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田潤葉一生的愛情經(jīng)歷，終究是既不平凡而又平凡。本文從田潤葉與孫少安的愛情、與李向前的婚姻為切入點，通過他們的愛情遭遇，分析其背后蘊含的各種原因，提出了個人與社會、愛情與現(xiàn)實之間的矛盾問題。

【關鍵詞】：浪漫;抗拒;接受;成因;矛盾

前言

《平凡的世界》是路遙創(chuàng)作的一部農村題材的長篇小說，也是第三屆茅盾文學獎的獲得者。陳忠實曾對此書作出評價，認為《平凡的世界》是茅盾文學獎皇冠上的明珠，激勵千萬青年的不朽經(jīng)典，最受老師和學生喜愛的新課標必讀書。路遙獲得了這個世界里數(shù)以億計的普通人的尊敬和崇拜，他溝通了這個世界的人們和地球人類的情感。這部小說，不僅反映了中國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的歷史性變化，也刻畫了一代年輕的戀愛觀與婚姻觀。其中田潤葉和孫少安愛情，田潤葉與李向前婚姻最令人唏噓不已。本文主要分析田潤葉一生曲折的愛情命運，以及造成這種悲劇命運的有關社會因素、文化心理等各個方面的原因。

一、田潤葉與孫少安的愛情

（一）青梅竹馬的感情基礎

田潤葉與孫少安從小一起長大，從內心深處積淀著厚厚的友情、親情。田福堂和孫玉厚因為同跟富人家攬過工，所以兩家關系日益密切，兩個孩子算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這注定給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結下一段炙熱的感情羈絆。書中有段提到“漸漸地，他們就相好的誰也離不開誰了。少安早上一起來，就哭著要到潤葉家去。潤葉晚上又哭著要到他們家來睡，田大嬸就只好把她送過來，兩個孩子常常在被窩里打鬧半天也不安息……”。即使后來潤葉家的生活光景日益好起來，少安家卻一日不如一日，但兩個人的感情始終沒變。上小學時，潤葉幾乎每天給他帶干糧，為他縫褲子;少安教她不會的題目，為了她和別人打架。兩人一起考上初中，但因為家庭條件的不允許，少安放棄了繼續(xù)讀書，而選擇在家勞動，潤葉繼續(xù)學習，去了縣城讀書，可以說這無形中已經(jīng)成為二人最終未能走到一起的根本原因了。

（二）潤葉對愛情的積極爭取

潤葉一直對少安懷抱著滿腔熱情，從小到大幾乎從未感覺疏遠過。即使工作以后仍然每次回去看望少安的祖母，和少安說說話聊聊天。也許她內心依然認定，少安就是她對愛情的最高向往，從小到大她的心里只有那一個她認為最為優(yōu)秀的男人。另外，對少安她也是主動追求，表現(xiàn)出了一個女性知識青年對愛情的大膽幻想。讓少安的弟弟孫少平帶話，是她主動追求的第一步，少安正好因為姐夫被勞教的事才想起來見她，讓她幫忙，不過這次見面讓原本木訥的少安初次了解到潤葉對他的心意。

（三）少安的放棄

少安內心深處雖然對潤葉有種莫名的情感，但這種情感過于隱晦，直到潤葉的告白之后他才確認了這種念想。然而，家庭條件的貧困、農民的身份，都和身為教師、條件優(yōu)越的潤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幸的事，這份懸殊較大的感情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支持，除了潤葉一個人堅定著這個信念之外，少安本人的不自信與妥協(xié)造就最終未能走到一起的可悲結局。從潤葉的父親田福堂的強烈反對，到孫玉厚家里的無可奈何，門當戶對仍是當時落后思想的主流。值得贊揚的是少安為了一大家子人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但可悲的是，他對愛情缺乏了一份執(zhí)著，缺少了敢于追求的決心和魄力，最終選擇了條件最為合適的“黑眉大眼，一口白牙，身體發(fā)育得豐豐滿滿，正是莊稼人所夢想的那種女人?！币簿褪撬尩谋炯抑杜R秀連。

二、田潤葉與李向前的婚姻

（一）外界力量推進

李向前的出現(xiàn)確實可以用書中的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不速之客”。作為一個條件比孫少安好不知多少倍的年輕人，李向前還具備孫少安不具備的特質，便是主動，熱情。家庭條件的優(yōu)越，給這個也有一份體面工作的年輕人增加了自信，創(chuàng)造了大膽追求愛情的條件。向前的父母都是潤葉二爸二媽的同事及朋友，向前的母親又是潤葉二媽的領導，這種關系，無疑讓雙方父母覺得二人真是天作之合。在向前的追求過程中，有多種驅動力量幫助他接近潤葉，但他越是緊逼，越讓那個單純的女青年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之所向。那個讓她認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便是那個讓她無意中想到都覺得甜蜜無比的孫少安。

（二）理想破滅，消極接受

潤葉的婚事在某種程度上說是一場政治婚姻。用書中的話說“潤葉要是和向前結了婚，那他李登云就成了福軍的親戚，再好意思和福軍作對嗎？”潤葉因為二媽的父親徐國強的一番話，頓時覺得自己的婚姻所承受的巨大政治力量。善良懂事，對愛情無所報望的她選擇了消極接受，不為自己，只為對自己疼愛有加的二爸。那么善良的一個女孩，處處都為別人著想，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愿意因為自己的執(zhí)拗讓最親愛的人陷入困境。然而，也正是這樣一個草率的決定，鑄就她以及向前之后更大的悲劇?！疤餄櫲~經(jīng)過一段波瀾起伏的愛情周折，最后還是沒有逃脫她不情愿的結局。她想親近的人遠離了她，而她竭力想遠離的的人終于沒有擺脫——她今天就要和向前舉行婚禮了?！?/p>

（三）潤葉的極力抗拒

少安的結婚，使得原本對愛情尚懷遠大憧憬的潤葉瞬間跌落深谷，她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摯愛的那個人就這樣一聲不響的結婚了，但她沒有絲毫挽回的辦法，只有選擇接受現(xiàn)實。然而，另一方面，李向前的層層進攻使得這個專一執(zhí)著的姑娘選擇了不斷地逃避。第一次找同學莉莉不僅是為了散心，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躲著李向前。對于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潤葉選擇了堅決的抗拒，沒有絲毫動搖內心深處的那份堅守。即使婚后，潤葉也一直沒有接受李向前，二人在精神上都飽受折磨，向前眼看著自己愛的人已然成為自己的妻子，卻對自己冷淡至極，絲毫沒有新婚夫妻應有的樣子。而潤葉成日里面對著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無論如何也不能逼迫自己茍全的生活。然而，不得不說李向前對潤葉是真的感情，無論是結婚后對她的理解，還是自己出門讓她獲得清靜，幻想著回來時的美好景象，他都是一個浪漫的、癡情的男子。現(xiàn)實的重重打擊沒有改變他內心深處對潤葉的愛，無論潤葉如何對他，他都依舊對她的家人好，儼然一副好女婿的形象。潤葉第二次逃避婚姻便是讓她二爸將其調離原西縣，她再也受不了和李向前在一起生活的熬煎，希望尋得一個清凈的地方讓自己冷靜一下。

三、最終歸宿與心境

（一）弟弟田潤生的勸和

弟弟田潤生的勸說讓潤葉第一次覺得弟弟長大了，也是第一次直面自己與李向前的關系，考慮到潤生提到的父母二老在村子里抬不起頭，潤葉初次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又給父母帶來的困擾，只是心里自責愧疚，但又無能為力。但不得不承認，這一次交談是潤葉情緒發(fā)生改觀的轉折點，也正是這次見面過后，得知了李向前不幸的車禍遭遇。

（二）同情、反思與責任感

一場車禍讓李向前失去了雙腿，他感覺生活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對于一個司機來說，沒有了雙腿就是廢人一個，但此時的他心中仍然記掛著自己的妻子潤葉，他永遠在渴望著能夠得到她的關心，哪怕是一絲溫暖。幸運的是，潤葉的態(tài)度大為轉變。也可以理解，一個具備責任感和同情心的女性，在得知一個為了他飽受折磨的丈夫面臨如此之大的災難時，她自己內心的痛苦已經(jīng)退而求其次，無論是從同情的角度還是自責的角度，她都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無論如何她都要照顧好。而向前是多么容易滿足，因為他一直渴望著能夠得到的溫暖，隨著自己的不幸一起到來時，他已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高興還是悲哀。他那么愛潤葉，不愿她被自己牽絆，但同時又渴望她能留在自己身邊，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就是潤葉對他的愛。

（三）一起生活后的簡單和平淡

潤葉和向前一起生活后，生活也越來越美滿起來，單身生活宣告結束，慢慢步入正軌，一個女人終于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安謐與從容。生活的意義有時不在于是否是自己所期盼的，而是是否適合自己。向前不甘于在家里待著、被老婆養(yǎng)著，就自己學習釘鞋以備營生，他想通過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獲取一個男人活著的尊嚴。具有新時代性思維的潤葉是理解的，并說服公婆贊同向前的提議，支持鼓勵并幫助自己的丈夫，二人的關系也越來越親密，直到生下他們的孩子李樂。家庭終究由原來的破碎不大如意，轉變?yōu)橐粋€溫馨和諧的大家庭，即使這種令人高興地結果是因為向前的不幸?guī)淼?，但因禍得福，終究是解救了一個家庭，溫暖了一家子的心。生活就這樣平淡的進行著，而生活的真諦也就在于簡單平淡，踏踏實實。

四、深究造成這種愛情命運的原因

田潤葉一生的愛情命運整體而言是不幸的，而造就這一悲劇的原因有很多，一些社會因素和文化心理是影響人們判斷和選擇的重要因素。

（一）潤葉與少安的愛情悲劇

潤葉與少安的愛情可以說是一個浪漫的悲劇。兩個相愛的人卻不能走到一起，綜合分析主要包括以下原因：

首先，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徐國強老漢的一番話，而這一番話反映的正是政治問題。

政治中一些政治見解的推出需要有人支持的局面在那個要求變革年代顯得尤為重要，因為李向前的父親李登云對潤葉二爸田福軍的官場命運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聯(lián)姻無疑是解決政治立場問題的關鍵。在二爸政治生涯遭遇如此緊迫的問題時，犧牲個人幸福成為報恩的唯一方式。

其次，根深蒂固的“門當戶對”傳統(tǒng)思想的逼迫。

無論是在潤葉父親田福堂的心中，還是在所有雙水村人民的心中，田潤葉已經(jīng)是走出農村的城里人，是吃公家飯的人民教師，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農村姑娘。再加上父親是村支書，二爸是縣委副主任，二媽是主任醫(yī)生，她的身份已經(jīng)和城里高干子弟無一分別。田福堂在想給潤葉找一個城里普通干部子弟的時候，二媽愛云卻極力推薦副主任的兒子李向前，并向田福堂說明向前一家子的心意?！澳苋恕碧锔Ｌ卯斎幌Ｍ约旱呐畠杭迋€好人家，既對女兒以后生活有益，又可以給自己長足面子，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另一方面，孫玉厚一家對兒子少安和潤葉的婚事也是自信心不足，從骨子里覺得自己的兒子配不上人家潤葉，即使知道潤葉的一片癡情，卻意識到田福堂那一關難過，最終選擇放棄。

另外，所受教育差距是少安和潤葉未能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

一個農村人和一個城里人，在許多價值觀方面都存在分歧，雖然在潤葉骨子里流淌的是農村女孩那種質樸、單純的愛，對男人的選擇是強壯堅實的莊稼人，是又黑又瘦的男子氣概，但在少安心中，他那種農村人的自卑感始終折磨著他，他擁有一顆上進的心，不甘貧窮和落后，想過上好日子，想讓家人、所有百姓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但在潤葉面前，他缺少了自信和勇氣，選擇了他認為愛她的方式，那就是放手，讓潤葉嫁給一個愛她的、能給她帶來更加美滿生活與前途的人。如果少安當時繼續(xù)接受教育，繼續(xù)和潤葉一起上學，那么他們在一起的可能性就大了。不得不說，城鄉(xiāng)差異也是造就悲劇的原因。

最后，時代背景下的擇偶要求與新時代女性自由獨立思想的落差。

少安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莊稼人，在那個大的社會背景下，一個身體好，能干活的女性才是理想的結婚對象，加上少安家窮的拿不起彩禮錢，所以，當他遇見秀蓮時，這個有點黑的大眼睛姑娘，不僅算的上是漂亮能干，最重要的是不要彩禮錢，心甘情愿的跟著少安吃苦，并且從心底深深愛著這個男人。因為她沒有接受過什么教育，只上了小學，完完全全的農村女性的思想，在這一點上，秀蓮和潤葉是有點相像的，都是義無反顧的熱愛著一個男人，一個她們認為最為優(yōu)秀的男人。而潤葉，卻沒有秀蓮那么幸運，雖然她和少安二人真心相愛，卻終究是擋不住現(xiàn)實的層層阻力，未能走到一起。

（二）潤葉與向前的不幸婚姻

無愛而結合是釀成這一悲劇的根本原因。

潤葉從一開始就排斥向前的接近，作為一名具有先進思想的女性，她認定了一個人就很難改變，即使自己得不到那份夢寐以求的愛情，也絕不茍全成家，這是潤葉骨子里具有的專一精神。然而，李向前在某種程度上和潤葉具有相同的品質，都是認定后積極追求的那種人。潤葉對少安的追求止于其結婚，而一直單身的潤葉成為李向前的所有幻想。李向前作為一名高干子弟，又是一名汽車司機，從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一般都能得到，所以，他在心底是堅信自己可以感動潤葉，給潤葉帶來幸福。即使他明明知道潤葉答應結婚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李向前就像一個天真的孩子，始終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不幸的是，他沒有能改變這個自己深愛的女人，對于這個女人帶給自己的傷痛，他選擇默默承受，依然對妻弟潤生很好，對岳父岳母孝敬關心。他的愛，在一定意義上說，是沒有任何條件的愛，是最為純真的愛，而李向前是路遙小說中所有癡情人物中的典型之一。

成熟與責任是成全團圓家庭的主要原因。

“田潤葉這一人物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作家對傳統(tǒng)女性的情感偏向，但她并不完全是傳統(tǒng)的女性形象，在她身上，更多地交織著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雙重性。”[1]田潤葉身上所表現(xiàn)出的傳統(tǒng)女性的美好品質，讓她意識到失去雙腿的李向前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有責任和義務去關心照顧這個和她具有夫妻名分的人。田潤葉是一個善良的人，身上具備了農村女孩的樸實、寬厚與矜持，也有城里女性的獨立、自主與眼見。作為一個受過傳統(tǒng)思想熏陶的人，她懂得知恩圖報，答應和李向前的婚事是為了報恩，照顧不幸的李向前是因為作為一名妻子的責任?！霸趷矍楹拓熑蔚倪x擇上，潤葉是冷漠的，也是善良的，她最終選擇承擔婚姻的責任又再次顯示了中國女性的傳統(tǒng)美德?！盵1]雖然沒有感情，唯一這份愧疚與責任讓田潤葉放下了自己對愛情的堅守，打破了她一直以來信奉的婚姻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的這一觀念，從此以后和李向前過起了實實在在的夫妻生活，盡管不覺得特別幸福，但也感到滿足、簡單和平淡。

五、結語

田潤葉的愛情命運總體而言是不幸的。沒有和一生中最愛的人在一起是最大的遺憾，也最令人惋惜。愛情的美好憧憬與現(xiàn)實的巨大落差，注定了在那個年代背景下的無可奈何。她的愛情輸給了門當戶對，輸給了根深蒂固的封建傳統(tǒng)思想，同時也輸給了人性的懦弱與妥協(xié)。而與李向前的婚姻不能絕對地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雖然未能如愿嫁給所愛的人，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甚至討厭的人，但結局還是步入一段平淡而穩(wěn)定的生活軌跡。而這樁婚姻也恰恰是社會時代、文化背景及善良人性相結合的產(chǎn)物。田潤葉的一生可以說是一個平凡的人在這個平凡的世界里追求不平凡的精神生活，然而最終未能實現(xiàn)精神訴求，回歸到最現(xiàn)實的生活中去，最終又過上了許許多多平凡的人都在過著的生活。但田潤葉與孫少安的愛情也是平凡的，只是因為未能得到，才顯得那么遙不可及，顯得神圣而不平凡。

注：①宋西順.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鄉(xiāng)村與城市之間—簡析《平凡的世界》中的田潤葉.鷺江職業(yè)大學學報，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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