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潔
【摘要】張愛玲寫盡平凡人物生活的蒼涼困惑以及生命中惘惘的威脅?!督疰i記》中,作者筆下尖銳現(xiàn)實的人物敘事將新舊交織社會下人性的漸失和物欲的膨脹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放眼故事展開的時代背景,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主人公們的悲劇已經(jīng)超過了個人人物命運的悲劇,是整個時代悲劇的縮影,是當時的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必然性與現(xiàn)實的不可實現(xiàn)之間的矛盾的體現(xiàn)。
【關鍵詞】《金鎖記》 悲劇命運 必然性
一、引言
《金鎖記》寫于1943年,小說描寫了一個小商人家庭出生的女子曹七巧從健全人格到人性扭曲的變遷歷程。中國著名的翻譯家傅雷先生曾于1944年以“迅雨”為筆名發(fā)表了《論張愛玲的小說》這篇長文。文中傅雷先生評論張愛玲的《金鎖記》,贊其為“張女士截止目前為止最完美之作”并將其列為“文壇最美的收獲之一。”中國旅美文學評論家夏志清教授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以專章討論張愛玲,并稱《金鎖記》為“中國從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之后內(nèi)地形成“張愛玲熱”,大批國內(nèi)學者紛紛展開對張愛玲及其文學作品的研究。本文將張愛玲的悲劇意識置于社會悲劇理論框架下進行剖析,從舊中國社會現(xiàn)實的大環(huán)境下揭示《金鎖記》中代表舊時代的人物必然滅亡的客觀規(guī)律。
二、《金鎖記》中人物的悲劇意蘊
1.女人群體的人性滅亡。《金鎖記》中的女性角色,大多是困居在封建倫理思想枷鎖中的傳統(tǒng)女性,這樣的社會現(xiàn)實使她們看似生活在金漆的屋子里,而古板的等級制度和傳統(tǒng)的男尊女卑思想給這間“富麗”的屋子上了一把沉重的“金鎖”。
曹七巧就是在腐敗的社會現(xiàn)實下一步步從“金鎖”里關著的受害人淪為手持“金鎖”的施害人。一句“長兄若父”就無情的被兄嫂賣進姜公館嫁給殘疾無用的姜二少爺,一句“三從四德”就不得不壓制正常的人性需求服侍癱瘓的丈夫。卑微的出身和尷尬的身份使得她在姜公館受盡白眼和無視。這一切都是她人性扭曲的催化劑,而分家之后看清三少爺騙她錢財?shù)淖炷樦?,曹七巧就徹底淪為“金鎖”下的奴仆,跌進悲劇的深淵。
姜長安雖出身大戶之家,但冰冷的姜公館充斥的滿是腐敗的氣息。她母親扭曲畸形,父親茍延殘喘,哥哥懦弱無能。她最美好的年華被母親黃金的枷劈殺,裹腳、退學、吸食鴉片使得她行將成為曹七巧變態(tài)人性的復制品,而曹七巧對她戀愛的干涉和破壞最終使得長安“走進沒有光的所在”,成為了“活死人”。
2.男人群體的雄性衰落。清政府閉關鎖國使其在洋人的洋槍大炮下不堪一擊,自此一段屈辱的近代史拉開帷幕。男性作為封建中國的一家之長僅僅維持著表面的貴族風度,實則內(nèi)心腐化墮落。即使遠洋留學歸來的新派人物,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也逃不過歷史的必然的悲劇命運。
姜公館的當家人是行將入土的姜老太太,她死后姜家就分崩離析。姜老爺早已離世,姜大公子未曾露臉,姜二爺患有骨癆是個活死人,姜三爺沉迷于賭場,風流成性。姜長白屈服于畸形的母系權威之下對母親言聽計從,陪同母親整夜吸食鴉片,向母親袒露和妻子的閨房之事,致使自己成為了背離倫理道德的傀儡以滿足母親變態(tài)的心理需求,最后將自己的妻子一步步逼上死路。
童世舫作為留洋歸來的“新派人物”曾追求過新式愛情但無疾而終只得回歸傳統(tǒng)婚姻,這是他第一次屈服。他欣賞長安身上的古典韻致但卻被曹七巧三兩句預謀頗深的話就摧毀了,這是他第二次屈服。他在愛情上的失敗意味著在舊中國腐敗的歷史現(xiàn)實下即使借助外來文化的力量也無法實現(xiàn)自我救贖,這是雄性衰落的必然命運。
3.人物悲劇命運的必然性。馬克思恩格斯的悲劇理論具有豐富的內(nèi)涵和普遍適用性。他們第一次從歷史和現(xiàn)實生活的角度揭示了悲劇的根源和本質(zhì),認為悲劇的社會根源是歷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實際上不可能實現(xiàn)之間的悲劇性沖突,從而奠定了悲劇觀念的唯物主義基礎。
曹七巧作為整部小說中的線索人物,既是舊制度枷鎖下的受害者也是施害者。然而她對自己的命運也是有過抗爭的。比如兄嫂來訪時的歇斯底里的怒吼,情欲得不到滿足的時候移情小叔子,分奪家產(chǎn)時的潑辣等等。她迫切地想要要釋放人性正常的情欲和錢欲,然而在當時特定的歷史現(xiàn)實下她只能屈服于舊制度的壓制,最后步入自我毀滅的悲慘結局。
小說中唯一存有真情的便是姜長安和童世舫,然而在歷史發(fā)展和現(xiàn)實實際的沖突下,注定了這段感情的悲劇的必然性。他們?yōu)榱烁髯缘膼矍槭怯羞^反抗和爭取,比如,童世舫心向往之的新式愛情,姜長安勇敢追逐的“自由戀愛”,可惜最終仍舊逃離不了舊社會的現(xiàn)實牢籠的禁錮和摧殘。這種一開始便注定走向無光的所在的愛情使得人物命運更具悲劇色彩。
三、結語
社會悲劇理論中談及的“歷史的必然要求”強調(diào)的是歷史現(xiàn)實下人物悲劇命運的必然性,而 “實際上不可能實現(xiàn)的”則是社會現(xiàn)實下人物悲劇命運的必然性。因而從社會悲劇理論視角去評析《金鎖記》時就會發(fā)現(xiàn)該小說雖然從性愛血緣關系的角度寫了一出家庭的悲劇,但也可以理解為對一個沒落的專制舊社會的批判,小說中的人物在舊社會中自我沉淪和放縱便注定逃離不了悲劇的命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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