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聲里,了不知南北。
各自應時應節(jié),一年中都有意思。白云,染出一天墨色。
正月,三月,四五月,七月,八九月,十一月,十二月,使人記起過去來,總之不待言說,萬物深處,詞語早已無法涵蓋感受了。
一生之久,盡可能那樣久地去等待,采集真意與精華,最后或許能寫出十行好詩。留下一張好畫。
咀嚼倦怠滋味,傾倒著某種沒頭沒尾的積液,積液漫漶開來,直至抹平了觀念所誕生的河岸。無事呆呆,總有幾分怪異和懶惰,耐性和猾癖一至于此。
且聚且散,不前進,不后退;不自由,不自然;不自然,不自由;內(nèi)心戲乍陰乍陽,神光離合,你怎知我灰心了?沒有特別的地方要去,也沒有特別要去的地方,既封閉又內(nèi)在。
身于場所,優(yōu)游自若,獻身于瞬間,全盤接受,生發(fā)出柔和與自在,分別心消失于對事物的重新認識。即使這些什么也不是,但極致便是一切,雖一無是處,萬般皆空。
柳芽初生,嫩葉青蔥,暮春的嬌花初開,覺得長閑,作繭似的,皆具莊嚴相,后來葉長大了,花散了,露著倦意,冷冷清清熱鬧一番,人裝出聞嗅的樣子,勉強注意看去,花瓣尖端有一點好玩的顏色,若有若無的存在。
破曉時漸漸發(fā)白的山頂,有點亮了起來,世間所有的人都整飭衣裳容貌,格外用心,紫色的云彩微細的橫在那里。
傍晚時夕陽很輝煌的照著,云霾遮斷澄澈的天空,到了很接近山邊的時候,烏鴉三只四只或兩只一起的歸巢去了。
秋野,荒廢的屋子上爬滿蔓草,藤花掛在枯枝,而蓬草又長長地叢生,拐角處盛開的合歡樹的馥郁花醉香,月華明亮,普照其上。庭池依舊,琥珀色的深淵,浮萍水草覆蓋其上。風吹,卻非十分凜冽,吮吸靈界的氣息,似乎也是安靜。
蕭蕭不歇,枯索荒涼。寒意沁胸,一味的冷,并非堅持,融雪之夜,滴滴答答,極為喪氣。一個飽經(jīng)滄桑的少年人,暗暗受苦,默默享樂,年少時已能耐寂寞,人生寬厚,內(nèi)心安謐,一筆不茍,不揚不萎,不肥不膩,不飽不渴。
陰沉的薄暮濡濕,欲消猶存,聽子規(guī)那初次希微的啼聲,巧妙并且嫵媚。凡是夜里叫的東西,無論什么都是好的。
夜晚短暫,優(yōu)雅有致,霧露升騰;久別重逢,相敬如冰,那種漠然的緊張,心里自然地流瀉深山流泉情話綿綿,彼此談這談那之間,消釋了疑慮,淡淡的戀慕,此我和彼你,此我和彼我,似遠而實近,臉色微微的發(fā)紅,鳥兒竟飛過眼前,又仿佛被人覷見秘密似的,頗饒情味,不知不覺竟以至天明。一去不知多久,再見不知何年。
別了,一往情深潛滋暗長頻頻的夢。世上多的是無緣之緣,還未開始愛,愛已過去了,斷在此處,正好。猶猶豫豫的真心,猶猶豫豫的分寸,處處收束,都是無可奈何,這不過是凄慘,凄慘而明亮,近乎殘酷,殘酷而昏暗。
隔一層紙,對這層紙,每當四顧無人,忍不住伸手去抽這層紙,一目,了然,不過是個可憐物。像是搖碎在槳聲燈影里的舊時月色,午夢千山,窗陰一箭,彈指之間,也只在這一望里頭。
目光里,最難染的,惟是那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