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耀中++靳文鑫

[摘 要]存在主義教育思想倡導自由選擇，主張發(fā)展學生的個性，強調學生的自主建構和自主學習；認為教育的目的是培養(yǎng)學生的自我意識和自我責任感，學校需創(chuàng)設自由的環(huán)境，使學生學會做出選擇并承擔責任；教師在教學過程中要尊重學生的主體地位，因材施教，充分發(fā)揮學生的學習主動性，培養(yǎng)他們的創(chuàng)新意識、創(chuàng)新思維和創(chuàng)新能力。這對當前我國的教育教學改革，尤其是課堂教學改革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

[關鍵詞]存在主義；教育思想；啟示

[中圖分類號]G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372（2016）02-0102-04

存在主義（Existentialism）是當代西方哲學主要流派之一。它產(chǎn)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的德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傳至法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在整個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廣泛流行。主要代表人物有德國的海德格爾（M.Heidegger）、雅斯貝斯（K.Jaspers），法國的薩特（J.P.Sartre）和奧地利的布貝爾（M.Buber）等。盡管他們在宗教、政治和哲學等方面有著不太一致甚至相反的觀點，但是他們也有一些相同的主張和論題，那就是反對理性主義與經(jīng)驗主義的教條，主張存在（being）的問題優(yōu)先于哲學探究的知識。其基本特點是把孤立的個人的非理性意識活動當作最真實的存在，并作為其全部哲學的出發(fā)點。它自稱是一種以人為中心，尊重人的個性和自由的哲學[1]。

20世紀50年代，美國著名教育家尼勒（G.F. Kneller）、莫里斯（V.C.Morris）等把存在主義應用于教育理論，提出了一些主張，于是形成一個教育思想流派。盡管他們沒有提出系統(tǒng)的教育理論，但對教育思想?yún)s產(chǎn)生著極大的沖擊，尤其是他們在教育上強調以人為本，主張發(fā)展學生的個性和創(chuàng)造力；強調自由選擇和對話，倡導建立民主平等的師生關系。這對當前我國的教育教學改革，尤其是課堂教學改革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

一、存在主義教育思想的主要觀點

（一）教育目的觀

存在主義首先是一種關于個體的哲學。他們所突出論述的存在，是作為個體的存在。存在主義認為，只有從個人的精神存在出發(fā)，才能理解事物的意義及人生的意義。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在其著作《存在與虛無》中表達了這樣一種基本思想：人的本質可以自由地選擇并創(chuàng)造出來，并在這一過程中顯出自身的意義與價值。人的價值和尊嚴理應受到關注，不僅僅在于人對“選擇”的負責，還在于人類具有潛在的能力。潛能的發(fā)掘無疑是自我實現(xiàn)的強大推動力。海德格爾認為人所要關注的是從“現(xiàn)在”到死亡之間的過程，而實現(xiàn)這個過程則有賴于“自我籌劃”[2]。

在存在主義者眼中，人命定是自由[3]，英雄和懦夫都不是天生的，而是人主動選擇的結果。人必須做出自由選擇，這是難以逃避的，也是人類天經(jīng)地義的自我責任。他們強調，教育要使每個人認識自己的存在，并使其形成一套與眾不同的獨特生活方式，其中最重要的是培養(yǎng)學生真誠、決斷、忠實、創(chuàng)造力及責任感等自律的人格特質，使其能做一個自由人、抉擇人及負責人，使其成為真正的存在。因此，教育要使個人意識到自我難以逃避的自由，幫助個人進行自由選擇，并對自己的選擇負責[4]352。正如布貝爾所言，要使青年人認識到，“凡是不再能以全副精神決定有所為和有所不為，并對這種決定負責的人，就會變成一個心靈空虛的人。而一個心靈空虛的人立刻就不成為其人了?！盵4]

存在主義者認為，教育旨在發(fā)展關于自我選擇以及對選擇的意義和責任的認識。存在主義者主張教育在幫助學生意識到自己絕對自由的同時，也要使學生認識到自己的責任，不能把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推諉于環(huán)境、家庭或他人的影響等[5]。自由意味著責任，責任意味著自由，沒有自由就沒有責任，沒有責任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6]192。在存在主義者眼中，自由僅僅是境況中自由，我們的選擇受到我們所面臨的境況之限制，我們都是處于境況中的個人，無法真正地自由?！按嬖谙扔诒举|”，人面臨不可逃避的選擇，就應當學會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為我們將成為什么樣的人負責，為我們的行為負責?！霸谀ｈT自己時，我模鑄了人”[7]，人在成為自己想成為的自己的過程中，沒有一個行為不是在向他人創(chuàng)造他認為自己應當如此的人的形象，人在做出選擇，進行行動的同時，面對的是自我與社會的人。教育在啟發(fā)學生發(fā)現(xiàn)自己自由本性的同時，還應使其意識到選擇之后所要面臨以及難以逃避的責任，意識到別人也是自由的，意識到自由選擇的后果是不可控的，并使之學會對此接受、承擔責任，這種責任不僅是對自己負責，還是對他人及社會負責。存在主義教育的目的就在于服務于個人，幫助個人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培養(yǎng)個人的自我認識、自我責任感，使其形成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叭酥皇瞧髨D成為什么時才取得存在”[7]7，學校應該創(chuàng)設進行自由選擇的境況，使學生能夠意識到選擇的不可逃避性，以及學會做出選擇并承擔責任，在選擇中成為自我。

（二）教學觀

存在主義的基本命題是“存在先于本質”和“人是絕對自由的”。由此出發(fā)，他們強調個人的主觀性和選擇性。運用到教育上，則強調教育要培養(yǎng)學生的自我意識，使學生發(fā)現(xiàn)自我，學會自由選擇，并積極地承擔責任。因此，教師在教學過程中要明白學生作為人的個體性，把學生當作獨立自主、自由發(fā)展的人，而非以物視之。教師應該鼓勵每一個學生成為他自己，而非效仿他人。在存在主義者眼里，教師不是把知識“傳授”給學生的所謂的傳道授業(yè)者，而是非強制化地把知識“提供”給學生，使其自我發(fā)展[5]。

在教學內容上，存在主義者更關心為什么目的而教，而非實際教什么。他們認為無論學習什么，都是個人借以發(fā)展自我認識、自我表現(xiàn)、自我責任感的工具。教材的安排則要有助于學生認識自己的存在、自我與事物間的基本差異、自我與別人的關系。他們強調在確定教學內容之前，必須承認學生本人為他自己的存在負責，也就是說，教學內容最終要由學生的需要決定，反對把傳授知識作為主要的教學內容。因此，存在主義認為在教學中不必要有精確而詳細的教案，那樣做將會把成年人的興趣與價值強加于學生[8]。

在教學方法上，存在主義者推崇蘇格拉底式的問答式啟發(fā)法，而反對傳統(tǒng)教育只重視教師講授的方法。他們認為，蘇格拉底的方法不是把現(xiàn)成的知識以某種方式傳授給學習者，而是從學習者那里引出知識，并由學習者自己決定和選擇的“靈魂助產(chǎn)術”[4]364。因為只有在教師的啟發(fā)、引導以及師生對話的過程中，學生才能充分獲得自由發(fā)展，促使其在自我選擇之中了解、學習他所需要的東西。在教學組織形式上，存在主義者特別重視個別化教學，認為這才符合學習者“個人意義的探索和發(fā)現(xiàn)”[9]。他們認為教學要有很大的靈活性，不可整齊劃一，也不能用統(tǒng)一的標準對學生提出學業(yè)成績的要求，以利于每個學生的發(fā)展和自我實現(xiàn)。

在師生關系上，存在主義者強調師生間民主、平等、融洽的關系。他們認為師生之間的關系應當是一種個人之間的密切關系，是相互人格的尊重，是兩個自由的個體之間的相互信任。用馬丁·布貝爾的話來說，就是一個“ I ”（主體） 和一個“ you”（主體），而不是傳統(tǒng)關系中的“ I ”（主體）和一個“me”（客體），教師不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言辭操縱者，或通過口授來對學生施加影響，教師和學生都是作為主體的人，師生之間互為主體[10]。

存在主義者十分重視教師的作用，但是他們不同意單純地把教師看作一個知識的傳授者，一個解決問題的顧問，或者是一個人格的表率。教師是一個促進學生發(fā)現(xiàn)自由、幫助學生走向自我實現(xiàn)的人[11]。在他們看來，作為教師首先要尊重學生的人格，要把學生作為一個獨立完整的社會人來看待，尤其要尊重學生的自尊心，任何情況下都不要使學生的自尊心受到傷害，因為這是學生發(fā)展的重要內驅力和精神支柱，是他們自我意識的表現(xiàn)。其次，要信任每一個學生，相信每個學生都有其獨特的優(yōu)點和長處，相信他們經(jīng)過努力都會取得成功的。布貝爾說，只有教師完全信賴學生，才能使學生對教師、對真理敞開心扉[6]198。再次，教師要理解學生，在深入了解和掌握學生心理特點和個性差異的基礎上，理解他們的年齡特點、興趣愛好、思維方式、認知水平和行為習慣，與其建立一種合作關系，教學相長，共同進步。

（三）道德教育觀

存在主義者也十分重視道德教育，但否定任何固定的道德標準。盡管存在主義者主張“倫理考量至高無上”，每個存在主義者都以自己的方式“自由地”闡釋倫理，但是根本關注點卻是要檢驗我們個人生活的本真性和我們社會的本真性[12]。他們認為個人對行為的自由選擇乃是衡量道德價值的第一原則，道德教育的本質就在于使學生認識到其必須自己選擇行為，并對自己行為的后果負責。道德教育的成果歸結為培養(yǎng)學生的獨一無二的個性與品格。法國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認為，“人是自己造就的，他不是做現(xiàn)成的；他通過自己的道德選擇造就自己，而且他不能不做出一種道德選擇，這就是環(huán)境對他的壓力?！盵7]29存在主義者強調人有責任且必須做出道德選擇，而且必須選擇他們作抉擇的原則，所以道德的行動必須是獨立判斷、自由選擇和實踐，而非訴諸外在權威。

存在主義倫理學主張內在道德與外在道德的對立性，認為外在道德（社會道德）是外在對自我的束縛，而內在道德才是真正的道德，主張每個人在自己的“良心”的指導下在不同的人生境遇下作出自由選擇。在德育上，存在主義者強調學生必須為自己選擇或創(chuàng)立道德法則，也就是道德的自律。存在主義者認為教育應該強調學生的自律，要提供一種可以使學生表現(xiàn)自己真誠的環(huán)境和氣氛，使其無拘無束地自我發(fā)展。他們認為：教師的責任不應當是用外在道德束縛學生，而應當喚醒學生的內在道德，對其抉擇的行為后果負責，以培養(yǎng)實踐真實自我的獨立人格和道德責任感。

存在主義者認為，“當我們說人對自己負責時，我們并不是指他僅僅對自己的個性負責，而是對所有的人負責。”[7]7當我們決定進行某種行動之時，“我就在創(chuàng)造一種我希望人人都如此的人的形象”，因此，“在模鑄自己時，我模鑄了人”，我們的行動不僅僅是為我們自己負責，而是“代表全人類承擔責任”[7]9。存在主義者認為教育應該使學生認識到自己的選擇、行動并不僅僅是為自己成為什么樣的人、承擔什么樣的后果負責，更注重選擇與行動背后的社會責任。

二、存在主義教育思想的啟示

盡管存在主義教育思想表現(xiàn)出極端個人主義傾向的局限性，但它主張發(fā)展學生的個性，強調學生的自主建構和自主學習，在某種程度上對構建我國的終身教育體系和改進傳統(tǒng)的課堂教學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

1.存在主義教育的核心就是以人為本，是一種人性化的教育理念。這種教育理念從根本上改變學習動機，可以使學生個性得到發(fā)展。長期以來，我國的教育強調整體劃一。教師在課堂上使用同樣的教學內容、同樣的教學方法、同樣的評價標準來要求和衡量智力、愛好、興趣、經(jīng)歷和基礎各不相同的學生。經(jīng)過學校教育的加工之后，一個個原本各具特色、活生生的孩子變成了標準件[13]。正如盧梭所言：“每個人生來具有特異的氣質……我們往往不加區(qū)別，使具有不同愛好的兒童從事同樣的練習；他們的教育毀滅特殊的愛好，留下死板的千篇一律的東西”[14]。

存在主義者主張，教育的目的是使學生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因此，教育要適應學生的天性和能力，因材施教；教學既要使學生掌握知識，更要培養(yǎng)學生的學習主動性和提高學生的理解力和思考力。課堂教學的主要目的是讓學生善于在集體中更好地發(fā)現(xiàn)自己，有效地培養(yǎng)個人的獨特性而非加工“標準件”。

2.存在主義教育觀尊重學生的主體地位，重視學生的自主建構，倡導對話式教學，這對當前我國正在進行的教育教學改革具有較強的啟示意義和作用。傳統(tǒng)教學觀強調以“教”為中心，忽視學生學習的能動性和主動性，在具體的教學過程中，教師成為知識的代言人，把知識灌輸給學生，學生則是被動地接受知識。這種以教師為中心的單一教學模式抑制了學生的學習熱情，無法有效培養(yǎng)學生自主學習和創(chuàng)新的能力。如果學生的每一個行動都聽從教師的命令，他的許多行動的唯一順序來自功課指定和由別人給予指示，所謂的教育目的，便成了一紙空談[14]112。

同時，當前的教材編寫、課堂教學組織形式、教學過程等都是從教師如何教來設計，學生成了教師課堂教學的配合者、適應者，失去了學習的主動性，處于教學的被動地位。教師僅僅關心學生的分數(shù)與成績，而忽視甚至無視學生作為個體的諸如情感、需要、興趣、價值觀、信念等日常生活世界；學習內容對學生生活的價值，對學生未來的意義，沒有得到有益的揭示。存在主義者主張師生之間的平等“對話”，要求教師與學生一起制定計劃，共同解決問題，建立民主平等的師生關系。在對話中，教師與學生是互動的和互惠的。正如巴西教育家保羅·弗雷萊所言，教師不再僅僅是授業(yè)者，在與學生的對話中，教師本身也得到教益，學生在被教的同時反過來也教育教師，他們合作起來共同成長[15]。

3.教育應該培養(yǎng)學生成為自我的教師。存在主義者認為，教育的意義在于使學生發(fā)現(xiàn)自我，培養(yǎng)學生的自我意識，使其學會自由選擇，并承擔其責任。教育應該充分承認學生的主體地位，引導學生發(fā)現(xiàn)自我，以實現(xiàn)其終身的自我發(fā)展。

當前，我國教育體制下，教師僅是“傳道授業(yè)者”，而忽視教育對個體人生的啟發(fā)作用。教師應該成為學生人生的引路人，使學生發(fā)現(xiàn)自我，發(fā)現(xiàn)自我的興趣，使其成為一個具有自我意識、興趣、責任的健全而成熟的人。教育應當培養(yǎng)學生自我意識、自主選擇、自主建構，改變我國當前教育中學生處于被動地位的現(xiàn)狀，使學生成為課堂的主人，自我的主人，使學生成為自己人生道路上的教師。

4.教育應當為學生創(chuàng)造進行自由選擇的境況。教育不僅是“術”道的培養(yǎng)，而是培養(yǎng)學生成為一個真正的獨立的人。學校應當為學生創(chuàng)設進行自由選擇的境況，使學生面對難以逃避的生存境遇，作出不可逃避的選擇，并承擔其責任，使學生真正地成為一個具有獨立思考能力與決斷力的成熟的個體，在面對人生的各種境遇中，能夠真正地作出選擇，成為自己。

目前，我國教育改革的核心應當肯定學生的教育主體地位，促進學生生動活潑地、全面地發(fā)展，使其成為有獨立性、自主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新一代。存在主義教育思想特別強調學習者的自主建構、自主探究、自主發(fā)現(xiàn)。這對于學習者創(chuàng)新意識、創(chuàng)新思維與創(chuàng)新能力的培養(yǎng)有著重要意義，這也是時代發(fā)展對教育提出的要求。

三、小結

作為一種關于個體的哲學，存在主義教育思想過分強調“個體”的重要性及個人主義的價值觀，難免有其內在缺陷。但存在主義教育思想同時強調教育要培養(yǎng)學生的自我意識，使之學會自由選擇，并承擔其責任，這對我國當前的教育教學改革具有重要的啟發(fā)意義。學校教育應充分肯定學生的主體地位，幫助每個學生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教師在教學過程中要充分發(fā)揮學生的學習主動性，培養(yǎng)他們的創(chuàng)新意識、創(chuàng)新思維和創(chuàng)新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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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