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婷婷
摘 要
本文將“三吏三別”作為研究對象,分別從作家敘事的形態(tài)、宏觀和微觀角度并行、場景書寫的語言藝術(shù)三方面著手,分析“三吏三別”組詩中歷史場景的寫作藝術(shù)。
【關(guān)鍵詞】“三吏三別”;歷史場景;對話和代言;宏觀與微觀;語言藝術(shù)
“三吏三別”組詩是杜甫有感于自己從洛陽返華州路上的所見所聞而書寫的詩篇。在詩中,他既描繪了戰(zhàn)亂國衰中的民生苦難的場景,也描寫了民眾眾志成城舍小我保國家的歷史場景,在此基礎(chǔ)上他在傳達了自己復(fù)雜矛盾的情感-------在同情憐惜廣大勞動人民的同時又鼓勵百姓獻身國事。在這深切的矛盾中,杜甫展現(xiàn)了自己的寫作藝術(shù),并從這個角度理解元稹對杜甫的以“三吏三別”為代表的新題樂府詩的 “即事名篇,無復(fù)依傍”的至高評價。
1 巧用代言和對話
在“三吏”中的書寫便是采用第一種方式-------描寫對話:在《石壕吏》中,敘事者因為借宿在石壕村,所以親耳聽聞石壕吏與老婦的對話;在《潼關(guān)吏》和《新安吏》中,敘述者同是與官吏進行對話的對象。敘事者以事件發(fā)生的親歷者的身份展開自己的敘事,為讀詩的人營造了一種現(xiàn)場報道的真實感。 “修關(guān)還備胡?”等都是敘事者先對吏官進行的發(fā)問,在這場“采訪”中,作家通過敘事者的對話,分別向我們展現(xiàn)了防守堅固的潼關(guān)和守城的將士自信滿滿的場景和新安征次男、“肥男與瘦男”無奈告別家鄉(xiāng)的場景,進而作者做出自己的評價。這種直接以“我”的敘述視角的進行描寫對話的方式展現(xiàn)歷史場景的方法,是作者有意為之的敘事策略,使讀者認(rèn)為這是第一人稱親身參與的實錄。
在“三別”中,杜甫采用了一個全新的敘述者,這三個敘述者分別是新嫁娘、無家士兵、老者,作者假托他們的視角展開全景式的心理自白的描摹,進而達到一種符合人物本色的真實。比如在《無家別》中的士兵,他通過自陳說明了自己因為鄴城兵敗歸家,目睹了“園廬但蒿藜”、“世亂各東西”、“日瘦氣慘凄”等的場景,有了“久行見空巷”、“但對狐與貍,豎毛怒我啼”、“方春獨荷鋤”等的生活經(jīng)歷,進而自白而真誠地訴說了自己痛失家鄉(xiāng)、征役不可躲藏、無法侍奉老母的種種痛處,批判了這個戰(zhàn)亂的時代。杜甫正是通過塑造“典型環(huán)境中的典型人物”,說典型人物該說的話,達到了一種主觀化的真實,并通過個體展現(xiàn)當(dāng)時的歷史場景。
2 宏觀與微觀歷史場景的共同展現(xiàn)
宏觀歷史場景的再現(xiàn)首先就體現(xiàn)在對戰(zhàn)爭慘狀和戰(zhàn)后場景的描摹上,這樣闊大的書寫深化了災(zāi)難?!叭f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積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边@是典型的宏觀場景的直接描寫,“盡、披”兩字寫到了戰(zhàn)事波及的地區(qū)很廣;堆積的尸體可以將一草一木都染腥,血流成河以至于染紅山川平原。悲慘通過文字直逼入讀者的眼睛,這樣宏觀的慘狀觸目驚心、過目難忘。類似大場面在《潼關(guān)吏》《垂老別》中也有涉及??傊?,闊大的場面書寫是更能突出場景的慘烈的。
僅書寫大的悲慘的場面是缺少說服力的,于是,從微觀的、個人的生活中截取的畫面書寫又做了及時的補充。“老妻臥路啼,歲暮衣裳單。”、“出入無完裙”、“棄絕棚室居”是寫戰(zhàn)亂中百姓生活的凄苦;“二男新戰(zhàn)死”、“子孫陣亡盡”等是寫戰(zhàn)爭中死傷嚴(yán)重,人口銳減的實況。從微觀的角度書寫,以一個家的角度書寫死亡,進而展現(xiàn)國事對家庭的破壞,人民連自己的家庭都保全不了,何談安居樂業(yè)呢?這樣的書寫也是有力量的,是歷史場面再現(xiàn)的一種有力的補充。
3 歷史場面書寫的語言運用藝術(shù)
“三吏三別”的敘事藝術(shù)還體現(xiàn)在詩歌本身的遣詞造句之中。
首先,在寫景上,作者做到了融情于景。“白水暮東流,青山猶哭聲?!边@里寫到了日夜奔流的河水和留著哭聲的青山,以擬人化的修辭,寫到物我一體,人景齊悲。類似的就是《無家別》中的“久行見空巷,日瘦氣慘凄。但對狐與貍,豎毛怒我啼?!边@里作者同樣運用了擬人的手法,通過寫日的“瘦”、氣的“慘凄”襯托當(dāng)時家鄉(xiāng)的空曠,與之前的“久行見空巷”相呼應(yīng),進而寫到了狐貍的猖狂,以此來襯托出家鄉(xiāng)長久無人的大場景。這句話中的“瘦”字就是作者煉字的體現(xiàn),用得精確巧妙。以上情和景的關(guān)系是正相關(guān)的,是以哀景寫哀情的體現(xiàn),還有一類景,是作者以樂景襯哀情的體現(xiàn)?!把鲆暟坐B飛,大小必雙翔?!边@里作者以雙鳥雙飛的喜悅反襯了新嫁娘形單影只的孤獨寂寞,將新嫁娘那份渴望與無奈顯露出來。
杜甫語言運用藝術(shù)還體現(xiàn)在裁取得當(dāng),挑選精準(zhǔn),在平易之中可以深究出款曲來。這一點在《石壕吏》中表現(xiàn)明顯,作者一筆帶過自己投宿、老翁逃走、官吏的大呼小叫,詳細(xì)地寫了老婦的言語,通過老婦以這個家庭為例展現(xiàn)了兵役的沉重,之后直接寫了“獨與老翁別”的告別之景,這樣的省略給人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放棄直白訴說結(jié)果的方式,進而引人深思。這正如陸時雍所說的,“其事何長,其言何簡,吏呼二語,便當(dāng)數(shù)十言,文章家所云要會,以去形而得情,去情而得神故也。”此外,“三吏三別”的高妙之處還在于他所選取的描寫對象,年邁的老婦、自信滿滿的前線官吏、成群的次男、新嫁娘、年邁老者、剛剛因為戰(zhàn)敗歸家又再次被征兵的散兵游勇,這些形象都具有典型性,是在戰(zhàn)爭的典型環(huán)境下的典型人物,他們可以以自身的特性來突出詩歌的主題。
除此以外,“三吏三別”中的個別字眼也蘊含著值得深究的意義。正如韓成武在他的《杜詩藝壇》中所寫到的一樣,《石壕吏》“以淺字?jǐn)⑹聦懭恕?,他分別分析了“投”、“夜”、“逾”、“看門”等字中的深意。以此廣二推之,《新安吏》中,作者寫道:“縣小更無丁”,一個“更”字,寫出了目擊者對于抓丁這件事的驚訝------難道因為縣小壯丁已經(jīng)抓完了嗎?這一疑問將抓丁的慘狀突出出來。這首詩中,“青山猶哭聲”一句中的“猶”字也獨具韻味,它的聲音與字義將哭聲在空間中拉長,深化了抓丁的悲哀書寫。
“三吏三別”的中的歷史場景是通過多角度、多維度、巧妙地語言展現(xiàn)出來的,因而場景被賦予了真實的特點,這也就展現(xiàn)了詩史的魅力,也正如元稹所贊譽的那樣,是“即事名篇,無復(fù)依傍”的新題樂府詩。
參考文獻
[1]元稹.《樂府古題序》,《四部叢刊》,影明嘉靖本《元氏長慶集》卷二十三.
[2]金啟華,胡問濤.杜詩評傳[M].西安: 陜西人民出版社 1984(10).
[3]韓成武.杜詩藝譚[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2(09).
[4]杜甫著,仇占鰲撰.杜詩詳注 [M].北京:中華書局,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