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
摘 要 利用戈夫曼的擬劇理論中的幾個重要概念來研究微信朋友圈動態(tài)中個人對自我形象的塑造,以及為了維護表演在朋友圈中完美的呈現(xiàn)而使用的一些交往技巧。具體包括熟人圈中劇組與觀眾的互動模式,用戶如何使用印象管理中的防御性藝術來防止表演崩潰,“秀”對他們在網絡虛擬交往中起到了何種催化作用,“贊”作為符號在互動中的象征意義是如何可能的。通過這些傳播學角度的分析,能夠對移動互聯(lián)網時代下新的人際互動交往方式有新的理解,最終理性認識傳播及其技術如何嵌入且影響人的生活。
關鍵詞 朋友圈;秀;自我呈現(xiàn);擬劇論;互動交往
中圖分類號 G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0360(2016)08-0026-03
1 從現(xiàn)實社會延伸到社交媒體中的“秀”
社交媒體時代,微信已經成為最受歡迎的一種社交工具,根據騰訊公司的相關數據顯示,微信的平均日登陸用戶為5.7億,平均每天打開微信10次以上的用戶,達到55.2%[1]。龐大的用戶數量構成了一個基于網絡虛擬環(huán)境下的社交圈。早起與晚睡的第一件事就是刷朋友圈。吃飯前先拍照,旅游時發(fā)風景照,女生化妝之后發(fā)自拍照,各種類型的照片充斥著朋友圈。除此之外,隨時隨地即時發(fā)表自己心情感想、動態(tài)及定位、生活瑣事等文字內容也成了“秀”的一種表達方式。朋友圈不再是最初簡單定義的“朋友”圈,而是各種秀和心靈雞湯類雜糅的大雜燴。在這個擬態(tài)環(huán)境中,人們秀吃喝玩樂的行為就像是一場表演,為了使他人按照我們所期望的那樣看待自己,努力表演出與自己定義相符合的形象。
人們越來越熱衷于“自我表露”,正如美國學者安德魯所描述的那樣,社交網絡中的每個人都熱衷于暴露自己——個人信息、位置、品味、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2]。從需求層面解釋,人們通過“秀”來贏得他人關注;個性化前臺的建立則用來標榜自我,獲得身份認同;借“點贊”或評論的互動方式來維系人際關系。秀恩愛、秀富、秀顏、秀情調、秀品味等等一系列“秀”的符號共同構建了一個新的人際互動場域。
2 從擬劇論視角分析“秀”行為
戈夫曼的擬劇論認為人人都是社會這個舞臺上的表演者,為了使他人按照自己呈現(xiàn)出來的內容看待本我角色,會通過各種印象管理技巧來操縱和粉飾自己的角色形象。這一理論中,最為重要的幾個概念的學理闡釋包括:角色扮演、表演舞臺、演員與觀眾、表演劇本。下面筆者將根據這幾個重要概念來縷析朋友圈中“秀”行為。
2.1 表演舞臺
擬劇論中,前臺是指個體在表演期間有意無意的使用的、標準的表達性裝備。前臺是表演者為了塑造自我而進行的理想化表演,后臺則是表演者為了支撐前臺的無誤差表演而進行的其他表演工作。微信的表演舞臺就是作為發(fā)布動態(tài)和分享內容的朋友圈,前臺包括有微信頭像、昵稱、個性簽名、封面照片等。
這些顯性符號可被好友,即除本我之外的他者能直接觀察到,可幫助觀眾或多或少的感知賬號所有人的外緣信息。例如:一個朋友圈封面是卡通人物漫畫的賬號,其本人的年齡范圍會是30歲以下;一個朋友圈簽名是豪言壯志的賬號,其本人應該是有進取心的或者說是想表現(xiàn)出自己是個進取的人。這些符號是“表達性裝備中能使我們與表演者產生內在認同的那些部分”,并且由于符號之間具有關聯(lián)性和前后一致性,所以前臺表達出來可被直接觀察的外緣信息都是穩(wěn)定統(tǒng)一的,某個賬號的朋友圈,不可能既表露出賬號所有人性格深沉又傳達出他幽默搞怪的特點。
與微博社交媒體的屬性不同,微信是一種社交工具,其用戶基數最初都是建立在實時交流的功能上,因此,朋友圈帶有社會交往意義卻又有其特殊性。一方面,朋友圈具有實名制性質,每一個好友都對應現(xiàn)實社會生活中一個具象的熟人,且雙方都知道對方在社會中的角色和身份,這一定程度弱化了社交媒介帶來的虛擬性。另一方面,由于觀眾與演員間無直接觀察,導致互動交往中對方前臺的表情動作等視覺性線索缺失。
2.2 演員與觀眾
朋友“圈”將賬號所有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建立起來的人際脈絡延展到網絡上,相比于被大V占據的微博平臺,我們在朋友圈中看到的新鮮事都是來自于現(xiàn)實生活中熟知的朋友、同事、同學等,因此,構成了雙向交往關系,構成這個共同場域的人互為演員和觀眾。
筆者根據自己的觀察對“秀”的表現(xiàn)進行了分類:分享體驗型、標榜自我型、情感表達型。分享體驗型是根據個人體驗將所經歷的事或物向他人分享傳播,例如旅游時發(fā)的心情狀態(tài)、吃飯時發(fā)的美食照片或對食物的評價等;標榜自我型是表達自我認同的訴求,包括觀點、品味、興趣愛好、價值取向等方面,如女孩將高昂消費購物清單“曬”出來以期得到別人對她“富”的認同;情感表達型是發(fā)布動態(tài)僅是為宣泄情感或抒發(fā)情緒,例如某人為了宣泄憤怒而在朋友圈發(fā)表了大段吐槽文字。
但不管這些類型如何劃分或被定義,在朋友圈“秀”無外乎都是為了得到他人關注或關注他人,因此只要使用朋友圈,那么人人都是觀眾也同時是演員。演員在朋友圈中即時分享著自己的動態(tài),觀眾通過手機消費演員們的表演,并達成一種默契。盡管觀眾都知道表演者的形象是經過美化出現(xiàn)的,但由于觀眾在個人主頁上也構建了一個自我表演的場域,因此,具有演員與觀眾雙重身份的人會在互動中幫助對方完成自我身份想象而不會拆穿。
2.3 劇本
劇本就是“常規(guī)程序”,是表演主體“在表演期間展開并可以在其他場合從頭至尾呈現(xiàn)或表演的預定行動模式”,劇本又分為一定的社會規(guī)范和個人的角色期望兩個部分。在朋友圈秀場中,我們根據自己設置的劇本來進行表演行為,人們常常根據特定的情境定義做出相應的行為,盡管社交的方式被技術改變,但這種社會心理和慣性行為沒有改變。例如:每到特定節(jié)日時,朋友圈就會涌現(xiàn)出大批“孝子”,父母生日那天也會被用來當作表演的特定情境,表演者會“秀”出自己如何為父母慶生或如何表達自己對父母的孝心。在上述特定情境中,表演者煽情的表達著自己對父母的愛意盡管在現(xiàn)實生活中從未向父母開口表達這種情感。一部分觀眾會對這種充斥著夸張渲染的內容感到不真實或反感,但卻不會在評論里表達出自己真實想法,甚至還會出于禮節(jié)性的點贊。
在這一幕戲劇中,不管表演者是否出于真誠,其最終目的是為了表現(xiàn)出自己的孝心并且讓他者認為自己有孝心。那么從個人角色期望來說,表演者對自己的角色定義中就有“孝子”這種形象并希望觀眾能以這種形象來看待自己;從社會規(guī)范來說,表演者在特定的情境中做出孝心和愛意的表達即使有夸張和修飾的成分,也是合乎主流價值觀認可的。
另外,觀眾的反應行為也耐人尋味。也許某位與表演者熟悉的好友知道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并不是一個孝順的子女,但他并不會拆穿表演甚至還會點個“贊”,這種表面的、虛飾的一致,之所以能夠維持,是因為每個參與者都把自己的想法和欲望藏匿于他維護社會準則的表述之后[3]。共同處于這個表演場域中的每個人都會自覺遵守這種符合社會規(guī)范的劇本表演。
3 對朋友圈自我呈現(xiàn)表演的幾點再思考
3.1 靜態(tài)考察自我
盡管戈夫曼的擬劇理論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視角來研究朋友圈中“秀”的行為。但這只是分析考察的一個端點,并不是最終方法。理論是用來分析和研究某種社會現(xiàn)象的,而不是通過對某種社會現(xiàn)象的研究分析來論證理論的正確性,因此在這里想通過朋友圈這個研究范本來討論擬劇論并未涉及的
內容。
在微信4.0版本中,分組功能是最受好評的附加功能。你無法判斷你的好友發(fā)布的動態(tài)是何屬性,公開還是部分可見或是僅對他/她可見,這就為表演活動提供了一個新的空間。表演者可以通過觀眾隔離分組分劇本表演。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有選擇性的向不同群體塑造不同的自我形象。發(fā)布狀態(tài)時設置“誰可以看”,于是觀眾被標簽化,擬劇論中定義的面向所有觀眾的表演就失
效了。
另外,每個人的自我觀念在不同的互動中是有所差別的,正如庫利“鏡中我”概念所表明的那樣,我們通過他人對我們的看法了解我們自己,由于每個人對我們的看法都是帶有主觀性和唯一性的,因此和不同的人社會交往時,自我表現(xiàn)會區(qū)別呈現(xiàn)。某學生可能會在朋友圈中發(fā)表自己正在圖書館學習的照片,以博得父母或親友的良好印象,而發(fā)表戲謔的段子臟話時會屏蔽親友老師。這種典型的面具化表達隨著自我的不同定義,自然也呈現(xiàn)出各異的狀態(tài)。而擬劇理論在此是模糊的,演員似乎是某種穩(wěn)定的永不變化的自我,這個自我在所有互動中都只是在盡可能制造最好印象,一切行為都被視作是表演的一部分。然而朋友圈中的表演并非全是失真的表演。例如:“我今天錢包丟了很難過”這類感情抒發(fā)型的內容,是純粹的情緒表達而非角色扮演。
3.2 “點贊之交”:基于符碼的互動模式
碎片化時代,人們對一掠而過的信息只能形成一個短暫印象。為了維系人際關系加深虛擬社交工具上的人際互動,人們不得不選擇一種方式來反饋自己的知曉?!百潯弊鳛橐环N符號文本,其核心價值在于能有效概括和匯聚“贊在特定情境下所替代與意指的想法、意義和觀念,此時也就彰顯出其具備的意指潛力[4]。我們可以把點贊看成是互動者主動性參與的一種情感表達,它的意義可以從贊賞、認同的層面外延到互動交往、舞臺配合層面上。
從互動交往層面上來說,點“贊”包含著多種信息的流動與擴散,如各種意見情緒等。內容發(fā)布者在他人關注下體驗到了自我的存在。從點“贊”的一方來說,這種互動方式可向被點“贊”者傳達某些訊息:我在關注你,我贊同你的說法。這種示好行為實際上也是為了標榜自我存在,在“他者”的表演活動中加入“自我”的存在。從舞臺配合層面來說,點“贊”似乎更像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游戲規(guī)則,隱喻在雙方的心理活動中。“我”為你點“贊”意味著“我”對你的關注和捧場,是對你理想化表演的認可或假裝認可。那么同樣的,在“我”進行表演活動的時候,希望你也能回饋以同樣的互動讓這場表演得以完成。這種情境定義下的點“贊”者與被點“贊”者之間維系的是禮節(jié)性的符號互動。
參考文獻
[1]2015年微信平臺研究數據報[EB/OL].http://mt.sohu.com/20151030/n424741512.shtml.
[2]安德魯·基恩.數字眩暈[M].鄭友棟,等,譯.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13:4.
[3]2015年微信用戶數據報[EB/OL].http://www.shichangbu.com/article-24563-1.html.
[4]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xiàn)[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7.
[5]魏寶濤,王爽.朋友圈點贊文化與網絡情緒傳播[J].中原文化研究,2014(12):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