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　曾彩麗

NYPE2015船體污損條款解析

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曾彩麗

船體污損條款是2015年紐約土產(chǎn)格式期租合同（NYPE）新增的內(nèi)容，主要針對因執(zhí)行船舶承租人的指示超期停留于某區(qū)域?qū)е麓w污損產(chǎn)生的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由承租人承擔等問題進行規(guī)定，體現(xiàn)目前租船實務的需求，有著廣泛的市場接受度。建議對承租人的指示合法與否進行區(qū)分，并針對不同情形詳細約定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承擔主體。在承租人合法指示下，船體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由出租人承擔；反之，由承租人承擔。出租人與承租人應綜合考慮船殼油漆、持續(xù)防污能力、航區(qū)與航行期間的氣候等因素，確定合理的停留時間與計算方式。在未約定時間計算方式的情形下，時間的計算應當以一個航次的停留時間為準，更具有科學依據(jù)與合理性，有利于實現(xiàn)船舶出租人與承租人之間的利益平衡。

船體污損條款；船體污損清除；時間計算

紐約土產(chǎn)格式期租合同在當前定期租船實務中被廣泛使用，該租船合同自產(chǎn)生之日起經(jīng)過了六次修改，目前使用版本較多的是1946年版本與1993年版本。為了更好地適應租船市場的實踐需求，促進NYPE能被更加廣泛地使用，結(jié)合當前租船市場的實務操作與法律的發(fā)展，在2015年10月，波羅的海航運公會組織（BIMCO）、美國航運經(jīng)紀人和代理人協(xié)會（ASBA）與新加坡海事基金（SMF）聯(lián)合發(fā)布了最新的紐約土產(chǎn)格式期租合同（簡稱NYPE2015）。

NYPE2015一共有57個條款，相比NYPE1993，增添或者修改了許多條款，例如全新增加的燃油條款、船體污損條款、船舶速度與性能條款等，修改了諸如船舶租約期/航次介紹條款、租金支付條款等。本文筆者對NYPE2015新增加的第30條船體污損條款（Hull Fouling Clause）進行解析。首先比較該條款與NYPE1946、NYPE1993相關(guān)條款之間存在的不同點，進而結(jié)合英國2005年判例“THE KITSA”案分析增加該條款的必要性。然后分析目前租船實務操作中“船體污損條款”在國內(nèi)外的使用情況，從而預測該條款的市場接受程度。最后提出該條款在實際運用過程中，租船合同雙方需要注意的事項。

一、船體污損條款與NYPE1946與NYPE1993相關(guān)條款不同之處

船舶船體污損產(chǎn)生的主要原因是船舶在營運過程中，船殼水下部分會附著滋生海藻、藤壺、海蠣等海生物，致使水線下船殼和船底表面粗糙，造成船體污損，影響船舶性能，產(chǎn)生租船合同糾紛。在船體污損方面，NYPE1946與NYPE1993對此均沒有規(guī)定，因為傳統(tǒng)上認為船舶因船體污損需要進干塢清理，屬于船舶出租人保持船舶在船殼、機器和設備方面處于充分有效狀態(tài)所必須采取的措施，所以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由船舶出租人承擔，無論船體污損是因出租人還是承租人的原因產(chǎn)生。因此，NYPE1946第1條、NYPE1993第6條與BALTIME第3條針對船舶出租人的義務規(guī)定“船舶出租人應維持船級，并且應當在整個租期內(nèi)使船殼、機器和設備處于充分有效狀態(tài)”［1］224。NYPE1946第21條和NYPE1993第19條船舶入干塢規(guī)定“在租期內(nèi)，船舶在熱帶區(qū)域進行作業(yè)，承租人或船長認為有必要的時候，船舶應當在便利的地方入干塢進行船底清理或者刷漆，至少每六個月進行一次”或者“在租期內(nèi)，在雙方同意情況下，可以使船舶入干塢進行船底清理、刷漆或者根據(jù)船級等相關(guān)情況進行修理”［1］212。

但在實踐中，如果船體污損是因執(zhí)行承租人的指令，延期停留于某區(qū)域所導致的，此時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承擔主體會存在爭議。于是NYPE2015新增的船體污損條款對此項費用的承擔主體進行了規(guī)定。雖然BIMCO在2013年公布過船體污損條款，但與2015年船體污損條款在內(nèi)容上基本一致，在此不予詳述。

NYPE2015第30條船體污損條款共有五款規(guī)定，主要針對船體污損的時間、清除風險、費用等方面進行規(guī)定。規(guī)定如下：（a）根據(jù)船舶承租人的指示，如果船舶在某個地方、錨地或者泊位停留或者移動的時間超過定期租船合同當事人以下約定的時間：①雙方當事人可能會以書面形式同意在熱帶區(qū)域或者季節(jié)性熱帶區(qū)域停留的時間；②雙方當事人可能會以書面形式同意在前款規(guī)定的其他區(qū)域的時間，那么在船舶水下部分包括但不限于船體、海底閥箱和船舵檢查期間，出租人對船舶航速和耗能的任何保證可以暫時中止。如果雙方當事人沒有約定在上述區(qū)域所停留或者移動的時間，則默認雙方當事人約定的時間為15天。（b）根據(jù)（a）款規(guī)定，合同任何一方都可以要求對船舶進行檢查，檢查需要船舶出租人與承租人共同安排，且由承租人承擔由此產(chǎn)生的風險、費用以及時間損失。（c）由于檢查的原因，任何一方可以要求對船舶水下任何部分進行清除，由承租人承擔因清除產(chǎn)生的風險、費用，清除所需的時間需要和船舶出租人進行磋商。此外，（d）款與（e）款規(guī)定了船體污損清除需要在還船之前完成與船舶船速保證義務的恢復情形等。

因此，相比之下，NYPE2015船體污損條款專門針對船體污損產(chǎn)生的時間、清除風險與費用進行詳細規(guī)定，彌補了NYPE1946、NYPE1993與BALTIME租船合同在船體污損這方面的空白，也大大減少了船體污損責任主體的爭議。

二、船體污損條款增加的必要性

根據(jù)前文所述，船體污損條款是為了解決實務中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承擔主體糾紛。因為在租期內(nèi)，出租人有保持船舶處于全面有效狀態(tài)，按時清除船體污損的義務，否則要因船體污損導致船速下降，向承租人承擔違約責任。但船舶是由承租人通過向船長發(fā)出指示來完成航行任務，船舶若因執(zhí)行承租人指令而在某個港口停留超過合同約定的時間，但是不對超時停留的原因進行區(qū)分，船體污損清除費用一概由出租人承擔，這顯然不合理與不公平，會損害出租人的利益。因此，有必要在新的NYPE版本中增加船體污損條款，對超時停留導致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等問題進行規(guī)定。

2005年英國高等法院在“THE KITSA”案中判決即使船體污損是由于承租人原因?qū)е碌模w污損清除費用仍由出租人承擔。①Action Navigation Inc.v. Bottigliere Di Navigazione S.p.A.［2005］ 1 Lloyd’s Rep. 432（The Kitsa）.該案件是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案件的典型判決，本次BIMCO新增的船體污損條款也是為了回應“THE KITSA”案的判決結(jié)果。［2］筆者就該案案情、爭議焦點與法院判決進行闡述。

（一）案情概要

名為KITSA的船舶根據(jù)經(jīng)修訂的NYPE租船合同進行出租，后進行轉(zhuǎn)租，由轉(zhuǎn)租合同承租人進行從韓國運送煤炭到印度維薩卡帕特南的運輸業(yè)務。此外，租船合同第15條規(guī)定：“如由于……船舶為檢驗或油漆船底而進干塢，或由于任何其他原因阻礙了船舶的充分工作，在所損失的時間內(nèi)停付租金。如果在航程期間，船舶船速因船舶、機器設備的任何一部分缺陷或故障而降低，因此造成的時間損失與燃油損失及直接導致的多余費用均應當從租金中扣減?！雹赥he Kitsa［2005］ 1. Lloyd’s Rep.432.第54條規(guī)定：“繞航/倒退：如果船舶在航行過程中，因為船舶設備故障、船舶碰撞、船舶擱淺、火災或者其他任何事故或者損害……發(fā)生繞航或者倒退，在此期間，租金應當從船舶在港口或海上出現(xiàn)問題時開始中止支付直到船舶再次恢復到原來的航行效能或者和船舶到達停租發(fā)生時船舶所處地點相當?shù)牡攸c。船舶在此停租期間產(chǎn)生的燃油費用與其他所有的直接產(chǎn)生于航程之中的費用均由船舶出租人承擔。”①The Kitsa［2005］ 1. Lloyd’s Rep.432.因在卸貨港維薩卡帕特南遲延卸貨，導致涉案船舶在港口停留的時間超過合同約定時間三個星期。在此期間，船舶船體因藤壺的大量附著導致嚴重污損。之后，船舶出租人在波特蘭、多賽特采取污損清除措施，并向承租人主張污損清除費用18萬美元，承租人不予支付，故產(chǎn)生爭議。出租人主張延期停留產(chǎn)生的船體污損風險屬于承租人默示補償范圍，故有權(quán)向承租人主張默示補償；船舶在波特蘭進行污損清除時間不屬于停租時間。承租人主張污損清除費用不屬于默示補償?shù)姆秶?，并且船舶在波特蘭進行污損清除時間屬于停租時間。

（二）案件爭議焦點

本案爭議焦點有兩個：一是在默示補償下，船舶出租人所支付的船體污損清除費用能否得到賠償；二是船舶進行船體污損清除的時間是否屬于停租時間。

（三）判決結(jié)果與理由

本案經(jīng)過仲裁與訴訟。首先仲裁裁決駁回出租人的請求，認為污損清除費用不屬于承租人默示補償范圍；并且污損清除期間屬于停租期間，承租人無須支付租金。出租人不服，上訴到英國高等法院。法院判決結(jié)果與仲裁庭裁決結(jié)果一致。

主要判決理由如下：

（1）針對焦點一，法院認為在認定一項特殊的費用是否屬于租船合同的默示補償范圍時，需要判斷在合同訂立之時，相關(guān)的此類風險是否屬于船舶出租人愿意承擔的范圍。②The Kitsa［2005］ 1. Lloyd’s Rep.439.在本案中，承租人有權(quán)依據(jù)合同約定指示船舶到達位于熱帶區(qū)域的卸貨港卸下煤炭，污損清除費用屬于船舶航行產(chǎn)生的正常費用。此外，由于雙方在合同簽訂時，對船舶在熱帶水域停留22天船體會產(chǎn)生污損并且會影響船舶正常作業(yè)的風險是可預見并且已經(jīng)預見，所以可以推斷與此相關(guān)的風險是出租人在合同訂立時愿意承擔的，故出租人有盡快清除船體污損的義務。因此船舶出租人支付的船體污損清除費用不在船舶承租人的默示補償范圍內(nèi)。

（2）針對焦點二，法官認為船體污損清除時間屬于停租時間的依據(jù)是合同條款第54條非第15條。首先，因為船舶在波特蘭進行污損清除是出租人決定的，是為了出租人的目的，符合第54條規(guī)定的“owner's purposes”；其次，如果援引合同第15條，則沒有證據(jù)證明遭受時間損失是由于停留在波特蘭所導致的；最后，如果仲裁員援引第15條，則與Mustill法官在1981年“Rijn”案件③Santa Martha Baay Scheepvaart and Handelsmaatschappu N.V. v. Scanbulk A/S.［1981］ 1. Lloyd’s Rep. 267（The Rijn）.的判決結(jié)果不一致。該案爭議焦點是船舶承租人能否就船底附生物導致的船體污損，依據(jù)NYPE標準格式合同第15條減少租金支付。法院最后判決船底附著生物導致船底污損不屬于偶然事件，是營運過程之中的必然結(jié)果，也不屬于租船合同第15條所規(guī)定的任何導致船舶不能完全工作的情況范圍與船舶缺陷，導致的時間與航速損失也不屬于第15條所規(guī)定的范圍，因此承租人不可以停止支付租金。綜上，船體污損清除時間屬于停租時間，承租人可以停止支付租金。

因此，該案判決結(jié)果確立的是船舶因執(zhí)行承租人指令而在某區(qū)域停留時間超過合同約定的時間，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由出租人非承租人承擔，顯然該判決結(jié)果損害了出租人的利益。于是在該案判決后，出租人與承租人簽訂租船合同時，往往會采用附加條款的形式將船體污損條款訂入租船合同中，對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承擔主體進行約定，有利于爭議的解決。由于NYPE合同均屬于可參考的租船合同范本，NYPE1946、NYPE1996與BALTIME租船合同對船體污損均沒有規(guī)定，為了滿足實踐的需求，在NYPE2015中增加船體污損條款顯得非常必要。

三、目前國內(nèi)外船體污損條款的使用情況

目前，在國內(nèi)外租船實務中，通常采用附加條款的形式將船體污損條款訂入租船合同中，名為“Bottom Fouling Clause”，稱為“污底條款”，雖然與NYPE2015中的船體污損條款（Hull Fouling Clause）名稱不同，但兩條條款的調(diào)整對象均為船體污損清除問題。因此，在下文中筆者均稱之為“船體污損條款”。

在國內(nèi)，筆者通過閱讀國內(nèi)船公司的定期租船合同發(fā)現(xiàn)，船公司通常會以“船體污損條款”作為租船合同的附加條款，使之成為租船合同的一部分。例如：中遠散貨運輸公司定期租船合同第95條船體污損條款規(guī)定：“當船舶依承租人要求在世界各地港口停留時間超過約定的25天或者在熱帶區(qū)域或季風熱帶區(qū)域，在港區(qū)或者錨地等待泊位或者因其他原因等待或者停留，因此導致?lián)p失的發(fā)生，那么承租人應當按照出租人同意的時間與費用范圍內(nèi)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在船體污損清除后通過驗船師要求的標準前的期間內(nèi)，承租人不能就船舶因污損清除導致的船速降低損失和燃油消耗損失向出租人主張損害賠償。”中國長江航運集團船體污損條款規(guī)定：“如果船舶的船體或者螺旋槳因為超過約定的停留時間（25天）產(chǎn)生污損，承租人應當清除船體與螺旋槳的污損，時間與費用損失均由承租人承擔。出租人對船舶船速與燃油消耗的保證應當中止直到船體與螺旋槳的污損被清除干凈。由出租人與承租人共同指定一位驗船師對船舶水下部分的船體污損進行調(diào)查，提交調(diào)查報告，由船舶出租人與承租人共同決定是否要進行船體污損清除工作。”

總結(jié)發(fā)現(xiàn)，國內(nèi)船體污損條款通常規(guī)定以下內(nèi)容：第一，船舶可以在合同約定的港口、錨地或者熱帶或熱帶季風區(qū)域拋錨或者停泊的最長時間；第二，拋錨或者等泊的時間超過約定的時間（一般約定25天或者30天）后，船體或者螺旋槳因延期時間產(chǎn)生污損，污損的清除工作安排由承租人承擔，時間與費用損失由承租人承擔。但有些合同約定船體污損清除工作由出租人安排，但相關(guān)的費用、風險與時間損失由承租人承擔。第三，船舶因清除船體污損導致的船速降低和燃油消耗損失由承租人承擔，之后不能向出租人索賠損失。此外，租船合同可以約定船舶是否進行污損清除工作先由驗船師對船體污損進行檢查，之后再由出租人與承租人針對是否進行船體污損清除工作共同作出決定，也可以約定船體進行清除工作之后需要達到船級社要求的船舶等級等。

在國外，筆者以目前英國與美國的租船合同為例，租船合同中通常會有“船體污損條款”，約定因承租人原因?qū)е碌拇w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由承租人承擔。在目前的英國與美國司法實踐中，在租船合同當事人對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承擔主體產(chǎn)生爭議的情況下，法院或仲裁庭一般會根據(jù)租船合同的約定，判決或裁定由承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如果雙方當事人在租船合同中沒有對船體污損清除費用進行明確約定，法院或仲裁庭可能會判決或裁決因承租人原因?qū)е碌拇w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由船舶出租人承擔。

首先以英國為例，目前司法實踐中，由于租船合同當事人基本會在合同中訂入船體污損條款，因此法院與仲裁庭會依據(jù)該條款判決或裁定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由承租人承擔。反之，如果未在合同中約定船體污損條款，則法院或仲裁庭可能會以2005年英國高等法院作出“THE KITSA”案（前文已詳述）判決結(jié)果作為參考，可能判決或裁定出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因此，在英國目前租船實務中，出租人在與承租人訂立定期租船合同時，基本都會約定“船體污損條款”，從而將因承租人原因?qū)е碌拇w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轉(zhuǎn)移給承租人承擔，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出租人利益。

其次，在美國目前的司法實踐中，與英國法院、仲裁庭做法相近。但美國的司法判決對于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承擔主體存在著一個變化過程。在美國1968年“The Stove Vulkan”案裁決之前，由于認為船體污損與航速保證及保持船舶處于全面有效狀態(tài)的附屬義務有關(guān)，所以將船體污損清除歸 到船舶出租人使船舶入干塢義務中。①Terence Coghlin，Andrew W. Baker，Julian Kenny，John D.Kimball，Tomas H. Belknap，JR.Time Charters（6th edn ， Informa ， Abingdon 2014），88.如果租船合同中訂立了船舶入干塢條款，那么出租人在船舶污底產(chǎn)生并可見的時候，有義務使船舶入干塢進行污損清除并承擔船體污損導致的航速損失。①Terence Coghlin，Andrew W Baker，Julian Kenny，John D. Kimball，Tomas H. Belknap，JR.Time Charters（6th edn ， Informa ，Abingdon 2014），88.但如果承租人無法舉證其在合同中訂立了入干塢條款，則承租人不能以船體污損是船體的故障或缺陷為由，要求出租人承擔賠償責任。在1968年“The Stove Vulkan”案裁決后，法院與仲裁庭的審理改變了早期遵循的船體污損清除主體承擔規(guī)則，裁決無論租船合同中是否存在使船舶入干塢條款，如果船體污損是由于船舶承租人原因產(chǎn)生的，船舶承租人應當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例如：仲裁庭在1968年“The Stove Vulkan”案中，仲裁庭裁決如果船體污損在租期內(nèi)產(chǎn)生，則承租人需要負責清除在此期間產(chǎn)生的污損，并且承擔因船體污損導致的航速損失②Lorentzens Rederi Co.，A/K/A/Lorentzens Skibs A/S. v. Seaspeed Ltd.（1986）SMA 2320（Arb.at N.Y.）.；在1986年“The Milly Gregos”案中，陪審員裁定駁回承租人要求出租人賠償因在菲律賓延期停留產(chǎn)生污損所導致的船舶航速損失請求。③Milgreva Compania S.A. v. Irish Shipping Ltd.， Celtic Bulk Carrigers Ltd.，Intermare Transport Gmbn（1986）SMA 2190（Arb.at N.Y.）.同年在“The Mykali II”案中，陪審團認為根據(jù)承租人指示，船舶在德班延期停留會產(chǎn)生污損屬于自然的并且可以預見的事件，故裁決駁回承租人請求將清除船體污損的時間歸為停租時間并要求出租人賠償延期消耗的燃油損失的主張。④National Shipping & Trading Corp. v. Bulk Shipping International Ltd.（1884）SMA 2240 （Arb.at N.Y.）.但也曾有案件判決在租船合同當事人未在租船合同中訂立船體污損條款時，出租人要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即使船體污損是由于承租人原因產(chǎn)生的。例如在1989年“The Happy Empress”案中，仲裁庭裁定駁回出租人要求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主張，理由是租船合同中沒有要求承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條款，因此將船體污損的清除歸為船舶出租人保持船體處于全面有效狀態(tài)的義務。⑤SMA 2599（Arb. at N.Y.1989）.因此，租船當事人為了減少當事人對船體污損條款承擔主體的爭議，一般會在租船合同中訂入船體污損條款。

綜上所述，目前在國內(nèi)外的租船實務中，定期租船合同中一般都會約定船體污損條款，如果雙方當事人在合同中沒有進行明確約定，法院或仲裁庭可能會判決或裁決因承租人原因?qū)е碌拇w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由船舶出租人承擔，因此為了平衡船舶出租人與承租人的利益，建議船舶出租人在訂立合同時，將船體污損條款訂入租船合同中。雖然實務租船合同中的船舶污底條款與NYPE2015船體污損條款名字不同，但本質(zhì)上是一致的，因此通過綜合分析，筆者認為船體污損條款在目前的租船實務中已經(jīng)被廣泛使用。

四、船體污損條款訂立時的注意事項

NYPE2015第30條船體污損條款前三款針對船體污損檢查清除產(chǎn)生的風險、費用及時間損失的承擔進行了規(guī)定。但筆者認為在訂立該條款時，租船合同當事人需就以下兩個方面進行約定。筆者就以下兩個問題進行探討并提出建議。

（一）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承擔主體問題

根據(jù)船體污損條款規(guī)定，船體污損產(chǎn)生的前提條件是必須根據(jù)船舶承租人的指示導致在熱帶載重線水域、季風性熱帶載重線水域或者其他約定的水域延期停留。此時，承租人超出租船合同約定的時間停留約定水域的行為屬于承租人非法指示下的行為，可見，目前NYPE2015中的船體污損條款只是規(guī)定在合同約定航行區(qū)域范圍內(nèi)超過合同約定的航行時間情形下的船體污損費用承擔主體。

因此，筆者認為在租船合同當事人訂立合同時，船體污損條款可以增加規(guī)定在合同約定航行時間內(nèi)超出合同約定航行區(qū)域造成船體污損情形下的清除費用承擔主體。此外，還可以增加規(guī)定在承租人合法指示情況下的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承擔主體，從而讓船體污損條款的內(nèi)容更加明確具體，減少雙方當事人的爭議，利于租船合同雙方當事人利益的平衡。筆者建議，租船合同當事人在訂入船體污損條款時，可以針對不同情形下的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承擔主體進行如下約定：

1.在承租人合法指示情況下，出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

在定期租船合同中，承租人有權(quán)就船舶的營運航行向船長發(fā)出航行指示。出租人具有保持船舶處于完全有效的航行狀態(tài)，并定期使船舶入干塢進行污損清除，并承擔污損清除費用的義務。如果船體污損產(chǎn)生于租船合同中約定的時間與區(qū)域內(nèi)，即屬于承租人合法的指示內(nèi)，因為該船體污損的產(chǎn)生屬于出租人在訂立合同時可預見的風險，出租人既然愿意簽訂租船合同，表明其愿意承擔風險，因此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由出租人承擔。①Julien Rabeux，“Hull Fouling in a Nutshell”（article at the West of England Defence Guides）〈http://www.westpandi.com/About-Us/Claims/Claims-Guides/〉accessed 17 April 2016.

此外，租船合同中還可以約定：雖然船舶航行區(qū)域或時間超出合同約定的時間范圍內(nèi)，但是出租人或其代理人已經(jīng)通過書面或者其他合理的行為表示其同意承租人變更航行區(qū)域或者航行時間，則可視為變更租船合同中的航行區(qū)域與航行時間，此時承租人向船長發(fā)出的指示屬于合法指示。由于此時產(chǎn)生的船體污損屬于出租人可預見的風險，所以仍由出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出租人只是聽從指令航行到航區(qū)，并沒有其他任何放棄損害賠償?shù)谋硎?，則出租人仍具有請求因超出航區(qū)或超出約定航行時間損害賠償?shù)臋?quán)利。②Terence Coghlin，Andrew W Baker，Julian Kenny，John D. Kimball，Tomas H. Belknap，JR.Time Charters（6th edn ， Informa ，Abingdon 2014），126.

2.在承租人非法指示情況下，承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

承租人非法指示情形包括指令船長在約定航行區(qū)域停留的時間超過合同約定停留的時間與在未取得出租人同意情況下，船舶航行區(qū)域或時間超出合同約定的區(qū)域及范圍兩種情形。在第一種情形下，因為聽從承租人的指示，在合同約定停留的區(qū)域延期停留而產(chǎn)生的船體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超出了出租人在訂立合同時預計承擔的風險損失，因此由承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在第二種情形下，因為航行區(qū)域與時間的變更未經(jīng)過出租人或其代理人同意，或者只是船長同意變更航區(qū)與時間，則不能認為租船合同雙方就航行區(qū)域作出了新的約定，因此仍由承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

（二）船舶污損條款約定時間的計算問題

根據(jù)船體污損條款（a）款規(guī)定：超出合同雙方約定的時間為承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必要條件之一，但未規(guī)定雙方約定的時間或者在未約定停留時間情況下默認約定時間15天的時間計算方式。因此，時間計算是按照租期內(nèi)一個航次的停留時間計算還是按照多個航次的停留時間總和計算極易產(chǎn)生爭議。

在定期租船合同下，承租人可以在約定的港口之間進行多個航次的海上貨物運輸。如果其中一個港口處于熱帶區(qū)域，船舶在進行多個航次過程中，均在該港口停泊，但每次在該港口停留的時間均不超過合同約定的時間，但在最后一次的船舶停留期間，船體產(chǎn)生嚴重的污損，航速降低，燃油消耗增加。雖然在租船合同中，出租人通常都會寫明“more than 25 consecutive days”或者“25 days for the prolonged port stay”等，但都沒有說明是一個航次在約定區(qū)域停留的時間不超過25天，還是整個租期內(nèi)在約定區(qū)域停留的時間總和不超過25天。由于沒有明確規(guī)定時間的計算方式，因此在案件審理中，時間如何計算取決于法官或者仲裁員對該約定時間的理解，導致判決結(jié)果不一。

對于時間的計算問題，筆者認為應當結(jié)合確定該時間的依據(jù)來判定。通常情況下，一般根據(jù)船殼海生物的生長周期來確約定的時間。船殼水線部位以海藻、藤壺為主，船殼底部則以海蠣、軟體類動物為主。軟體類動物多在海水溫度較低時附著，附著期一般不超過兩個月；藤壺可能是造成船殼污損的主要海生物，在熱帶、亞熱帶25°以上的海水中，附著于拋錨船舶船殼的藤壺14到20天就能長到10毫米厚，而停泊船舶防污漆最多可以耐12到14天。［3］一般來說，如果船舶在一個航次中在熱帶水域停留三至四周，船體就會有大量的海生物附著，影響航速。此外，如果將租期內(nèi)所有航次過程中停留在該區(qū)域的全部時間來計算超期時間，顯然存在不合理之處。例如船舶只是在熱帶區(qū)域兩個距離很近的港口之間進行多個航次的貨物運輸，若按照時間總和的計算標準，這對承租人是極不公平的。

通過以上分析，筆者認為約定的時間計算應當以一個航次船舶停留在該約定區(qū)域的時間為準。同時也建議出租人與承租人在訂立租船合同時，盡可能在合同中說明該時間的計算方式，這將極大地減少雙方在時間計算方面的爭議。

此外，筆者查看船公司的租船合同，一般租船合同約定的時間通常為25天或者是30天，而BIMCO此次的NYPE2015第30條規(guī)定在未約定時間情況下，默認為15天，這體現(xiàn)了對船舶出租人的利益保護。筆者建議合同雙方可以結(jié)合租用船舶船殼所刷的油漆，防污效果，持續(xù)防污能力以及油漆生產(chǎn)商的建議約定時間。同時也可以借鑒BIMCO在2013年頒布的“BIMCO Hull Fouling for Time Charter Parties”船舶污損條款（a）款第二項的規(guī)定，還可以考慮船舶航行目標航區(qū)、航行期間的氣候及經(jīng)常性或過渡性清除可能會減少船殼油漆的防污能力等因素。①BIMCO Hull Fouling Clause for Time Charter Parties .No.3.24.June 2013 〈https://www.bimco.org/〉accessed 17 April 2016.

五、結(jié)語

本文從BIMCO在2015年頒布的最新紐約土產(chǎn)格式期租合同（NYPE）入手，以該租船合同第30條船體污損條款為切入點，首先分析該船體污損條款與NYPE1946及NYPE1993存在的不同之處，主要體現(xiàn)在NYPE1946與NYPE1993不區(qū)分船體污損產(chǎn)生的原因而一律規(guī)定租船合同的出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而NYPE2015則對船體污損產(chǎn)生的原因進行區(qū)分，規(guī)定因聽從承租人指示，停留在某約定區(qū)域，如熱帶載重線區(qū)域的時間超出合同約定可停留的時間導致船體污損產(chǎn)生，此時由承租人承擔船體污損清除義務，與之相應的船體污損清除費用與時間損失由承租人承擔。其次，詳細分析2005年英國高等法院判決的“THE KITSA”案件，本文從案件案情、爭議焦點、判決結(jié)果與理由三部分進行闡述，該案判決結(jié)果確立的是船舶因執(zhí)行承租人指令而在某區(qū)域停留時間超過合同約定的時間，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由出租人非承租人承擔，顯然該判決結(jié)果損害了出租人的利益，因此有必要在租船合同中增加船體污損條款。再次，通過分析國內(nèi)租船合同中船體污損條款的使用情況，并進行歸納發(fā)現(xiàn)在租船合同中一般都會約定在合同約定的港口、錨地或者熱帶或熱帶季風區(qū)域拋錨或者停泊的最長時間；超出約定時間產(chǎn)生的船體污損清除責任承擔主體等問題。此外，就英國與美國租船實務中使用船體污損條款的情況進行闡述，尤其針對美國司法判決對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承擔主體所適用規(guī)則的變化進行剖析。因此，綜合考慮國內(nèi)外船體污損條款的使用情況，筆者認為船體污損條款在國內(nèi)外租船實務中已經(jīng)得到廣泛使用。最后，筆者針對船體污損清除費用承擔主體與船舶污損條款約定時間的計算方式兩方面提出自己的見解，認為租船合同當事人在訂立租船合同時可以針對承租人的指示合法與否情形下，對船體污損清除費用的承擔主體進行約定。此外，出租人與承租人可以綜合考慮船殼油漆、持續(xù)防污能力、航區(qū)與航行期間的氣候等因素，確定合理的停留時間與計算方式。本文結(jié)合租船操作實務，對船體污損條款進行評析，并提出自己的建議，而具體實務中租船合同關(guān)于船體污損條款的具體約定留待租船合同當事人之間的約定。

［1］郭萍.租船實務與法律［M］.大連:大連海事大學出版社，2015.

［2］劉洋.新NYPE2015版重點條款分析［EB/OL］.（2016-04-16）［2016-04-16］.http://www.ship.sh/news_detail.php？nid=18576.

［3］劉廣利.船殼海生物附著問題及應對［J］.中國遠洋航務，2013（7）:66-68.

10.16176/j.cnki.21-1284.2016.09.009

曾彩麗（1993—），女，碩士研究生，E-mail：cailizeng@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