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茅斯，感恩節(jié)的最初記憶

每年11月第四個星期四，是美國人獨創(chuàng)的古老節(jié)日——感恩節(jié)。當天，挨家挨戶都要吃烤火雞、南瓜餅。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五，各大商場開始年底大促銷。因為美國的商場以黑筆記錄盈利，而感恩節(jié)后一天人們瘋狂的搶購使商場利潤大增，所以這天又被稱作“黑色星期五”。另一個重要的感恩節(jié)活動就是郊游，而最受美國人青睞的目的地，便是位于東海岸馬薩諸塞州的普利茅斯。這里是美洲最早的殖民地之一，也是感恩節(jié)的發(fā)源地，被稱為“美國的故鄉(xiāng)”。

結(jié)束流浪的避風港

11月的普利茅斯已有了冬天的氣息，一下火車，我就感到了一絲寒意。前往市區(qū)需要坐火車站大巴，一路都沿著海岸線行進。海岸被一片零亂的石頭占領，與灰色的天空組成略顯冷清的畫面。

大約開了20分鐘，車停在一個狹長的碼頭邊。岸邊停著一艘大船，大約20米高，船上佇立三根桅桿，每根桿頂飛揚著英格蘭圣喬治十字旗。 船頭有一朵巨大的白色花朵，這就是普利茅斯的城市名片——“五月花號”。登上甲板，一位自稱水手的老者，身穿英格蘭傳統(tǒng)服裝，正在向游人們講述著關(guān)于這艘船和這座城的故事。

16世紀60年代，英國國教會內(nèi)部出現(xiàn)了新的宗教派別——清教徒，他們限制一切縱欲、享樂，被認為是最虔敬、生活最圣潔的新教徒。清教徒在英國發(fā)起了宗教改革，宣布另立教會。17世紀中葉，?；首h會通過了《信奉國教法》，清教徒遭到迫害，開始到處流浪。不久，一些人把目光投向了美洲——這塊由哥倫布在15世紀末發(fā)現(xiàn)的 “新大陸”，地域遼闊，物產(chǎn)富饒，而且沒有國王。

1620年9月6日，在牧師布萊斯特率領下，36名清教徒攜妻帶子，和一些破產(chǎn)者、流浪漢等“教外之人”共102人搭乘“五月花號”貨船，從英國普利茅斯港出發(fā)，駛往遙不可及的新大陸。

船上有一名叫威廉·布拉德福德的年輕人，他堅持寫日記，記錄下每天的航行。他和船員原本計劃按照英國政府的殖民命令，在哈德遜河入?？?，也就是今天的紐約登陸。但因為天氣原因，他們最終無法成行。在激烈的討論之后，他們決定違反命令，在另一處不屬于他們的土地——馬薩諸塞的科德角灣岸邊登陸。

11月11日，經(jīng)過66天的航行后，“五月花號”終于抵達科德角。那里是一片荒無人煙的莽原，沒有政治，沒有法律。為了創(chuàng)造一個讓每個人“合作生存”的制度，布拉德福德主持起草了一份公約，主要內(nèi)容是組織公民團體，擬定公正法律、法令。他還說服船上41名成年男子簽署了公約，并據(jù)此在當?shù)亟⒘苏?。這就是著名的《五月花號公約》，是美洲第一個政治性契約。第二年，這批流浪者獲得了英國王室的殖民授權(quán)，把這片土地更名為他們始發(fā)地的名字——普利茅斯。

《五月花號公約》成為美國無數(shù)自治公約中的首例，它的簽約方式及內(nèi)容代表著“人民可以自己決定管理的方式，不再由人民以上的強權(quán)來決定”，它是美國政體的第一塊基石。因此，很多人又把“五月花號”稱為美國歷史的起點。

現(xiàn)在我所見到的“五月花號”是一個復制品，是上世紀50年代，英國為紀念兩國特殊歷史淵源和二戰(zhàn)勝利，特地贈予美國的。1957年，這艘船從英國的普利茅斯出發(fā)，沿著老“五月花號”的路線，最終?？吭诹嗣绹绽┧沟陌哆?。從那時起，這艘船就成為美國著名的旅游景點之一，至今船上仍擺放著17世紀的桌椅和陳設，向人們展示當時流浪者們的海上歲月。

雪中送炭的印第安人

普利茅斯并不是美洲第一個殖民地。事實上，早在清教徒在普利茅斯登陸前的1603年，就已經(jīng)有一批英國人在如今的維吉尼亞州詹姆斯鎮(zhèn)一帶建立了殖民地。和當時大多數(shù)殖民者一樣，這些英國人殘暴地對待土著居民——約90%的印第安人被殺害、驅(qū)離。

而在清教徒開辟的普利茅斯，移民者與土著人友好共處。因此，美國人也更愿意承認普利茅斯代表著美國文化的開端。如今，城市東南邊的普利茅斯大農(nóng)場，復原了當年清教徒們的建筑和村落，向人們講述著“感恩節(jié)”的故事。

我來到農(nóng)場時天已轉(zhuǎn)晴，木屋與圍欄在陽光下頗有歐洲鄉(xiāng)間的味道。如今的農(nóng)場是一座歷史博物館，我在一戶“牧羊人”家中見到了一位身穿歐洲舊式服裝的“主婦”，她正在向游客展示清教徒的妻子如何制梭。她一邊做一邊說：“當時的條件，可不像現(xiàn)在那么好?！?/p>

1620年，布拉德福德帶著新移民登陸不久，就迎來了“駐扎”后的第一個冬天。缺衣少糧的冬天是艱難的，就在他們束手無策時，一名印第安人走進了村落。他是當?shù)赜〉诎睬蹰L馬薩索德派來的使者，他看到這些新居民生活窘迫，就上報給了馬薩索德。幾天后，馬薩索德前來拜訪清教徒的首領布拉德福德，帶來了許多生活必需品，并派來最有經(jīng)驗的印第安人，教移民們捕魚、狩獵、耕作以及飼養(yǎng)火雞等技能。

一年后，移民者的土地上收獲累累。布拉德福德邀請馬薩索德和他的族人前來慶祝。移民者的餐桌上擺滿了玉米、南瓜和火雞，與初來乍到時已截然兩樣。對于印第安人的幫助，布拉德福德等人說：“Thanks Giving（感恩）”，這就是歷史上的第一個感恩節(jié)。從此，每年秋收后，清教徒都要在11月份舉辦這個感恩儀式。1941年，美國國會正式將每年11月第四個星期四定為感恩節(jié)。

1622年，布拉德福德?lián)瘟似绽┧沟目偠?，兼高等法官和財政官，同時負責主持議會討論及立法工作。布拉德福德在普利茅斯一共做了32年總督，把這片土地建設為平等、富饒之鄉(xiāng)，他的雕像至今仍和印第安酋長馬薩索德一起，擺放在普利茅斯大農(nóng)場和城市街頭。

被遺忘的歷史

普利茅斯還有許多歷史古跡：“五月花號”附近的普利茅斯礁石上刻著“1620”字樣，被認為是當年清教徒登陸的地方；萊頓街是普利茅斯的第一條街道，常被稱為美國的“母親街”；清教徒博物館是美國最古老的博物館之一，收藏著最早的十字繡樣品；第一教區(qū)教堂內(nèi)，有一件鎮(zhèn)館之寶——蒂凡尼制作的彩色玻璃窗，上邊清楚刻畫著清教徒的歷史……眾多的博物館和雕塑記錄了清教徒的移民歷史，從一無所有到富裕強大，他們只用了半個多世紀——十七世紀下半頁，清教徒移民在美國站穩(wěn)了腳跟，開始主導美國。

然而，強大后的清教主義者們漸漸認為美國的清教徒是“上帝最好的子民”，移民們甚至開始迫害印第安人，把印第安人的土地、牧場據(jù)為己有，在18、19世紀更是進行了多次印第安人大屠殺。現(xiàn)在的普利茅斯，印第安原住民人口大概僅占全市的0.3%，屬于最貧困的少數(shù)民族。好在，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普利茅斯人開始反思歷史：這里出現(xiàn)了許多保護原住民權(quán)益的團體，還有很多志愿者免費向市民、游客講述原住民歷史；當?shù)卦∶褚查_始組織自己的政治、文化團體，力圖保護印第安人的文化與傳統(tǒng)。

走在感恩節(jié)前的普利茅斯，我看著白人小孩裝扮成印第安人，父母跟他講述感恩節(jié)的來歷，感受到了這座城市記憶的復蘇。也許人們期待著，400年前的那種和諧與信任，能重新回到“美國的故鄉(xiāng)”。

（摘自《環(huán)球人物》2015年第31期 劉 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