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熱烈的初夏,總讓人想要揮汗如雨。下午兩點,九班所有人都在操場上感受熱浪,火熱的氣息隨著肢體的擺動滾動成風撲面而來,除了他之外。他安靜地坐在教室里吹著空調(diào),手中的筆一刻不停,像他時刻運轉(zhuǎn)的大腦。
每個提起他的人都一副又羨慕又無奈的表情:“嘖嘖,這孩子是個學霸!”機械的重復,讓起初喜悅的臉變得面無表情,像一塊冰,聽到再真心的稱贊也無法在心里激起絲絲漣漪了。從幼兒園開始就被夸贊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一直到浪漫的十七歲,“學霸”這個標簽在他身上生了根,從未脫落。
同學們滿面通紅,大汗淋漓,大笑著,推搡著從火熱的太陽下走進教室??諝庵兴查g充滿了熱氣、汗味,但沒人嫌棄。他難得地抬起頭,環(huán)視四周,一張張年輕的面龐都張揚著青春的活力,他們嘈嘈雜雜地談論著剛剛打的一場籃球賽,談論最近書店里又有了哪些新小說……他像個瞬間失聲的人,有什么話想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卻發(fā)不出聲。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一個飄蕩的游魂,在教室的一隅冷眼旁觀他們的熱鬧非凡。這一刻,光芒萬丈的他被湮沒,他忽然很想像解除封印一樣撕下學霸的標簽,去操場熱烈地奔跑。
“英雄都是孤獨的”,這是他從小接受的思想觀念。他也真的像個英雄一樣,早早地登上山頂,俯瞰腳下的他們嬉笑怒罵地緩緩上山。可當他看著電影故事中的英雄為了夢想、信念、正義等等一切他們認為很重要的東西,而心甘情愿地付出和戰(zhàn)斗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他心中郁積的不平;當英雄們在人們的稱贊和褒獎中心滿意足地微笑時,他明顯地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落:他不也是“英雄”嗎?為什么感覺不到胸腔里有任何歡悅的跳動?他活得像一張精心制作的標本,供人欣賞贊嘆,只是,沒有人記得問一句,他是否想成為這樣孤單的存在。
他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決定。他用買資料的錢買了一個籃球,在周末無人的下午,一身運動裝,抱著籃球,像個小男孩一樣有些激動地走向操場。他笨拙地拍著籃球,運球、投籃他都不會,但他感受到生命躍動的快樂,他咧開嘴角,笑容明亮。十七年的生命里,他一直在趕路,先人一步到達山頂,也先人一步地從風華正茂走到了老成?,F(xiàn)在他想慢一點,補上這些年沒顧得上看的沿途風景。
早上到校,他咧開嘴,眉梢眼角都飛揚起來,對身邊的人說:“早上好!”
學霸終于不再是孤單的學霸。
學校:江蘇泰興市第一高級中學;導師:張景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