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北京市中小學及幼兒園連續(xù)兩次因為空氣污染紅色預警而停課。霧霾的危害到底有多大？以至于學生不得不停課防霾。再者，學生停課了，家長卻沒有停工，孩子的照看和學習等各方面的問題，成為教育乃至整個社會面臨的新問題。

關于“霾”的話題

1952年12月的倫敦大霧持續(xù)了5天。當時能見度只有幾米，找到路的唯一辦法是沿著馬路護欄和房屋行走。人們根本看不清交通狀況，過馬路只能靠聽覺。造成污染的最直接原因是發(fā)電站和普通家庭使用的煤炭以及汽車尾氣。這次大霧引發(fā)的直接死亡人數達到4000至6000人，其中主要是兒童和患有呼吸道疾病的人群，并非所有死亡人數都立即進行了登記。這是一場全國性災難。大霧帶來的嚴重影響還加劇了人們已有的病情，最終的死亡人數近1.2萬人。

“2013年世界衛(wèi)生組織已經把霧霾列為一類致癌物質，對青少年學生，尤其是小學生來說，霧霾的影響更為嚴重?！敝袊赝饪漆t(yī)師協會常務副會長、首都醫(yī)科大學宣武醫(yī)院胸外科主任支修益說：“一是身體還沒發(fā)育完全，抵抗力比較弱；二是這種天氣下，孩子的年齡越小，他患呼吸病的年齡越是前移，如果本身患有哮喘、支氣管炎，影響就更嚴重。”

北京兒童醫(yī)院呼吸科專家秦強表示：從生理結構而言，孩子沒有鼻毛，防御能力弱，霧霾更容易侵入；孩子的個頭比成人低，離地面更近，更容易吸入霧霾顆粒物。另外，相同體積的顆粒物進入孩子身體，擴散以后產生的危害比進入成人身體更大。多年的臨床數據表明：孩子們常見的呼吸系統疾病，如鼻炎、支氣管炎、哮喘等疾病，都與霧霾天氣有著密切關系。

2015年12月26日，因為霧霾，能見度低，幾乎所有飛往北京和天津的飛機都無法降落，紛紛返航或者備降附近機場，而已經降落的也被困在滑行道上無法移動。

教育面臨新問題

2015年12月8日，北京首次啟動空氣重污染紅色預警措施，市教委發(fā)布停課指令；21日，北京市各中小學和幼兒園再度迎來停課日。霧霾來了，給學生停課，是出于對孩子健康的考慮，很人性化，也很有溫情；然而，《教育》記者采訪了多名家長，發(fā)現他們并不贊成。家長的焦慮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是自己要上班，孩子停課在家，誰來管孩子？二是這么停課下去，影響孩子的學習怎么辦？

一位家長這樣講述了自己的“霧霾假”故事：“前段時間，我們這里大雪飄飛，是近20年來最大的一次降雪。我家兒子今年上小學三年級，學校決定‘臨時停課’，時間是3天，周二到周四。我妻子在一家私營企業(yè)工作，沒有時間看孩子；我在一家事業(yè)單位上班，也沒有時間看孩子。孩子的爺爺奶奶也不在家，怎么辦？無奈之下，我將孩子帶到單位。沒想到，眼下公職單位管理嚴格，我被扣除了1分的考核獎。”

北京市石景山區(qū)一名三年級孩子的家長說：“上次突然停課，都沒有來得及向單位領導請假，約好的客戶臨時又不好改時間，只能讓鄰居幫忙照看一天孩子。這次是周末發(fā)通知，臨時請周一的假還是來不及。雖然教委規(guī)定學生可自主選擇是否到校，但班主任在停課信息溝通中暗示：學生不要到校，有的班級甚至擬出了‘某某學生自愿在家學習’的短信模板，發(fā)給家長?！?/p>

也有家長提出質疑：“大部分孩子家里也沒有安裝空氣凈化器，學生全天在學校室內學習和待在家里有什么區(qū)別？這種情況下一定讓孩子待在家里，豈不是新的形式主義？”另外，對于依靠在線遠程學習的形式，即教委提出的所謂的“停課不停學”，一些家長也提出質疑：“目前的在線學習資源顯然不夠豐富，甚至良莠不齊，且與學校教學不對接，效果怎么能保證？”霧霾停課不只引起了家長的種種焦慮和質疑，教師也因負擔加重而糾結。

有教師反映：北京市教委規(guī)定停課不停學，給學生布置了一堆作業(yè)，復課后要交的，孩子寫一份，我們至少要判40份；每天如果有一次作業(yè)，幾天下來就是100多份。復課后要加量批改作業(yè)，還要追趕教學進度，教學任務比以前更重了。

對于在霧霾時，讓學生躲在家里關閉門窗，以減少空氣污染的傷害，也有專家提出異議。北京中醫(yī)藥大學中醫(yī)診斷學博士羅大倫認為，在霧霾嚴重時，大家都以為室內安全，其實，室內比室外霧霾更加嚴重。因為室內有室內污染，比如甲醛，而且室外的霧霾顆粒非常小，可以從空隙進入室內，兩者相加，所以室內和室外比，污染更嚴重。如果有空氣凈化器，不斷過濾，則可以不斷地保持室內相對的污染低數值。

清華大學建筑環(huán)境監(jiān)測中心主任張寅平與羅醫(yī)生的觀點相近，他說：“在門窗緊閉的情況下，室內PM2.5濃度可以達到室外濃度的三分之一至三分之二。在霧霾濃度較高的時候，室內濃度依然有可能超標。因此，像北京這樣冬季頻發(fā)重霾的地區(qū)，學校、幼兒園可以通過安裝空氣凈化器來改善室內空氣質量?！?/p>

空氣凈化器引爭論

霧霾長期持續(xù)已經成為客觀事實。以北京為例，根據該市環(huán)保局統計發(fā)布的空氣質量狀況顯示：2014年北京PM2.5重污染日45天，占八分之一。四面“霾”伏，我們無處可逃。

據悉，北京、上海、杭州的一些小學和幼兒園教室里已經安裝了空氣凈化裝置，大都是經過家委會討論、班級全體學生家長一致通過，并取得班主任及校長同意后，最終由家長“眾籌”購置的。但也有學校并不支持這一做法。北京市豐臺區(qū)一小學校長說，即便家長愿意集資購買，但校方在這一問題上仍有不少顧慮。教室對于用電安全有較高的規(guī)范，基本都是暗插頭，但安裝空氣凈化器可能就需要明插頭，存在安全隱患。此外，空氣凈化器的濾芯需要經常更換，誰來購買、誰來負責安裝等后續(xù)問題，都很麻煩。

河南省5歲孩子豆豆的家長說：“去年12月下旬，在微信朋友圈被轉發(fā)最多的一條微信就是呼吁安裝空氣凈化器的，內容是‘既然無法短期從根本上解決霧霾，請給所有學校包括幼兒園安裝可去除PM2.5的新風系統，或空氣凈化器并定期更換濾芯’。我也轉發(fā)了，幼兒園的家長委員會本周一直在和園方溝通，希望可以通過家長集資，為學校提供空氣凈化器或新風系統。但溝通并不順暢，園方認為：新風系統要重新裝修，涉及工程不能擅自做主；凈化器有插座不安全、涉及集資后續(xù)費用不好計算，最后給出的妥協方案是可以由一個家長包攬全園費用，才勉強通過?！?/p>

家長們自己出錢購買空氣凈化器，為什么學校仍然猶豫呢？首先，對于學校來說，家長出這筆錢固然可行，但他們仍然有所擔心：這筆錢很可能最后變成學校出。一個教室有幾個家長捐資買了，別的教室是不是也得有?。恳粋€學校有了，別的學校是不是也得有啊？如果是私立學校，那沒問題。但這是公立學校，講究一個平等。而且現在的問題涉及到學生的健康，不能等閑視之。而當家長聯合起來呼吁學校出這筆錢，恐怕會變成主流聲音。假設一個教室買兩臺就是幾千塊錢的投入，那整個學校安裝下來，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而一個城市的學校都安裝下來呢？這對于教育財政來講就是很大一筆錢了。

其次，空氣凈化器不是安裝了就萬事大吉了，它要定期更換濾芯，如果在霧霾天同時打開，電費又是一塊成本，還有，對電力系統也是個不小的沖擊，有的學校需要對線路系統進行改造，才能適應這一變化。

總體來說，對于全國的學校，空氣凈化器始終還是一個“奢侈品”，所以發(fā)生新聞的城市都是北京、上海、杭州這些經濟相對發(fā)達地區(qū)，而對于那些相對貧困地區(qū)，這個空氣凈化器帶來的額外財政壓力就更大了。可以設想，當我們呼吁為了孩子的健康而安裝空氣凈化器，大城市和好學校，好辦；但對于經濟條件較差的地區(qū)和學校來說，不安裝就是對學生的不公，安裝又負擔不了，這樣的尷尬，其實在大鼻子校車進學校的時候就遇到過。所以，給教室安裝空氣凈化器在道理上沒問題，但實踐起來卻并不容易。

由此可見，讓政府短期內從財政撥錢給學校普遍安裝空氣凈化系統，恐怕不現實。學校拒絕空氣凈化器進校園，可能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但孩子的健康卻等不起，因此，當務之急是要掃清障礙，為空氣凈化器進校園創(chuàng)造條件。比如，教育部門可出臺明文規(guī)定，允許、鼓勵空氣凈化器進校園，并制定完善的管理細則，為學校接納或主動安裝空氣凈化器提供政策保障，免除學校的后顧之憂。對于一些經濟條件不好的地區(qū)，或可以折中一下，由學校和家長共同分擔這筆費用。比如學校出管線改造費，而家長出機器和電費。相比來說，這樣會更加靈活和節(jié)約。至于買什么檔次的機器以及使用時間，都由家長和學生自行決定。

華東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吳遵民建議：在霧霾中，學校應該成為一個“避霾港”，而安裝新風系統或空氣凈化設備，需綜合考慮效果和成本。比如環(huán)境衛(wèi)生與教育專家需要共同研究，科學評估“新風系統”對環(huán)境的改善效果，以及是每個教室都安裝，還是安裝在幾間大教室、大會場，讓學生在霧霾天里較為集中地上課。在安裝成本上，也可采取政府、學校、家長三方共擔的方式。在一些霧霾高發(fā)的城市和地區(qū)，“新風系統”應當作為今后新建學校和學校改造的標準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