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圖形-背景是認知詩學的一個重要理論。本文根據(jù)認知詩學中的圖形-背景理論,分析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短篇小說《蒼蠅》中人物形象。通過圖形-背景的選擇與轉換,并根據(jù)其突顯原則,分析人物形象特點,研究與圖形-背景相關的語法現(xiàn)象、修辭手法及其象征意義,進而分析小說的主題,從認知的角度體會作者的創(chuàng)作手法與寫作魅力。
關鍵詞:圖形;背景;人物形象;突顯
作者簡介:覃青芝,女,廣西河池人,毛南族,廣西師范大學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5-0-02
一、引言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1888-1923),被譽為新西蘭文學的奠基人,被評論界稱為“英國的契科夫”。她把短暫的一生投入到當時不受英國作家關注的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中,并以此著稱文壇。她的作品敘述視角獨特,表現(xiàn)手法獨具匠心,語言簡潔,刻畫人物細膩入微,于細節(jié)上精雕細琢。短篇小說《蒼蠅》(The Fly,1922)是其典型的“無情節(jié)”作品,小說由中間開始(inmediasres),描述年老羸弱的退休雇員去拜訪主人公(一家公司的老板),在辦公室里,短暫的交流,卻已鮮明地對比出兩人大相徑庭的人物形象。
認知詩學融合了認知語言學、認知心理學和文學文體研究。認識詩學結合語言學和文學,探究文本新的含義。任何新的理論和研究方法應該有可能因其獨特的關照角度而對文本有新的發(fā)現(xiàn)。認知詩學的根本任務或存在根據(jù)是“從解釋到發(fā)現(xiàn)”,就是要力求發(fā)現(xiàn)作品效果的新的原因、作品新的涵義或新的美感(熊沐清,2012:448)。本文通過分析語篇、語法及象征手法的運用,對小說《蒼蠅》進行圖形-背景與小說人物形象圖形的解讀,深入小說的主題意義,以期能更好地理解作品的寫作魅力。
二、語篇圖形-背景與人物形象
Talmy首次把圖形-背景理論運用于認知語言學中,認為“圖形”指某一認知概念或感知中突出的部分,即注意的焦點部分,其特別的價值是突顯(李金妹,鄒智勇,2012:56)。在分析文本時,選擇某個圖形為基點,觀察周圍的人和物,場景布置以及發(fā)現(xiàn)隱藏事件。Stockwell認為在三維空間對聲音和運動的感知能力使人類可以從文學的角度區(qū)分圖形與背景(2002:15)。在大多數(shù)敘事性小說中,圖形人物與動態(tài)動詞(實意動詞等)相關聯(lián),而場景背景則是與靜態(tài)動詞(歸屬性動詞或是存在性動詞)相關聯(lián)。
觀察者每次只能看到一個圖形,不能同時看到兩個圖形。這種現(xiàn)象被稱為“圖形和背景的分離”現(xiàn)象?!皥D形”和“背景”不但可以分離,還可以選擇和相互轉換(陳忠,2005:266)。小說主要描寫了三個人物和一只蒼蠅。在分析時,根據(jù)小說中的文體和語境特點,以及圖形-背景的轉換和突顯原則,選擇其中的一個作為圖形進行分析。通過圖形與背景的比較分析,突顯人物形象,分析小說的寫作特點,從認知詩學的角度挖掘小說的深層含義。
1)人物圖形-背景
小說以退休老雇員伍迪菲爾德先生的一句話開場。伍迪菲爾德先生與主人公都是坐著;但是,主人公處于被觀察的靜態(tài),而伍迪菲爾德先生處于說話、思考與觀察的動態(tài):凝視主人公,吸著雪茄,想著退休后的生活。在此處,伍迪菲爾德先生作為圖形,主人公則是背景。作為小說的主人公,不能一直是背景,需要讓讀者感知其存在和作用,轉換成圖形并突顯其在小說中的作用。故事的進展以兩人的交談展開,主人公將被動化作主動。
主人公一面接話,一面用文具刀敲擊金融時報,介紹他的辦公室,邀請伍迪菲爾德先生喝威士忌。伍迪菲爾德先生則如同播放機似的訴說,聽者卻并不十分關心說話的內容。伍迪菲爾德先生是一位典型的老者形態(tài),說話比較絮叨,懷舊,做事猶豫。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主人公則是說話和做事果斷,掌控自己的生活。通過圖形與背景的轉換,兩者的對比逆差,更突顯了主人公作為上位者的能量與權利。在圖形與背景的比較中,可以看到兩者的差別。伍迪菲爾德先生實際年齡比主人公小,但是主人公看起來卻比較年輕;伍迪菲爾德先生已經(jīng)退休,但是主人公仍然在掌控著公司的權利。
小說中第三個動態(tài)的人物是主人公的助手麥西女士,她的出現(xiàn)被描述得十分簡單。麥西女士就像主人公的像一只狗一樣工作;人們在對“狗”的認知上有一定的共同之處,是人們較為熟知的動物,雖著墨少,但也能自然而然地感知其人物形態(tài)特點。麥西女士則成為了背景,主人公則占據(jù)主導,顯示出兩者身份和社會地位的差距。
2)人物圖形與場景背景
小說的故事地點在一間辦公室,它作為靜態(tài)的事物以及空間形態(tài),擇其作為背景較合適。辦公室重新裝修,布置了新的地毯、家具、電熱器。雖是新的辦公室里,卻是舊人在其中。主人公作為圖形的存在,在夸耀自己的辦公室的同時,也是在炫耀自己的事業(yè)和權利。辦公室中還有一個不可忽略的一角,可單獨作為背景——其兒子的畫像。他在向伍迪菲爾德先生介紹新辦公室的時候,故意忽略掉了這幅畫像;但是,卻在獨自一人時,才去看這幅畫,一副他并不滿意的畫像,而引起他去看畫像的原因也是伍迪菲爾德先生提及他兒子的墳墓的事,使他受了一驚,這才回想起兒子。在這樣的背景襯托下,人物圖形的雙面性格特點就顯現(xiàn)出來了,主人公作為一家公司的老板,獨自掌權,不懷念過去,在人前假裝傷感,人后卻冷酷無情。
3)人物圖形與事件背景
故事背后的故事,成了整個小說的寫作背景;將事件嵌入整個故事中,使小說具有厚實的歷史文化背景。小說中,伍迪菲爾德先生向主人公述說一群比利時女孩去了“Reggies grave”,路過了主人公的兒子的墳墓。小說的公墓是指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英軍陣亡將士在比利時的墓地。根據(jù)小說的講述,“戰(zhàn)爭”發(fā)生在六年前。小說《蒼蠅》創(chuàng)作于1922,歷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時間為1914年至1918年。而作者的弟弟也在戰(zhàn)爭中喪生。這個背景使小說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霾——戰(zhàn)爭與死亡。而主人公身處于這樣的背景中,則是權利的掌控者形象。他在戰(zhàn)爭中所扮演的角色,并不是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者,也不是對戰(zhàn)爭殘酷感到悲傷之人,而是掌控和運用自身的權利與戰(zhàn)爭密切相連的人。
4)人物圖形與動物背景
“蒼蠅”的描寫是曼斯菲爾德的“無情節(jié)”創(chuàng)作手法的特點之一,一個微小卻極富深意的瞬間觀察將整個故事推向了高潮。注意力轉移性規(guī)律要求藝術家創(chuàng)作時,在構思情節(jié)、安排結構等方面,把最有審美價值、最精彩的部分放在最后(熊沐清,2012:452)。主人公用墨水將一只蒼蠅殺死。這樣一個在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情景,在小說中卻引起了另一番波動。一只小小的蒼蠅無論多么努力掙扎,在人類的控制之下,仍是無力而渺小。蒼蠅在為生存與粘著它的墨水抗爭時,主人公更將墨水滴在蒼蠅身上,無異于“雪上加霜”。以蒼蠅渺小的背景為襯托,主人公的圖形更顯得高大,賦有權利,漠視生命,冷酷無情。
以突顯原則為基礎的圖形-背景理論表現(xiàn)出人們觀察事物的角度不同,是人類認知能力的體現(xiàn)。在觀察小說主人公這一角色時,轉換其圖形與背景的位置,可以更好地了解角色特點,感知其特點中的深層含義。
三、句法圖形-背景與人物形象
小說《蒼蠅》的整個故事都在一間辦公室里進行。伍迪菲爾德先生與麥西女士來去匆匆,主人公主宰著辦公室的一切事物,之后與他共處一室的一只蒼蠅也被他用墨水殺死。認知層面圖形和背景的轉換受到事物之間空間關系等的支配限制。一切事物都存在于一定的空間中,空間是事物存在和運動的必要條件。
Stockwell認為移動的圖形根據(jù)通過背景的路徑得以顯現(xiàn)(2002年,第16頁)。而起路徑作用的主要是文本中的表示方位的介詞。圖形作為射體,背景則是界標。小說中表示人物的動詞突顯人物圖形的存在感,通過介詞指向背景?!皁ld Mr. Wooldifield…peered out of the great, green-leather armchair by his friend the bosss desk as a baby peers out of its pram.”句中的原射體Mr. Wooldifield移向界標the boss,同時產(chǎn)生了新的射體a baby和界標its pram。“He took a key off his watch-chain, unlocked a cupboard below his desk, and drew forth a dark, squat bottle.”在此處射體He(the boss)散發(fā)到兩個不同的界標key, cupboard,之后才到達最終的界標(bottle)。老板拿鑰匙打開柜子取酒瓶的圖式就顯現(xiàn)出來了,并且具有邏輯連貫性。
通過主人公的語言表達,其圖形地位也可突顯出來。整篇小說主人公一共說了二十八句話,其中長句(復雜句和并列句)只有四句,其余的二十四句皆為短句(簡單句、祈使句)。占大多數(shù)的短句節(jié)奏輕快,話語內容簡明,易于迅速傳達思想,引起關注,表現(xiàn)了主人公的兩種語氣狀態(tài):其一,隨意應和,毫不在意。其二,命令的口氣。主人公與麥西女士的一問一答中表現(xiàn)出兩人公式化的上下級關系。在要求蒼蠅繼續(xù)掙扎時,他用軍事化的口吻說道:“Look sharp!”在主人公的語言中,其圖形表現(xiàn)的形態(tài)是一個權利的化身,在戰(zhàn)爭中處于控制者。
四、象征手法與圖形-背景
象征手法為許多作家所鐘愛,曼斯菲爾德也不例外。曼斯菲爾德的小說中通常會有一個特殊的意象群,象征中的意象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揭示小說的主題,傳達作者的思想和情感狀態(tài)。文本是一個具有交流目的的客體,文本的修辭選擇是文本企圖交流的一種途徑。文本的生成受到讀者認知圖式的左右,文本的語言選擇、修辭形態(tài)和讀者的認知結構、認知過程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潘紅,2010:18)。在《蒼蠅》中,表示意象的詞有:Y,Tuesday, boss,dog,fly,ink。小說以第三人稱敘述,以第二人稱進行對話。主人公出場時未見其人,未聞其聲,卻知他身在其中。
形狀象征:Y出現(xiàn)在小說的開頭首句:“Yare very in the snug here.”其中Y是you的縮寫的大寫形式,指代boss(主人公),而從Y的形狀上看,其形如權杖。
地位象征:“boss”是在工作中管理他人并且告訴他人做什么的人。“權利”、“戰(zhàn)爭”與“支配者”三者無形中聯(lián)系在了一起。小說中麥西女士被比作“dog”,其象征著社會中處于受控制和支配的一類人,只能服從命令行動?!癴ly”的象征意義更具考究,其隱喻無名力量的犧牲品。
主題象征:Tuesday(星期二、火星日),這一天來源于北歐戰(zhàn)神Try,表示戰(zhàn)神的一天。伍迪菲爾德先生只能在星期二這天出門,并且在這天,他去拜訪了前老板(主人公),其含義就與戰(zhàn)爭有了關聯(lián)。而殺死蒼蠅的兇器——“ink”,也具有象征意義。人類將墨水用于書寫,而文字則是人類文明的體現(xiàn);人類文明帶動科技發(fā)展,科技發(fā)展促使戰(zhàn)爭武器的不斷改進,戰(zhàn)爭武器的殺傷力也隨之變大。如同“墨水”壓在蒼蠅身上并擴散,無論蒼蠅如何掙扎,墨水一次又一次滴在它身上,最終筋疲力盡,擺脫不了死亡的命運。而真正把蒼蠅推向死亡的是不斷將墨水滴在它身上的惡魔——戰(zhàn)爭的支配者,具有諷刺意味。
一部作品總有一個總的意象作為象征,這個象征進入作品形象體系,引導作品的事件和人物的結構組織(米衛(wèi)文,2010:23)。在小說的意象群中,主人公一直處于支配的主導地位,以他為圖形的中心位置,其他意象為背景,一步一步顯現(xiàn)出主人公的形象特點:權利,暴力,冷酷,惡魔。在表現(xiàn)圖形-背景意象的同時,也表現(xiàn)出小說的主題——戰(zhàn)爭與死亡。
五、總結
曼斯菲爾德的短篇小說《蒼蠅》的寫作手法獨特,語言簡潔,微言大義,于平凡細微之處見真知灼見。認知詩學通過人類的觀察和感知客觀事物過程,關注和研究人類的認知能力及特征,并運用于文學分析之中。正如Stockwell所解釋:“認知詩學對文學的一種思考方式”(2002:6)。運用圖形-背景理論對小說中的人物形象進行解讀,以認知的角度挖掘小說文本中的含義,深入研究小說的主題意義和創(chuàng)作魅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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