要反過來為經濟基礎服務”。就民法方面來說,民法是由經濟基礎中的民事法律關系來決定的,反過來要解決具體實際中民事方面的相關法律問題。彼時正處于改革開放的經濟環(huán)境中,社會經濟關系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民法必須及時反映現代社會中的經濟現實。而現代社會是商品經濟的社會,商品交易發(fā)生在平等的主體之間,個人與個人、個人與法人以及法人與法人之間的關系都必須予以全面考慮。正是在這種認識下,彭真先生不斷推動著相關的民法立法工作,“明確民法是反映社會關系的,是調整平等的公民、法人之間的人身、財產、經濟關系的,使民法通則成為調整社會主義商品經濟關系的基本法律”。這樣的認識有三個特點:一是民法調整社會關系的主體涉及公民與法人,公民以及法人都包括在內;二是民法中的主體的地位是平等的,不管是公民還是法人,相互之間不存在地位高低之別;三是民法調整的社會關系包括財產關系與人身關系,這是民事社會關系的范圍。民法的性質是體現自身特點的地方,也是區(qū)別于其他法律的關鍵,更是我們欲正確把握民法需要注意的地方。因此,彭真先生對民法的認識在某種程度上具有一定的合理成分。
(二)民法與政策之間的關系
出于歷史條件以及當時的法學研究水平的原因,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以及新中國成立后的很長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治理很大程度上依據的是各種各樣的政策。尤其是廢除了中華民國時期的“六法全書”后,新中國的法律體系殘缺不全,另一方面,也是貫徹中國共產黨統(tǒng)治思想的考慮,政策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在彭真先生看來,戰(zhàn)爭時期依靠政策是必然之選,而建國之后,我們國家不僅要靠政策,還要依法辦事。而且,彭真先生還認為,中國共產黨的政策與法律具有一致性,“黨的政策要經過國家的形式而成為國家的政策,并且要把在實踐中證明是正確的政策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誠然,政策調整的社會關系具有廣泛性和實時性的特點,也確實在社會起到了類似法律的作用。但是,政策又具有不穩(wěn)定性的特點,時常處于變動之中,而且各種政策層出不窮,發(fā)布機構的權限以及程序都極為粗糙,不利于人們的辨識與了解。進一步來講,法律與政策發(fā)生沖突之時究竟哪個更為優(yōu)先,在具體的執(zhí)行與實踐中問題繁多,這樣就不利于樹立法律的權威。因此,無論是過去、現在或將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中國,必須要處理好法律與政策之間的關系。政策看似可以有效解決問題,實則對法治社會的損傷很大。正所謂,“政策誠有效,法律價更高”。
(三)民法與民事訴訟法以及暫行規(guī)定或條例等規(guī)范性文件之間的關系
民法是國家的基本法律,屬于實體法,而民事訴訟法屬于程序法,實體法與程序法之間區(qū)別迥異。彭真先生曾經談到,民事訴訟法是程序法,可以試行,而民法這樣的實體法不好試行。彭真先生看到了實體法與程序法之間的區(qū)別,實體法更加注重實質正義,一旦有失偏頗即得不到補救;而程序法在試行中逐漸加以修改、補充,以使其成熟。但是,這樣的看法有些簡陋,現代法律的精神是實質正義與程序正義并重,實質正義固然重要,程序正義也有其獨立的價值,二者都是現代法律正義的追求,不能有所偏廢。簡言之,彭真先生對民法與民事訴訟法之間的差別并不明確。
暫行規(guī)定或條例是中國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卻有著難以祛除余毒。這里的暫行規(guī)定或條例特指是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國務院進行制定的規(guī)范性文件,且與特定的改革開放時期是分不開的。授權國務院制定暫行規(guī)定或條例等規(guī)范性文件有兩個因素:一是“經驗不成熟的不能立法”,考慮的是立法要慎重的因素;二是“沒有法律又不好開展工作”,考慮的是推動政策的具體實踐因素。前者對立法慎重的態(tài)度是可取的,而后者將規(guī)范性文件作為推動改革的工具,其隨著時代的改變而變動卻會產生不連續(xù)性與不穩(wěn)定性的威脅。而且,這樣的規(guī)范性文件在當代中國還有著一定的影響力,其對法治社會的損傷并不亞于政策。
民法作為法律,其與其他法律之間的區(qū)別尤其是與民事訴訟法之間的區(qū)別是值得思考的,而規(guī)范性文件在中國社會起著極大的作用,民法與其之間的區(qū)別也需要關注。彭真先生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對民法與這二者之間的區(qū)別的認識并非完全符合現代意義上的法律精神,這點對今天來講仍然需要警惕,不可貪戀美好的立法愿景,而犧牲法律精神的內核,更不能有“經濟中心主義”的思想。
(四)民法與風俗習慣之間的關系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鄉(xiāng)民之間主要依靠民間的風俗習慣來調整彼此之間的關系,尤其是在民事生活方面,存在著大量的風俗習慣以調解、緩和糾紛與矛盾。這些傳統(tǒng)的風俗習慣形成社會中的禮法規(guī)范,它們是“社會公認合式的行為規(guī)范”,如何將其中合理有效的成分融入民法是值得研究的。彭真先生認為,“對風俗習慣要站在無產階級立場,最大多數人民最大利益的立場具體分析,拋棄其中封建的落后的東西,吸收好的、有用的東西”。對風俗習慣的重視體現了對傳統(tǒng)、對歷史的尊重,現代社會不再討論階級觀念的問題,必須要從現實的狀況出發(fā),經濟社會雖不再像傳統(tǒng)社會那般,符合現實的風俗習慣仍然需要尊重,而違背現代民主法治精神的必然要摒棄。而在少數民族地區(qū),民族地區(qū)的風俗習慣有著自己獨特的文化與傳統(tǒng)的特點,民法中應該體現尊重民族特點,允許少數民族地區(qū)在不違背民法基本精神的條件下有所變通適用。
從上述彭真先生對民法的相關論述來看,其對民法的認識有些雜亂不清,需要仔細辨識、體會,以便吸取有價值的地方。對民法的認識是進行民法立法的基礎與前提,正確、全面認識民法才能將現實中的規(guī)律與規(guī)則融入到具體的法律條款中,貫徹科學、民主的立法精神,實現立法的真正目的。
二、對民法立法的認識
進行民法立法事關社會發(fā)展的各個方面,對立法的清晰認識有助于更好地判斷所涉及的因素,因此正確認識立法與進行相關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進行民事立法首先要把握立法的性質,而立法工作并非“紙上談兵”,還需要考慮如何協調立法與實施的關系,彭真先生在民法立法工作體現出來的關于立法的方法與原則思路亦是其思想的組成部分,而其思想中以及在工作中的風格表明重視調查研究在立法工作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彭真先生關于這些問題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到其對民法立法的認識中的值得借鑒之處與不足之處。
(一)民法立法的性質
根據馬克思主義思想,作為上層建筑的法律是由經濟基礎決定的,反映的是經濟基礎。那么,立法就是將反映經濟基礎的內在規(guī)律性東西通過嚴格的程序上升為國家意志付諸于法律的形式而固定下來。這樣的看法可以視為中國在進行立法初期對立法的定性,然而進行民法立法除了要符合這樣的特點外,還需從橫向與縱向上進一步推進理論。是故,進行民法立法首先“必須從中國的實際出發(fā),調查研究現實的實際和歷史的實際”,正如彭真先生所言,處于過渡時期的中國經濟、政治、文化等各方面都發(fā)生了巨大改變,欲在民法立法方面有所突破,必須對中國的現實和歷史有著充分、深刻的認識。其次,作為一門獨立科學的法律“又有自己的發(fā)展歷史和體系”,尊重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更要尊重民法自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從現實的角度和從歷史的角度進行研究與認識,研究中國的民法歷史。此外,不僅要研究我國的民法,“還要研究外國的民法”。盡管中國制定的是自己的民法,有著自身的特色,但是國外民法得到長期的發(fā)展,是有著進步的東西的,值得吸收與借鑒,不能視而不見,取長補短才能有所進步。以這樣的視野看待民法立法與德國著名法學家薩維尼所謂的“法學的歷史性研究”與“法學的體系性研究”具有高度的一致性。既看到中國經濟的實際,也看到中國經濟歷史的實際;既研究中國民法的歷史,也看到中國民法自身的體系;既看到中國自己的民法,也注重國外的民法研究,中國的民法立法才更符合民法立法的性質,更能夠符合科學、民主的立法精神。
(二)民法立法與民法的實施
“徒法不足以自行”,立法更要考慮法律實施的問題。彭真先生在民法立法中重視法律的實施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重視風俗習慣與傳統(tǒng)的調查研究,這是民法立法的重要依據;二是考慮各種不同意見,去粗取精,集思廣益。總的來講,這二者均要統(tǒng)一于“實際”,質言之,即制定出來的法律必須符合實際,否則便很難得以順利實施。而“實際”正是民法立法的根據,前文有述,所謂的“實際”不僅指的是現實的實際,還有歷史的實際與民法的實際。法律被制定出來就是要用來實施的,亦是要在實踐中進行檢驗的?!盁o法可依”固然是中國存在的大問題,但不符合實際的法律除了在此方面“畫餅充饑”外,并不能在現實中解決需要法律才能解決的問題,這樣的立法只能是徒勞。而且,長期以來,法律的實施以及能否依法辦事也是一直困擾中國的問題。依靠實際進行民法立法只解決了法律層面的問題,而法律的實施實際上涉及法律制度上的方方面面,諸如完善的法律體系、具備良好素養(yǎng)的法律從業(yè)者、擁有法治意識的公民等。但就立法而言,從實際出發(fā)而進行的民法立法乃是重中之重。因此,不管是法學家探討民法立法還是立法者進行民法立法都不可好高騖遠,不求實際,脫離實際的立法注定會被歷史淘汰。
(三)民法立法的方法與原則
現行的中國民法既不是德國式的民法典模式,也并非英美法系的判例模式,而是一個個單行法、規(guī)章、法律解釋等組成的民法體系。這樣的法律模式世界少有,究其原因,其源于在民法立法之初立法者對改革的變化性以及民法體系的認識不足。彭真先生就認為,“制定民法可以同制定單行法同時并進”,這樣的看法一方面是出于經濟體制改革帶來的經濟基礎的變動性,另一方面是出于“單行法比較容易搞,比較靈活,錯了也比較好改”的認識。如此一來,也就只能將民法中“比較成熟的部分,作為單行法規(guī)先提出審議、公布”。其背后的思路其實是對民法穩(wěn)定性的考慮,如若民法隨著經濟改革的推進時刻處于變化之中,無疑會造成法律的不可預測,而這樣的立法亦毫無意義可言。是故,今日中國之民法就是一系列法律、法規(guī)、解釋等的疊加,以現代眼光觀之實亦并非是十全十美。
關于民法立法的原則,彭真先生談到兩點:一是理論與實際相結合,二是在高度民主基礎上高度集中。彭真先生提出的此二點原則,實則是中國共產黨的工作與組織原則的體現。在前文中已經談到,重視實際的重要性。關于第二點,社會主義民主是人民的民主,充分聽取人民的意見與訴求,而民主基礎上的集中是以廣大人民根本利益一致為基礎而達到的集中。將此二原則綜合起來予以指導民法立法,是恰當的選擇,但是立法也要注重法律自身的規(guī)律,因而有必要在原則中將民法自身的規(guī)律性原則突出出來。法律雖屬于意識形態(tài)范疇,但終究與政治上的意識形態(tài)有著差別,在立法上多強調法律的本質性少意識形態(tài)化論述,會更有利于促進立法以及法律的實施。
(四)重視調查研究
從彭真先生的一系列工作和與其對民法相關的論述中可以看出,在彭真先生看來,進行調查研究是立法活動中必不可少的工作。通過調查研究,不但可以了解當前的實際以及其中的問題,還有利于看清楚自身的局限性。調查研究正是唯物主義世界觀一切從實際出發(fā)的要求,正所謂“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這是中國共產黨革命年代時刻遵循的工作方法,同樣也可以適用在現代社會的立法方面,尤其是在與人民生活緊密聯系的民法的立法活動中。那么對于如何進行“調查研究”,彭真先生認為,“怎樣調查研究?我看,最好抓兩頭,因為兩頭會把不同矛盾,不同意見表現得很明顯。對中間的,一般注意就可以了。”在調查研究中,“要聽取干部、工人、農民、專家、知識分子等各方面的意見?!庇纱丝梢?,彭真先生所謂的調查研究并非單純地進行研究活動,而是與辯證唯物主義中矛盾的觀點以及中國共產黨堅持的群眾路線等方式相結合,既有思想路線的指導,又有具體的方法開展調查,力求采用科學合理的手段取得全面的資料,為進行立法打好基礎。調查研究是手段,最根本的目的還是要解決問題?!巴ㄟ^調查研究,把成功的與不成功的、正面的與反面的經驗集中起來,比較研究,權衡利弊,便于解決問題?!敝挥性谡{查研究的過程中,充分掌握當時經濟體制改革以及實行對外開放遇到的種種問題,反復比較權衡,分析并尋找解決問題的途徑,才能更好地為立法提供思路,制定出來的法律也才能符合實際,且有利于社會經濟、民事生活中問題的公正妥當解決。簡言之,若不進行調查研究,努力做好準備工作,就不可能制定出令人滿意的民法。
對民法立法的深刻洞見,在彭真先生推動民法立法過程中都有所展現,立法時要重視法律的實施,也要注意立法的方法與原則,而所有立法中涉及的這些問題都需要調查研究才能更好地進行立法。為了使得民法立法工作順利開展和有效進行,彭真先生付出的努力從他的論述中可見一斑,最后取得的結果也令人欣喜。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前人的思索尚且如此豐富深邃,擁有便利條件的今人在立法中不能不認真思考,汲取經驗,為實現法治之夢加倍努力。
三、對民法立法權以及立法監(jiān)督問題的認識
立法權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權力之一。立法要由專門的機關來進行,立法機關享有立法權。我國憲法規(guī)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委會行使國家立法權。正如彭真先生所說,“全國人大和它的常委會自身的任務,是審議和決定國家根本的、長遠的、重大的問題”,而“立法工作,涉及的都是根本性的問題”。
民法是國家的基本法律,由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來制定應該是合適的選擇。在彭真先生那個年代,由于民法典的制定條件不夠成熟,只能“一面起草民法典,一面抓緊制定有關單行法”,諸如先行制定的繼承法、民法總則等民事單行法。無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都是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的。這兩個民事基本法律的立法權由全國人大來行使,考慮的不僅僅是它們的重要性問題——對經濟社會的發(fā)展以及對整個法律體系的重要性,而且還有出于提高立法質量等問題的考慮。立法機關的級別越高并不必然代表著其制定的法律質量就越高,但是級別越高的立法機關在制定法律的時候,其對整個全局的把握會更全面充分,對立法程序的控制也會更加慎重嚴格,有利于保證法的代表性和立法的嚴肅性。彭真先生就曾強調,“立法要嚴肅”,他認為立法的嚴肅性不僅關系到執(zhí)法的嚴肅性,更是關系到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關系到社會主義的事業(yè)。立法權的行使也是與廣大人民根本利益以及社會主義事業(yè)密切相關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的是全國人民的利益,全國人民代表大會行使立法權也就是將全國人民的利益訴求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民法與人們的切身利益尤其相關,因此要慎重行使民法立法權,需要由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來進行把握。
立法也需要監(jiān)督。根據憲法規(guī)定,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委會享有法律監(jiān)督權。彭真先生將人大、人大常委會的監(jiān)督分為廣義的監(jiān)督和狹義的監(jiān)督,廣義的監(jiān)督包括審查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計劃、審查預算決算,狹義的監(jiān)督主要是法律實施的監(jiān)督。法律制定出來就是要用來實施的,在實踐中要嚴格依照法律辦事,不僅做到“有法可依”,更要做到“有法必依”?!盁o論是國務院,還是各省、自治區(qū)、直轄市的人大和常委會,他們制定的法規(guī)、做出的決定,如果與憲法和法律有抵觸,那就要行使法律監(jiān)督權。”具體到民法來說,雖然全國各地情況各不相同,特殊情形以及各地風俗習慣各異,要尊重當時當地的特色,但是民法的適用是全國范圍的,不容許各地隨意對民法進行更改適用,特別適用必須經過全國人大或其常委會的授權或者備案。如果有地方違反憲法或法律制定關于民法方面的法規(guī)等規(guī)范性文件,就破壞了民法適用的統(tǒng)一性與普遍性,不利于樹立法律的權威,甚至損害社會主義法制建設,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就有權行使法律監(jiān)督權,撤銷或者改變違反憲法或法律的那些規(guī)范性文件。另一方面,彭真先生認為,“法律解釋也包括有監(jiān)督的意思在內”。在我國,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做出的法律解釋本身就具有法律約束力。當民法在適用中或者對民法的理解出現爭論或矛盾的時候,全國人大或其常委會可以適時以法律解釋的形式來解決問題,那么就必然會肯定或否定某些觀點。因此,從此種意義上來講,法律解釋也可以算做是法律監(jiān)督的一種形式。
在對民法立法權以及立法監(jiān)督問題的認識上,彭真先生從全局的角度聯系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的工作制度與職責,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這些見解雖然不夠全面深入,但足以使全中國的法律人在理論和實踐層面上有所體悟,進行民法立法乃國家之大事,并非不切實際憑空幻想,立法者們也在不斷思索如何才能做好工作,努力為社會主義法制建設添磚加瓦。未對思想資料進行分析研究,隨意揣測或批評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立法工作者們的立法理念或立法技術,都是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前人已然栽樹,后人不應只是乘涼,借鑒他們的經驗,吸取他們的精華思想,反思我們的不足,完善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應是我們今天秉持的正確態(tài)度。
四、反思
彭真先生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領導、推動、參與中國的全面立法所面臨的挑戰(zhàn),實則與現今時代所處的大環(huán)境有著很大程度的相似,認真反思彼時的民法立法思想對于現在如火如荼進行的民法典編撰具有實質性意義。
2013年11月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了全面深化改革的經濟體制、政治體制、文化體制、社會體制、生態(tài)文明體制五大體制改革要點。而在2014年10月中共十八屆四中全會更是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完善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即如三十多年前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一般,如此重大的改革必定會對中國社會的各個方面產生深刻的影響,以頂層設計推動中國社會變革,而法律也會在不久的未來發(fā)揮前所未有的作用。關于如何立法以及立法中的問題等諸多事項,也會是重要的研究課題。
就彭真先生關于民法方面的立法思想來說,其不可避免地帶有了受馬克思主義思想影響的烙印,這樣的批評正如批評者批評民法典立法帶有德國式影子一樣,然任何時候的立法都需要一定的思想理論來指導或者有可資借鑒的對象,是故諸如此類的批評不足以否定其中的蘊含的合理成分。之于當前,首先需注意的是要從實際出發(fā),廣泛調查研究,從歷史的角度把握民法的發(fā)展規(guī)律和法律的內在品質,將具有連續(xù)性和恒久性的規(guī)則賦予民法典的立法之中,避免法律工具主義式的立法,使民法的權威得以在新一輪的法律改革運動中確立與加強。其次,警惕完全照搬照抄式的民法立法,其他法律先進國家的民法運行有一定的時期,與各個國家具體的政治制度以及社會實際是密不可分的,但是卻與我國的現實狀況有著難以逾越的差別或難以調和的矛盾,直接拿過來不僅浪費司法資源,也會在實踐中產生難以預料或難以解決的問題。對于民法立法來講,慣于堅持某種主義并非科學、民主的立法精神所要求的必然之舉,重要的是將中國的現實——不管是政治的還是經濟、社會、法律的均納入立法因素的考慮范圍之內,切實制定出符合中國實際的、能夠運行良好且妥善解決糾紛的民法典,不會因社會環(huán)境或政治因素的些許改變就失去其適應性而需重大變動。這不僅僅是彭真先生所希望看到的民法典,也是我們翹首以盼的法治社會應有的民法典。
從對民法的認識到對民法立法方面的認識,處于特殊變革時期的彭真先生所具有的遠見卓識著實具有可取之處,今天的我們作為后來者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除了需要看到更遠的地方外,仔細研究前人的思想成果和理論實踐方面的經驗也必不可少,對后者的加強只會更有利于前者而不是削弱甚或走向另一個極端。若一味地批判以往的立法方面的問題而無所建樹,只會徒然浪費掉大好的法治資源,對經濟社會乃至人類社會的貢獻亦十分有限。而對法治社會的美好愿景固然可喜,注重立法的研究與完善法律才是當下應有的明智之選。(作者單位:中國政法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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