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

為了泄憤，每次和妻子發(fā)生矛盾后，他都當(dāng)著妻子的面，對一只寫有妻子名字的籃球拳打腳踢，并進行惡毒咒罵。在一次大的沖突之后，他還用刀子戳破了特制的“出氣球”。不堪精神折磨，妻子以遭受家庭暴力為由，將他告上法庭。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擊打?qū)懹衅拮用值幕@球的行為，被法院認定為家庭精神暴力，并被判令對妻子進行精神損害賠償……

心里有火發(fā)不出來，

酒桌上朋友出“妙招兒”

2015年3月25日下午，家住北京市房山區(qū)某小區(qū)的張慶和妻子大吵了一架，摔門離開了家。出門后，他打電話邀幾個經(jīng)常一起喝酒的朋友，到一家川菜館會合。每次和老婆吵架后，他都會找朋友喝酒發(fā)泄心中的苦悶。

6年前，通過別人介紹，張慶和妻子劉麗相識。當(dāng)時張慶29歲，劉麗小他3歲。劉麗嬌小柔弱，相貌也不差，張慶挺滿意。劉麗眼中的張慶高大健壯，挺會哄人。很快，兩人建立了戀愛關(guān)系。

張慶脾氣不太好，想到以前幾個女朋友的離開，都是因為他愛發(fā)脾氣，因此，與劉麗相處時，他不但比較隱忍，還把劉麗哄得開開心心。兩邊父母看他們處得不錯，就催他們盡快結(jié)婚。半年后，張慶和劉麗攜手走進了圍城。

2010年10月，劉麗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兒子，這讓張慶和兩邊的父母喜不自勝。然而，日子沒過多久，張慶的喜悅就被生活的煩瑣和壓力消磨得無影無蹤。劉麗懷孕后沒再上班，一家人的日?；ㄤN都靠張慶來掙。雖然雙方父母有時會幫襯點，但兩對父母退休金都不高，張慶也不好意思老向長輩要錢。

2011年4月的一天，劉麗苦著臉對張慶說：“孩子的奶粉喝完了，尿不濕也用完了，家里沒錢了，能不能找人借點兒？”一聽妻子提錢的事，張慶就有些頭大，他所在的企業(yè)效益不好，每月3000多元的工資有時還不能及時發(fā)放。兩個兒子一個月光奶粉都得1000多塊錢，就這還不敢買太貴的。要不是兩邊的父母不時接濟些，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就算再沒錢，孩子的奶粉還是不能缺的。張慶翻了翻錢包，只翻出200多塊錢。他把錢甩給妻子，不耐煩地吼道：“錢、錢、錢！天天給老子要錢，還讓人活不活了？”丈夫的話讓劉麗頗為生氣，她委屈地說：“我懷孕、生孩子受了那么多罪，你體貼過我沒有？你沒能耐養(yǎng)活老婆孩子，反倒在這里發(fā)脾氣，還是不是個男人？”

被妻子羞辱了一通，張慶壓抑已久的情緒頓時爆發(fā)了，他揚起巴掌就想打妻子。沒想到劉麗主動把頭伸過來，流著淚說：“打呀，你打呀，掙錢沒本事，打老婆顯你的本事是吧？”看到妻子這架勢，張慶先是怯了三分，揚起的巴掌輕輕落下，但又不愿輸了男人的架子，便猛推了劉麗一下，罵道：“你個熊娘們兒，欠揍！”張慶勁兒大，一把將劉麗推到了沙發(fā)上。劉麗被激怒了，猛撲過來，俯在張慶胳膊上咬了一口。被咬急了的張慶揮拳就想打妻子，劉麗靈活地閃開了，拎起墻角的拖把就要應(yīng)戰(zhàn)。本來想用武力征服妻子，沒想到劉麗比他還猛，這讓張慶有些下不來臺。他指著妻子罵道：“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說完，他摔門出去了。

聽張慶訴說了和妻子發(fā)生沖突的經(jīng)過，一個哥們兒安慰他說：“劉麗在家一個人帶倆孩子也挺不容易，你得理解人家。歸根結(jié)底，兩口子吵架還不是為了錢的事，誰讓咱掙錢少呢！”哥們兒的話說得在理，張慶慢慢消了氣。

為了孩子和錢的事，此后幾年，張慶和劉麗經(jīng)常吵架。有幾次，張慶還動了手，結(jié)果劉麗把孩子留給他回了娘家。一個人照顧倆孩子，弄得張慶手忙腳亂，還因為耽誤工作受到領(lǐng)導(dǎo)批評。幾次下來，他不敢再打妻子了。妻子對張慶來說，就像個刺猬，扎得他又急又氣又無奈。

2015年3月25日，為了兩個兒子過生日的事，張慶和劉麗又發(fā)生了沖突。劉麗建議在家弄幾個菜，再把雙方父母請過來熱鬧一下就行了。張慶卻想到外邊找個像樣的飯店慶祝，那樣孩子過生日有氣氛。夫妻倆意見不一致，又發(fā)生了沖突，張慶摔門離開了家，找他那幾個哥們兒喝酒訴苦去了。

飯桌上，看到張慶悶悶不樂的樣子，一個朋友出了個主意：“既然你不敢打老婆，心里有氣又發(fā)泄不出來，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劉麗。生氣時，你就狠打你老婆的替身，這樣既出了氣，又免除了責(zé)任，劉麗也沒有辦法?！蹦莻€朋友的主意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張慶卻沒有表態(tài)。朋友們笑他一個大男人讓老婆給憋屈成這個樣子，也真太難為他了。

擊打老婆“替身”發(fā)泄，

丈夫“暴行”讓妻子心驚肉跳

和朋友喝酒訴苦后的第三天，張慶和妻子因為瑣事再次發(fā)生了沖突，窩了一肚子的火。他想到朋友飯桌上給他出的主意，便決定試一試。

平時張慶愛打籃球，于是，他找出一個舊籃球，用一塊白布把籃球包好，用炭素筆在白布上寫下“賤人劉麗”“我要打死劉麗”等泄憤的話。然后，他把那個寫有妻子名字的籃球掛在陽臺上，用拳頭狠狠地擊打，邊打邊罵：“天天氣老子，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這個賤人！”嫌拳打還不解氣，他還用腳狠狠地踢。還別說，這一通折騰后，張慶心里舒服了許多，氣也順了。

張慶在陽臺上發(fā)泄完，就出門找朋友喝酒去了。酒桌上，他對當(dāng)初出主意的那個哥們兒說：“你小子出的主意還真管用，今天和劉麗吵完架，我弄個籃球，然后寫上她的名字，對著籃球一陣拳打腳踢，越打心里越輕松。以前沒用這個辦法時，我氣得撞墻的念頭都有。”

聽了張慶的夸贊，出主意的哥們兒得意地說，他以前看過一本管理方面的書，說在日本企業(yè)里，專門給員工設(shè)有發(fā)泄室，員工發(fā)泄的對象就是寫有老板名字的沙袋。員工工作中受了委屈，有了不滿，下班后到發(fā)泄室里對著沙袋一通踢打，這樣，員工的火氣就慢慢消退了。還說張慶不敢打老婆，只能找個“替身”練拳腳出出氣了。那個哥們兒的話贏得一桌人的稱贊。

張慶在酒桌上與幾個哥們兒推杯換盞的時候，劉麗卻在家里對著陽臺上那個寫有自己名字的籃球恨得直咬牙。劉麗看到籃球上寫有罵自己的話，心里就更加惱火，一氣之下，她把籃球上裹的那層白布撕爛，把那只籃球扔到了樓下的垃圾桶里。

那天，張慶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第二天上午，他發(fā)現(xiàn)陽臺上那個用來發(fā)泄的籃球不見了，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著。劉麗冷冷地對他說：“既然你這么恨我，想打死我，咱們這日子過著還有什么意思，不如離婚算了！”妻子嘴里吐出“離婚”二字，張慶沒覺得驚訝，他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說：“你愿意離咱就離，不愿離咱就這么湊合著過，我是看透了，跟哪個女人過日子，時間長了都一樣，女人只會胡攪蠻纏，想著法兒氣老公！”

劉麗本以為提離婚會把丈夫嚇住，轉(zhuǎn)而他會向自己求饒，哄哄她，沒想到丈夫卻說出這樣一番話。想想結(jié)婚幾年來，自己的婚姻生活過成了一潭死水，丈夫整天跟朋友胡吃海喝，從來沒對她上心過，這樣的婚姻還有什么意思？

劉麗把想離婚的念頭說給了閨蜜，閨蜜勸她說：“天下的夫妻都一樣，過著過著日子就成了溫吞水。如果你真的離婚了，最可憐的還是兩個兒子，為了孩子，你還得打起精神過?！遍|蜜的話說得在理，劉麗打消了離婚的念頭。

2015年11月初，張慶急著和朋友喝酒，連快要放學(xué)的兒子都不去接，這讓劉麗十分生氣，兩人又發(fā)生了沖突。張慶被妻子鬧得酒沒喝成，心里十分憋氣，就想去找那個寫有“劉麗”名字的籃球發(fā)泄，可是籃球哪里還能找得到？于是，他把一個剛買不久的籃球用白布包起來，用碳素筆寫下：“劉麗你這個混蛋”“壞女人劉麗”等文字，然后掛在陽臺上，發(fā)瘋似的擊打起來。

看到丈夫目露兇光，劉麗沒敢上前阻止，她怕激怒張慶，會受到暴力攻擊。張慶擊打了一會兒籃球，覺得還沒有完全解氣，又把籃球擲到墻角，用腳狠狠地踩，邊踩邊念念有詞地咒罵。

對著籃球發(fā)泄了一通，怕妻子把“出氣球”給扔掉，張慶找了把鎖，把籃球鎖在陽臺上邊的儲藏柜里。做好這些后，他又出去找朋友喝酒了。張慶的怒氣得到了發(fā)泄，劉麗卻窩了一肚子火，她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法院判決一錘定音，

當(dāng)面擊打妻子“替身”屬家庭暴力

為了兩個孩子，劉麗繼續(xù)維持著自己的婚姻。她發(fā)現(xiàn)，這幾年和丈夫發(fā)生的種種爭吵，大都因家里經(jīng)濟狀況不佳引起。有一次，在飯桌上，劉麗勸丈夫要么辭職找份工資高的工作，要么做份兼職多掙些錢。孩子一天天長大，不能僅滿足于夠吃夠喝，得攢些應(yīng)急的錢。

聽妻子催自己出去找工作，張慶一臉不耐煩地說：“你以為外面的工作那么好找嗎？好好的工作你讓我辭了，找不到工作你養(yǎng)我？”自己好言相勸，沒想到卻讓丈夫反感，劉麗指責(zé)張慶不上進，夫妻倆飯也不吃了，大吵了一架。張慶無處發(fā)泄，又從陽臺上的儲藏柜里拿出那個特制的“出氣球”，在陽臺上踢打起來，一邊打一邊罵：“臭女人，整天惹老子不開心，我打死你！”劉麗氣得想沖到陽臺上去搶籃球，張慶卻把陽臺門反鎖，挑釁似的罵道：“我就要氣死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張慶在陽臺上發(fā)泄完，然后出去找他的朋友喝酒去了，留下劉麗一個人在家生悶氣。通過這次爭吵，劉麗更覺得張慶不思進取，沒有責(zé)任感，這樣的老公已經(jīng)無可救藥了，她又有了離婚的念頭。但一想到兒子，她還是下不了決心。

劉麗對丈夫心存不滿，張慶對妻子也沒有好臉色。兩人平時說不上幾句就吵，吵得兇了，張慶就鎖上陽臺門，對著那個“出氣球”拳打腳踢，發(fā)泄完，就跑出去找哥們兒喝酒。這一幕幕情景劇隔不了幾天就在家里上演，每當(dāng)丈夫在陽臺上惡狠狠地擊打、咒罵另一個“自己”，那種拳擊物體時發(fā)出的“嘭嘭”聲撞擊著劉麗的心，讓她心悸。她覺得，丈夫的拳頭說不定哪天就會轉(zhuǎn)移到自己身上。

也許是受了刺激，平時，劉麗只要聽到“嘭嘭”的聲音，心就不由自主地狂跳。有一次，她下班從一所中學(xué)的院墻外經(jīng)過，只聽“嗖”的一聲，從院墻內(nèi)飛出一只籃球，在她面前重重落下，隨著慣性“嘭嘭”地跳躍著。那種“嘭嘭”的聲音讓劉麗好一陣心悸。

還有一次，劉麗睡夢中仿佛聽到那種熟悉的聲音，驚得她“啊”的一聲大叫著坐了起來。弄清妻子被嚇醒的緣由，張慶得意地笑了?？吹秸煞虿坏话参孔约?，還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劉麗對他更加失望。

2016年3月18日，劉麗和張慶又發(fā)生了沖突。張慶拿出那個寫有妻子名字的籃球，嫌用拳頭擊打不解氣，還用水果刀往籃球上猛戳，邊戳邊罵：“我捅死你個死八婆，讓你氣老子！”看到丈夫那近乎猙獰的面孔，劉麗不寒而栗。

劉麗對自己的婚姻已經(jīng)絕望了，終于下定了離婚的決心。10天后，她聘請律師向法院遞交了訴狀，并提出三條訴訟請求：因被告存在家庭暴力行為，請求法院解除她與被告的婚姻；因被告有暴力傾向，不適宜撫養(yǎng)孩子，請求法院支持原告得到雙胞胎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因原告長期生活在被告的家庭暴力折磨下，請求法院判令被告支付原告精神損失費1萬元。

4月21日，北京市房山區(qū)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此案，在法庭陳述階段，劉麗拿出那個寫有她名字及辱罵語言的籃球，并指著被刀子戳破的籃球聲淚俱下地說：“我不想整日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陰影下，我想過沒有辱罵、恐嚇的平靜日子！”面對妻子執(zhí)意離婚的要求，張慶在法庭上同意離婚，但同時表示，孩子是他們張家的血脈，他要求得到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經(jīng)過一系列的庭審程序，并經(jīng)過合議庭合議，法院下達了判決書。讓張慶沒想到的是，法院不僅判令他與劉麗離婚，還判定他擊打籃球并用刀戳破籃球的行為屬于家庭暴力。法院認為，被告張慶在用白布包裹的籃球上寫有對原告具有攻擊和威脅性的字句，并經(jīng)常擊打或用刀子扎破籃球，這是從視覺上折磨原告，其行為構(gòu)成了精神暴力，使得原告遭受精神損害，被告應(yīng)承擔(dān)過錯責(zé)任。因其存在家庭暴力行為，不宜直接撫養(yǎng)子女，雙胞胎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歸原告所有。此外，法院還判令被告賠償原告精神損害撫慰金5000元。法院的判決大出張慶的意料，他以為擊打?qū)懹衅拮用值幕@球，既發(fā)泄了內(nèi)心的不滿，又不會承擔(dān)其他責(zé)任，沒想到卻被法院認定為家庭暴力行為。

這個案件也給圍城中人提了個醒：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家庭暴力法》已經(jīng)實施的今天，身體暴力、精神暴力、性暴力和經(jīng)濟控制等都被列入家庭暴力的范疇，如果女性遭到這些方面的侵害，可以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權(quán)益。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