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柯
摘 要:對于竊取信用卡信件并激活使用的行為的定性問題,不僅在理論上引起諸多討論,且在以往的審判實踐中,法院對于同樣或相似的作案手段給出了大相徑庭的判決結果。本文以一具體案件為例,對該行為的定性問題提出見解,以期為司法實踐提供更多參考。
關鍵詞:信用卡;盜竊罪;信用卡詐騙罪
依靠手機、網(wǎng)絡等現(xiàn)代通信媒介強大的推動力,信用卡業(yè)務迎來井噴式的發(fā)展。信用卡的激活使用、存取錢款等手續(xù)日益方便快捷,“更新?lián)Q代”的信用卡詐騙手段也隨之而來。實踐中,通過一些便利條件截取開卡信件,輔之以手段騙取受害人的身份信息與手機號碼,冒用持卡人名義將卡激活并使用的情形時有發(fā)生。但對于此類行為如何定性,不僅在理論上有諸多爭議,實踐中亦存在大相徑庭的審判結果。據(jù)此,對此類行為進行更為深入的探討實有必要。
一、竊取并激活使用信用卡行為定性問題存在爭議
以一則具體案例作為例對該問題進行初步探討,案情如下:2015年2月,被告人張某在其工作的上海某公司收發(fā)室收取快遞時,發(fā)現(xiàn)其同事王某的信用卡信件便私自將其取走。后張某致電發(fā)卡銀行獲知,信用卡激活需要本人的電話號碼和身份信息,便利用自己的領班身份獲得了王某的身份信息,隨后假借王某手機將該信用卡激活并取現(xiàn)、消費共計人民幣三萬余元。對于本案中張某行為的定性問題具有較大爭議,主要劃分為以下兩大派別。
第一種觀點認為張某構成構成信用卡詐騙罪,理由如下:張某從收發(fā)室竊得的信用卡尚未激活,并不具備消費、提取現(xiàn)金等信用卡正常支付功能,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即盜竊罪)中所規(guī)定的信用卡是指他人真實有效的信用卡,而本案中未激活的信用卡并非有效的信用卡,故不能適用該法條。其真正取得財物是通過欺騙的方式,獲取他人身份信息、激活并使用的行為,符合信用卡詐騙的犯罪構成。
第二種觀點認為張某構成盜竊罪,理由如下:張某竊取的信用卡雖未激活,但辦卡人與銀行之間的信用卡服務合約已經(jīng)在雙方簽約時生效,即信用卡的賬戶設立、資金存儲等功能已生效,此時的信用卡已具備價值屬性,應包含在信用卡范圍內。張某騙取信息并激活使用只是其消費信用卡的必要手段,都應歸入竊取信用卡并使用的行為,根據(jù)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的規(guī)定,盜竊信用卡并使用的,依照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條即盜竊罪定罪處罰。本案應定性為盜竊罪。
二、竊取并激活使用信用卡的行為定性爭議焦點
由上述案例可知,對此類行為定性的爭議焦點在于:第一,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中所規(guī)定的信用卡是否必須是真實有效的;第二,未被激活的信用卡是否屬于有效信用卡。對第二點的判斷直接影響了后續(xù)的定罪結果,也是分歧最為突出之處。下文將對這兩點作詳細闡述。
(一)盜竊罪中的信用卡是否必須是“真實有效”的
從刑法規(guī)定的普遍規(guī)律來看,盜竊信用卡犯罪中的信用卡應是真實有效的。首先,《全國人大常委會<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有關信用卡規(guī)定的解釋》明確規(guī)定,刑法中的“信用卡”是指由商業(yè)銀行或者其他金融機構發(fā)行的具有消費支付、轉賬結算、存取現(xiàn)金等全部或部分功能的電子支付卡。其次,刑法規(guī)定的行為對象為種物品但又未附注或明確包含偽造、無效、虛假時,則只能理解為是真實有效的。如刑法第二百八十條規(guī)定的盜竊、搶奪、毀滅國家機關公文、證件、印章罪中的“公文、證件、印章”原則上要求必須是真實有效的。據(jù)此推定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中的“盜竊信用卡并使用”中的“信用卡”應是具備消費、支付、轉賬等全部或部分功能、能夠正常使用的信用卡。無效卡、偽造卡、變造卡、涂改卡均不能歸入其中。
(二)未被激活的信用卡是否屬于有效信用卡
有觀點認為,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的立法意圖在于將盜竊信用卡并使用的性質界定為事后不可罰的行為,因此這里的信用卡必須是本身已具有財產(chǎn)的價值屬性,才可被納入盜竊罪。而激活這一步驟在信用卡的申辦流程中占據(jù)核心地位,未被激活的信用卡仍處于“沉睡”狀態(tài),信用卡所包含的不特定價值并未顯現(xiàn),故未被激活的信用卡不能算作是有效信用卡。
但同時也有學者提出,未被激活的信用卡是否就不存在被冒用而使持卡人遭受個人財產(chǎn)損失的可能?答案是否定的。對于犯罪行為人而言,這張卡即使暫未激活,但也不意味著它是無效的,至少是效力待定的。未激活的信用卡也存在著被冒用而使持卡人遭受財產(chǎn)損失的可能,因此它并沒有超出刑法所規(guī)定的信用卡的外延。
三、認定為盜竊罪更為適宜的幾大理由
從此類案件的爭議焦點入手,結合刑法的相關規(guī)定進行考量,認定本案為盜竊罪更為適宜。理由如下:
(一)未激活的信用卡不該排除在有效信用卡范圍之外
對于張某竊取其同事王某信用卡并激活使用一案,有觀點認為未激活的信用卡理所當然不屬于真實有效的信用卡。僅僅以此卡未被激活就認定為此卡無效的認定標準未免過于片面和牽強,因為即便此卡是未經(jīng)激活的,但它在持卡人與銀行簽訂協(xié)議的那一刻,已包含許多潛在功能,如賬戶設立、資金存儲、信息維護等,這些功能只要一經(jīng)激活即可生效。而此時的被告擁有多種騙取受害人身份信息及手機號碼的手段,即當這張卡一旦落在被告手里,它并非是完全無效的,至少是效力待定的,被害人隨時承受著信用卡被激活并使用的風險。
刑法規(guī)定盜竊信用卡并使用的行為構成盜竊罪,而沒有規(guī)定盜竊信用卡的行為構成盜竊罪,是因為信用卡只是一種信用憑證,其本身并無財產(chǎn)價值。而未激活的信用卡也具有信用憑證的屬性,故不該將它排除在有效信用卡的范圍之外,應包含于廣義上的信用卡的范疇內。
(二)此類行為符合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法律擬制的規(guī)定
該案的顯著特點之一就是行為人針對同一個犯罪對象,即信用卡,實施了多個違法行為,最終達成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目的。而最終造成財產(chǎn)損害的不是盜竊信用卡的行為,也非騙取被害人激活信用卡的行為,而是最后的使用行為。從刑法理論上考慮,原本應對該行為認定冒用他人的名義進行使用,為信用卡詐騙罪,但是我國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對于盜竊信用卡并使用這一特殊情形進行了法律擬制,規(guī)定對此類行為以盜竊罪定罪處罰,其目的就是要將盜竊信用卡這一危害性大于一般信用卡詐騙的行為進行特殊處置。因此,盜竊信用卡信件并激活使用符合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法律擬制的規(guī)定,理應按照盜竊罪來定罪處罰。
(三)以盜竊罪論處符合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所保護的法益
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規(guī)定“盜竊信用卡并使用”以盜竊罪定罪處罰,其目的在于保護信用卡不被他人秘密竊取進而被冒用遭受財產(chǎn)損失。而激活并使用他人信用卡已侵犯了該條所保護的特定法益,即信用卡的合法持有人因卡片被秘密竊取而遭受財產(chǎn)損失,故以盜竊罪對該類行為進行論處能夠實現(xiàn)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第三款所保護的法益。
(四)以盜竊罪論處符合刑法的罪刑相適應原則
在竊取他人未激活的信用卡并騙取信息進行激活使用的案件中,被告人為了能夠使用信用卡來非法占有財物,往往會做出騙取持卡人激活信用卡的行為。這種行為不僅有詐騙,還包含盜竊,可見其主觀惡性及危險性顯然大于直接竊取信用卡并進行使用的行為。舉輕以明重,此類行為理應比直接盜取并使用信用卡的行為受到更為嚴厲的刑罰,才符合刑法罪刑相適應的原則。刑法之所以規(guī)定這一法律擬制,就是因為這一類特殊的信用卡詐騙行為中已經(jīng)包含了盜竊的行為,甚至與直接盜竊財物的社會危害性相當。因此,若對此類犯罪行為人僅以信用卡詐騙罪定罪量刑,則將違背刑法的罪刑相適應原則,有失偏頗。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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