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鵬
(敦煌研究院民族宗教文化研究所,甘肅蘭州7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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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隋唐佛教傳播看中國和朝鮮半島之間的文化交流
王志鵬
(敦煌研究院民族宗教文化研究所,甘肅蘭州730000)
[摘要]中國和朝鮮半島不僅在地理上相接壤,歷史上也一直互相通好,而佛教可說是兩國宗教文化交流的紐帶。在公元4世紀左右,即朝鮮的三國時代,佛教由中國傳入朝鮮半島。6世紀到10世紀是中國歷史上的隋唐時期,佛教發(fā)展十分興盛。這對鄰近國家的佛教也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通過對朝鮮半島入唐求法僧人的考察,說明朝鮮半島的佛教雖然主要來自中國,但也有著獨自的傳統(tǒng)與特質(zhì),不僅對日本佛教發(fā)生過重要影響,而且反過來對中國佛教也有著一定的影響。
[關(guān)鍵詞]隋唐;佛教;傳播;朝鮮;文化交流
佛教經(jīng)歷了兩千多年的發(fā)展歷史,對東亞各國相互間的文化交流產(chǎn)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自公元前6世紀左右佛教在古印度創(chuàng)立以后,南傳至斯里蘭卡、泰國、緬甸、老撾、柬埔寨等地,北傳經(jīng)中亞到中國、朝鮮、日本,又一分支傳到中國的西藏和中國西北部內(nèi)蒙古地區(qū)、蒙古國以及原蘇聯(lián)遠東布里亞特族地區(qū),進而成為具有世界傳統(tǒng)的三大宗教之一,對于促進東亞地區(qū)各國間歷史文化的交流及其友好發(fā)展,有著積極的作用。
朝鮮半島同中國、日本、越南等地區(qū)的佛教,都屬于北傳大乘佛教。大致說來,在公元4世紀左右,即朝鮮的三國時代(也稱“三韓”,指高句麗、新羅、百濟),佛教開始由中國傳入朝鮮半島。朝鮮半島的佛教,先自高句麗始,次入百濟,再后傳入新羅。高句麗第17代君主小獸林王二年(公元372年)時,前秦苻堅遣使名僧順道送佛像和經(jīng)論到高句麗,隨后高句麗遣使答謝。越二年(公元374年),秦僧阿道又至高句麗。在公元375年,高句麗創(chuàng)肖門寺,供順道居住,又建伊弗蘭寺以置阿道。一般認為此為佛法正式流傳朝鮮半島之始,但民間佛教的傳入在時間上可能會更早。隨后,佛教又相繼傳入百濟和新羅。朝鮮半島的佛教雖然主要來自中國,但也有著獨自的傳統(tǒng)與特質(zhì),朝鮮半島佛教不僅對日本佛教發(fā)生過重要影響,而且反過來對中國佛教也有著一定的影響。黃心川先生在《韓國禪教史》的序言中指出其對東亞佛教文化發(fā)展的重要作用,說:“在中、日、韓三國組成的東亞佛教文化圈中,韓國的佛教既處于中介的地位,是中國佛教向外傳播的中轉(zhuǎn)站和集散地,又是會通中日佛教的結(jié)合點?!盵1]由此可見其重要地位。
中國和朝鮮半島不僅在地理上相接壤,而且在歷史上也一直互相通好,而佛教可說是兩國宗教文化交流的紐帶。6世紀到10世紀是中國歷史上的隋唐時期,也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代。佛教在隋唐統(tǒng)治階級的扶持下,走上了興盛發(fā)展的道路,完成了外來佛教中國化的歷程,先后出現(xiàn)了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天臺宗、華嚴宗、法相宗、律宗、凈土宗和禪宗等佛教宗派,同時也對其他鄰近國家的佛教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這一時期正是朝鮮半島上的高句麗、百濟和新羅三國鼎立而又統(tǒng)一時期。到7世紀中葉,新羅聯(lián)合唐王朝,先后攻滅百濟和高句麗,最后統(tǒng)一了朝鮮半島。而隨著國家政治的統(tǒng)一,社會生活的安定,經(jīng)濟、文化、藝術(shù)等方面出現(xiàn)了繁榮景象。同時,新羅政權(quán)還積極發(fā)展同周邊國家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與唐王朝的往來也更為密切。據(jù)《三國遺事》卷5載,新羅孝昭王元年(公元692年),興建寶德寺,專為唐王朝祈福。而在中國唐楚州(今江蘇淮安)以北沿海一帶,多處建有新羅坊、新羅院,由此可見新羅入唐僧伽數(shù)量之多。
中國和朝鮮半島的佛教交往,有不少史料保存在中國的官方史書和佛教大藏經(jīng),同時在歷代佛教僧人傳記中,也記錄了不少新羅、高麗僧人的生平事跡,一些朝鮮半島僧人的佛教著作還被收入了漢文大藏經(jīng)。中國和朝鮮半島在歷史上互派使節(jié)、僧人往來一直十分頻繁。黃心川先生根據(jù)相關(guān)史料考證統(tǒng)計,僅隋唐時期來華的新羅僧人就達117人[2]。這批古代朝鮮半島來華的求法者踏遍中國佛教的各大寺廟,參訪高僧大德,探求佛法真諦,而學(xué)成歸國后,又多能隆興佛道,有力推動了朝鮮半島佛教的興盛發(fā)展。
新羅佛教的傳入雖然較高句麗略晚,但發(fā)展很快。特別是新羅統(tǒng)一三國后,到第二十四真興王(公元540年)時,奉佛誠篤?!度龂酚洝肪?云:“(真興)王幼年即位,一心奉佛,至末年祝發(fā),被僧衣,自號法云,以終其身。王妃也效之為尼,住永興寺?!盵3]57在此風(fēng)氣影響之下,士人歸崇,佛教風(fēng)行整個社會,僧徒之入中國度天竺求法者甚眾,并涌現(xiàn)出一大批佛門高德。如新羅僧人覺德為入梁求法之始及肇傳舍利者。沙門玄光,新羅熊州人,欲究禪法而入陳求法,詣南岳惠思受業(yè),證《法華》三昧,得惠思印可。后泛?;氐叫苤蒴馍?,結(jié)茅成梵剎,四方從學(xué)者甚眾,弟子多得法者。事見贊寧《宋高僧傳》卷第18《陳新羅國玄光傳》。沙門圓光,有稱之為第二十六真平王(公元579—631年)間第一高僧,本姓樸,新羅王京(今慶州)人,年二十五乘舶到金陵,初聽莊嚴寺旻公弟子講經(jīng),頓悟前修世典之不明,乃啟請陳主,愿歸佛法,奉敕落發(fā),受具足戒。此后游歷講肆,綜涉佛教三藏,會心于《成實》《涅槃》。為信士開講《成實》《般若》,聽者欣領(lǐng),來學(xué)者日眾。隋開皇中,在長安宣講《攝論》,一時慧解之譽鵲起。聞于本國,新羅國王頻請歸國。在其歸國之后,常講大乘經(jīng)典,廣宣教化,朝野歸敬。事見道宣《續(xù)高僧傳》卷13《唐新羅國皇隆寺釋圓光傳》。沙門智明,新羅人,于陳后主至德五年(公元585年)來陳求法,留學(xué)十七年。于隋仁壽二年(公元602年)隨國使返國,受到國王尊敬,奉為大德。高麗人慧灌,在隋嘉祥寺吉藏門下精研三論,后返本國,轉(zhuǎn)赴日本,住元興寺,盛弘三論,后為日本三論宗開祖。事見《元亨釋書》卷1。
新羅學(xué)僧元曉,最博朝野之聲望。幼而歸佛,游處無恒,學(xué)無常師,精義入神?;蛏剿U,任意隨機;或行為乖疏,異跡頗多;或制疏講《雜華》;或撫琴樂祠宇。曾纂《華嚴疏》《起信論疏》,又疏《金剛?cè)两?jīng)》等多種。有神足九人,皆稱大德。事見贊寧《宋高僧傳》卷4《唐新羅國黃龍寺元曉傳》、《三國遺事》卷4。沙門義湘,年臨弱冠,聞唐土佛教盛行,與元曉法師同志西游,無果而還。又于唐高宗總章二年(公元669年)附商船入唐,尋詣終南山智儼三藏法師,綜習(xí)《華嚴經(jīng)》,與賢首法藏為同學(xué),相與鉆研。后歸國,云游四方,稱意而行,卓錫而居。持三法衣,瓶缽之余,曾無他物。貴如說而行,講宣之外,精勤修煉。傳法開誘,隨疑釋滯。門下有十大德,各通一乘之義,號稱“神足如云”。事見《宋高僧傳》卷4《唐新羅國義湘?zhèn)鳌贰ⅰ度龂z事》卷3。此外還有玄奘的著名弟子圓測,先義湘入唐。本是新羅國王孫,幼小出家,慧解神發(fā),15歲受學(xué)于法常和僧辯。唐初來到中國,太宗皇帝賞其才,令住元法寺,通達《毗曇》《成實》《俱舍》《婆沙》等論。公元645年玄奘西行回國后,遂從玄奘受學(xué)。唐高宗顯慶三年(公元658年)玄奘移居西明寺,敕選名僧五十名同住,圓測也在其中。在玄奘門下,他與窺基并稱。玄奘去世后(公元664年),仍在西明寺繼承玄奘弘傳唯識教義,因此后世唯識著作中稱他為“西明”。在唐高宗、武則天之時,應(yīng)義解之選,入譯經(jīng)館,眾皆推挹。圓測著述甚多,然多散佚,現(xiàn)在僅存《解深密經(jīng)疏》四十卷、《仁王經(jīng)疏》三卷和《般若心經(jīng)疏》一卷等三種。贊寧《宋高僧傳》卷4有《唐京師西明寺圓測傳》。釋無漏,姓金,新羅國王第三子,以其地居嫡長,將立儲副,而無漏愿為釋迦法王子,因附海艦到達華土。欲游天竺,禮佛八塔,既度沙漠,涉于闐,至蔥嶺,入大伽藍。后入賀蘭山,得百草谷,結(jié)茅棲止。安史亂起,兩京板蕩,玄宗幸蜀,肅宗訓(xùn)兵靈武,聞其行跡不群,乃召之。亂平后,置之內(nèi)寺供養(yǎng),無漏累上表章,愿歸舊隱而未遂,俄爾示滅。事見贊寧《宋高僧傳》卷21《唐朔方靈武下院無漏傳》及《續(xù)文獻通考》。釋無相,本為新羅國王第三子。開元十六年泛海至中國,玄宗召見,隸于禪定寺。后入蜀資中,謁智詵禪師。每入定,多是五日為度。后入城市,晝在冢間,夜坐樹下。人漸見重,頗多神異,以至德元年(公元765年)卒,壽七十七。事見贊寧《宋高僧傳》卷19《唐成都凈眾寺》。新羅釋元表,天寶中來游華土,仍往西域,瞻禮圣跡。遇心王菩薩指示支提山靈府,遂負《華嚴經(jīng)》八十卷,尋訪霍童,禮天冠菩薩,至支提石室而宅焉。澗飲木實,后不知所蹤。事見贊寧《宋高僧傳》卷30《唐高麗國元表傳》。
新羅時代,密教也由入唐僧徒傳回本國。如有稱神印宗之祖的新羅僧人明朗,字國育,以善德王元年(公元632年)達中國,入龍宮傳密教。四年(公元635年)還東,創(chuàng)金光寺。其事見《三國遺事》卷5。又有釋慈藏,新羅人,俗姓金,二親早喪,深厭世華,乃投身林壑,獨靜行禪。因感生在邊壤,佛法未弘,自非目驗,乃啟請西觀大化。以唐太宗貞觀十二年(一說貞觀十年),將門人僧實等十余人入唐。至貞觀十七年,新羅善德王請還。唐太宗詔令入宮,賜給優(yōu)渥,慈藏并請得大藏一部及像旛華蓋,赍還本國,是為朝鮮半島有大藏之始。王命住芬皇寺,請于宮中講《攝大乘論》。后又敕為大國統(tǒng),創(chuàng)靈鷲山通度寺,筑戒壇,以度四眾。暮年辭京,建水多寺于江陵府而居。撰諸經(jīng)戒疏十余卷,《出觀行法》一卷,流行本國。又有新羅沙門圓勝,以貞觀初年,來到唐京,遍陶法肆。聞持鏡曉,志存定攝,與慈藏齊襟,護持佛法。及同返國,開講律部。其事見道宣《續(xù)高僧傳》卷24《唐新羅國大僧統(tǒng)釋慈藏傳》等。
朝鮮半島的僧人除頻繁往來于中土外,還有一些僧人進而遠赴印度,求取真經(jīng),巡禮佛教圣跡。在元曉、義湘之后,西行求法者益多,他們有的結(jié)伴而行,有的則是只影孤征,為尋求佛教真理,誓死無恨,同中國及其他國家的西行求法者一道,上演了歷史上一幕幕悲壯熱烈、光彩洋溢、可歌可泣的人類贊歌。僅據(jù)唐義凈《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載,新羅僧人阿離耶跋摩、慧業(yè)、玄恪、玄太,還有中國著名西行僧人太州玄照的侍者慧輪等,都曾到達古印度,潛心探究佛教經(jīng)律論,其中阿離耶跋摩、慧業(yè)、玄恪,終老于異鄉(xiāng),再沒有回來。此外,見于史料記載到印度求取經(jīng)像歸來的新羅僧人還有義信、慧超等。沙門義信到印度求法,以白騾馱經(jīng)歸來,并于當(dāng)年創(chuàng)法住寺。事見《俗離山法住寺記》。而慧超則在唐玄宗開元十一年(公元723年)至公元727年間前往印度諸國巡禮,先后到東印度、中印度、南印度、西印度、北印度,再經(jīng)中亞回到當(dāng)時唐王朝都城長安。敦煌P.3532卷保存有慧超《往五天竺國傳》的西行游記殘卷。至今留存姓名的新羅僧人就有很多,更有許多喪身于西行險途及無名僧人應(yīng)該更多,由此可以想見佛教興盛及當(dāng)時新羅僧人西行求法之狂熱情景。
朝鮮半島的僧人,無論到中土還是赴印度,其中有不少學(xué)成歸國,開宗創(chuàng)寺,弘傳佛法,為佛教在朝鮮半島的傳播作出了重要貢獻。
朝鮮半島的佛教雖然最初來自中土,但隨著僧徒隊伍的不斷擴大,特別是他們虔誠認真的求學(xué)態(tài)度,積極探求佛法義理,出現(xiàn)了不少具有杰出成就的高德。他們不僅進一步發(fā)展了佛教義理,有的反過來還對中國佛教發(fā)生了一定的影響,成為中國佛教發(fā)展的堅強推動力。同時,有的還能很好地結(jié)合本國的歷史文化傳統(tǒng),大力弘揚佛教,在一定程度上發(fā)展出具有自身特點的佛教。因此,朝鮮半島的佛教具有一定的獨特性質(zhì)。
如對于華嚴宗的探究,新羅僧人元曉的《華嚴經(jīng)疏》和《大乘起信論疏》(又稱“海東疏”),后又反傳入中國,對中國華嚴宗實際創(chuàng)始人法藏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法藏在其所著《起信論義記》中一再援引元曉的疏解作為自己立論的依據(jù)。元曉所著的“二障義”與法藏在《華嚴五教章》中所述的“斷惑義”,元曉倡導(dǎo)的“空有會通”與法藏的“空有交徹”思想相一致。新羅僧人義湘于唐高宗龍朔元年(公元661年)隨唐使返回時來長安,隨后到終南山至相寺從智儼學(xué)《華嚴》。在唐高宗咸亨二年(公元671年)歸國后,創(chuàng)浮石寺,學(xué)徒云集,被尊為東海華嚴初祖。在唐中宗嗣圣九年(公元692年),釋法藏由其新羅弟子勝詮東歸之時,寄書義湘,托勝詮抄歸其所著《華嚴探玄記》《一乘教分記》等。義湘收到后,掩室研習(xí),經(jīng)旬方出,并命其弟子勵志講習(xí)。這后來成為中朝佛教古德間相互探討、弘傳《華嚴》的美稱。此外,新羅僧人元曉的注疏也深刻影響了華嚴宗四祖澄觀的《華嚴經(jīng)疏》。元曉精研《華嚴》諸經(jīng),著有《華嚴》《楞伽》等經(jīng)疏和《華嚴經(jīng)綱目》《起信論疏記》等。被后世尊為華嚴經(jīng)四祖的唐清涼國師澄觀還曾向法藏學(xué)習(xí)新羅僧人元曉所著的《海東起信義疏》。由此可見,新羅僧人對華嚴精研之義,深為法藏、澄觀等華嚴宗祖師大德所推重。
新羅僧人對于法相宗的繼承和弘揚,更是人才濟濟,成就非凡。新羅僧人神昉,早年入唐游學(xué),解大、小乘經(jīng)論,為時賢所重。唐太宗貞觀十九年(公元645年)夏,奉召入弘福寺,參與玄奘譯場,并任證義大德。此后隨侍玄奘,譯經(jīng)受學(xué),在大慈恩寺《大毗婆沙論》的翻譯中任筆受,并在玉華宮寺《大般若經(jīng)》譯出時任綴文,始終參與其事,為玄奘門下四上足之一。著有《瑜伽》《唯識》等論疏記等。另一位新羅僧人圓測,是中國唯識學(xué)派“西明派”理論的奠基人。他會通新、舊唯識的思想,迅速傳播到日本,后又傳到中國西藏,對曇曠和宗喀巴都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圓測門下的新羅佛教學(xué)者,還有勝莊和道證。勝莊早年入唐,后為唐代長安薦福寺大德,晚年參與義凈譯場,并任證義。著有《最勝王經(jīng)疏》《梵網(wǎng)經(jīng)述記》《成唯識論決》《大因明論述記》等。道證則長期從圓測受學(xué),于唐武周長壽二年(公元693年)年由唐赍天文圖返國。著有《成唯識論綱要》《成唯識論要集》《因明理門論疏》等。又新羅僧人順璟,在本國習(xí)法相,傳得玄奘真唯識量,乃立決定相違不定量。在唐高宗乾封年中(公元666—667年)因本國來使附至長安,時玄奘已去世,窺基見之,盛加稱贊。著有《唯識論料簡》《因明正理論鈔》等。事見贊寧《宋高僧傳》卷4《唐新羅國順璟傳》。新羅興輪寺僧道倫,出窺基門下,以窺基所撰《瑜伽論略纂》并參照其本國學(xué)者諸說,撰有《瑜伽論記》二十四卷。又有新羅沙門智鳳、智鸞、智雄三人,于唐武周長安三年(公元703年)入唐,在濮陽智周門下受學(xué)唯識,后赴日本,弘傳法相宗義。特別是圓測的再傳弟子新羅太賢(一作大賢),出道證門下,通才博學(xué),尤精于唯識,遼東后進皆遵其明訓(xùn)。著有《瑜伽》等論及《成唯識論學(xué)記》《成唯識論決釋》《瑜伽論纂要》等四十二部,在弘傳玄奘唯識學(xué)方面有突出成就。
新羅僧人中也有很多赴中土習(xí)禪者,禪宗堪稱是當(dāng)時朝鮮半島佛教最有勢力的佛教宗派之一。從新羅惠恭王之初至敬順王之終大凡一百九十一年,是禪道盛興之代[1]72。海東禪道始于僧人法朗。相傳法朗在新羅善德王時代(唐太宗貞觀年間)入唐,得四祖道信之心要。隨后法朗的門人信行,也從新羅渡海來唐,受學(xué)于長安唐興寺志空門下,朝夕鉆研三年,始開靈府。而志空是禪師大照處寂的入室弟子,神秀的再傳弟子。信行后來回國,弘傳其禪法。南岳懷讓法嗣中有新羅本如禪師,從懷讓禪師得法。西堂智藏的法嗣有雞林道義禪師。道義禪師在唐德宗建中五年(公元784年)入唐,在唐計有37年,曾參訪西堂智藏、百丈懷海等著名禪師,于唐穆宗長慶元年(公元821年)年回國,后成為海東迦智山第一祖。與道義禪師同時的還有新羅僧人慧昭,在唐德宗貞元二十年(公元804年)渡唐,至滄州謁神鑒,即就削染,頓受印契。后于嵩山少林寺受具足戒,時同鄉(xiāng)僧道義先入唐,二人邂逅為道友,相伴參訪。道義歸國后,慧昭入終南山住止觀三年。后于唐文宗太和四年(公元830年)還歸本國,受到興德王的勞問,至知異山建堂宇而住,請益者甚眾。有稱“善梵唄,學(xué)者滿堂,實東國魚山之權(quán)輿也”[1]82。惠哲(一作惠徹)禪師和洪直(一作洪涉)禪師,同受法于西堂?;菡讯U師在唐憲宗元和九年(公元814年)入唐,在龔公山參謁西堂智藏,密受心印。又至西州浮沙寺披尋佛教大藏三年,于唐文宗開成四年(公元839年)返回新羅,在桐里山大安寺大開禪化。其法系自成一派,為禪門九山之一。洪直禪師則為海東實相山第一祖。蒲州麻谷山寶徹的法嗣有新羅無染禪師,在唐穆宗長慶元年(公元821年)隨國使入唐,在南山至相寺聽講《華嚴》,又到洛陽佛光寺向如滿法師問道,后乃至蒲州參寶徹,受傳心印。后于唐武宗會昌五年(公元845年)歸國,大闡宗風(fēng),門弟子有兩千人,成為新羅的圣住山派。袁州仰山慧寂的法嗣有新羅五觀山順支(一作順之)禪師,于唐宣宗大中十二年(公元858年)隨國使入唐,參仰山得法而歸,成為新羅溈仰宗的初傳。此外,新羅先后入唐學(xué)禪的還有體澄、品日(一作梵日)、道均(一作道允)、行寂、迦智、玄昱、審希、覺體、宗彥等許多僧人,他們都入唐學(xué)習(xí)禪法,各有成就,后來歸國,弘化一方,為朝鮮半島禪學(xué)的發(fā)展作出了積極的貢獻。
需要指出的是,在隋唐五代以后,朝鮮半島來華學(xué)習(xí)佛教的僧人還有很多。如五代時中國天臺宗教典籍散佚,四明沙門子麟前往高麗訪求,收獲甚豐。吳越王錢俶專門派遣使節(jié)到高麗索求佛教典籍。高麗僧義通來到中國天臺,學(xué)得天臺宗旨要,弘揚教觀二十余年,被尊為天臺十六祖,進一步發(fā)展和豐富了中國天臺宗的佛教理論。直到元世祖刻寫藏經(jīng)時,還延請高麗寫經(jīng)僧一百多人到都城書寫佛教金經(jīng)。由此可以看出中國和朝鮮半島之間佛教交往歷史之長久和關(guān)系之密切。
從隋唐時期中國和朝鮮半島之間佛教的交往歷史來看,朝鮮半島對于中國古代傳統(tǒng)文化表現(xiàn)出自覺的認同心理,這也是一種對于先進、發(fā)達文化的向往追求,然這更體現(xiàn)出朝鮮半島人民堅持真理、樂于上進的精神。特別是朝鮮半島古代佛子們勤勉篤實,堅毅執(zhí)著,自覺追求真理的精神,一方面在更廣大的地域弘傳佛教,擴大了佛教的影響,推動了朝鮮半島古代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為佛教的進一步深入發(fā)展作出了自己的貢獻。另一方面,這批古代先哲為尋求佛法真理而不畏艱險,前赴后繼的精神,在人類歷史上閃耀著不可磨滅的光彩,激勵后人堅持真理,不斷奮進。因此,考察中國和朝鮮半島的佛教發(fā)展歷史以及相互間的文化交流,是研究中國和朝鮮半島間源遠流長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組成部分,具有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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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趙旭國)
Cultural Exchange Between China and the Korean Peninsula Reflected from Buddhism Com m unication in Suiand Tang Dynasites
WANG Zhi-peng
(Institute of Ethnic-religious Culture,Dunhuang Reserch Academy,Lanzhou 730000,Gansu,China)
Abstract:China borders upon the Korean peninsula in geography,and has friendly relations with each other in history,Buddhism being the bond of religious cultural exchanges between the two countries. In the fourth century A.D.,i.e.,the period of Three Kingdoms in the Korean peninsula,Buddhism began to enter the Korean peninsula from China. In the phase of Sui and Tang dynasties in Chinese history,Buddhism began to flourish in the support of the ruling class,and exerted a certain influence on the neighboring countries.Discussing on the the monks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who went to China to study Buddhist scriptures,we can draw a conclusion that Buddhism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is mainly from China,yet they keep their own traditions and characteristics. Buddhism of the Korean peninsula has an important influence on Buddhism of Janpan,and has a certain effect on Buddhism of China in turn.
Keywords:Sui and Tang dynasites;Buddhism;communication;Korea;cultural exchange
[中圖分類號]K241;K242
[文章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1-0304(2016)02-0010-05
[收稿日期]2015-12-01[網(wǎng)絡(luò)出版時間]2016-04-08 0:42
[作者簡介]王志鵬(1967-),男,山西忻州人,敦煌研究院民族宗教文化研究所研究員,文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敦煌學(xué)、宗教思想文化和中國古典文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