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婷

世界文學

抵抗的詩學
——閱讀謝爾?埃斯普馬克的小說

方 婷

瑞典作家謝爾?埃斯普馬克的文學創(chuàng)作有明顯的思想和詩化傾向，其小說和詩歌常常可以形成互文的閱讀。同時，語言困境作為人的潛在困境深深地嵌入在他的作品中，這一困境具有強烈的抵抗色彩，并指向現(xiàn)實困境、權(quán)力困境和歷史困境的交叉，以及新意義的生成。因此，文學批評能否打破文體的藩籬，基于其作品的獨特性，建立詩歌批評與小說批評的互文性批評就具有一定的試驗色彩。

謝爾?埃斯普馬克；抵抗；語言困境；互文

“抵抗”是一個繃緊的詞，帶著幾分劍拔弩張的氣氛，甚至包含著被壓抑的人格，它為自己確立了一個類似敵手的存在，以神經(jīng)質(zhì)的敏感注視。作為一種生活情態(tài)，“抵抗”的出現(xiàn)是無意識的，乃人在困境中的不服氣和不順從，但當它成為一種政治選擇、生命姿態(tài)和自主行動時，就具有了反思與批判的品質(zhì)，也使得“人物”從“人”中脫穎而出。如果關于“抵抗”的想象和“人物”一起有幸進入小說家的視野，就將和語言一起，重新生成意義。

“抵抗”作為中心意象多次出現(xiàn)在謝爾?埃斯普馬克的小說中，甚至在《巴托克：獨自對抗第三帝國》中還成為關鍵詞的說明。但他的抵抗意識不只顯現(xiàn)在文學母題上對強權(quán)、遺忘、良知、仇恨等人類倫理困境的現(xiàn)實描繪與隱喻書寫，還試圖洞悉這一困境的來源，重建“抵抗”的基座。因此，或可稱之為“抵抗的詩學”。

一

語言死亡的時候

死者就跟著再死一次

那些潮濕田野上

掀翻土地的詞

——謝爾?埃斯普馬克《語言死亡的時候》節(jié)選①謝爾?埃斯普馬克：《謝爾?埃斯普馬克詩選》，李笠譯，《詩選刊》（下半月）2009年第1期。本文節(jié)選的詩行均來自《語言死亡的時候》一首。

讀埃斯普馬克的小說，會讓我們看到一個集詩性、敘事、寓言、推理和思辨氣質(zhì)于一身的小說家。小說的結(jié)構(gòu)和語言介于古典小說和現(xiàn)代小說之間，由語言的流動指向意識的流動，并開辟了一邊講故事，一邊解釋故事的兩個聲道?，F(xiàn)代小說與古典小說之不同，在于敘述的注意力已經(jīng)從人物的傳奇性和因果聯(lián)系轉(zhuǎn)向了人物的直覺、意識和潛能。他不吝其功地展現(xiàn)著寫作雄心和對詞語的想象，甚至還饒有興致地加入了個人藝術鑒賞和文學閱讀的趣味，如巴托克、卡夫卡、契訶夫、巴爾扎克、托爾斯泰等，于他都心有戚戚。大量的內(nèi)心獨白、情緒運動和意識活動散布在“人物”周身，成為其小說一以貫之的肖像特寫。

對語言的理解定調(diào)小說的敘述，語言困境作為人類的潛在困境或第一重困境，也被編織進人物的命運之中。在埃斯普馬克筆下，二戰(zhàn)時期匈牙利音樂家巴托克?貝拉之所以從演奏廳走向田野和鄉(xiāng)村并非逃避，是因為他選擇抵抗強權(quán)的方式是以藝術的感性、直覺和自由迎向意識形態(tài)話語的暴力，這本身就是一種語言的選擇。“沒有和諧的紀律、也無邏輯發(fā)展的責任，前奏的主題素材一再重現(xiàn)”，這樣的音樂語言就足以讓戈培爾懼怕。特別是當它與自然的語言結(jié)合在一起時，還詮釋了抵抗的語言之根也可以生動與豐富?！榜R鬃的溫熱、犁摩擦石頭的聲音，小河邊姑娘們咯咯的笑聲，麥田上吹動的風浪，敞開的墓穴口低垂的頭，苦艾的味兒捻碎在歌者出汗的手里”，①謝爾?埃斯普馬克：《巴托克：獨自對抗第三帝國》，第14、30頁，王曄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它們?yōu)榘屯锌说囊魳诽砑恿讼闩c澀。

關于巴托克的命題“以音樂四重奏的節(jié)拍站在坦克進行路上”，②謝爾?埃斯普馬克：《巴托克：獨自對抗第三帝國》，第14、30頁，王曄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詩人也有過類似的表達，西默斯?希尼說，“在某種意義上，詩歌的功效等于零。從來沒有一首詩阻止過一輛坦克。但在另一種意義上，它卻是無限的”。③西默斯?希尼：《希尼詩文集》，第5頁，吳德安等譯，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這里的“無限”也指向詩歌創(chuàng)造力的自由與不可限量，藝術的自由游動在講故事和講故事的人那里。而約瑟夫?布羅茨基用另一種方式描述了藝術語言如何抵抗強權(quán)，“美學的選擇總是高度個性化的，美學的感受也總是獨特的感受。每一個新的美學現(xiàn)實都會使作為其感受者的那個人的面容越發(fā)獨特，這一獨特性有時能定型為文學的趣味，這時它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成為抵抗奴役的一種防護手段”，“一個個體的美學經(jīng)驗愈豐富，他的趣味愈堅定，他的道德選擇就愈準確，他也就愈自由，盡管他可能愈是不幸”。④約瑟夫?布羅茨基：《悲傷與理智》，第50頁，劉文飛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在此，語言選擇本身構(gòu)成了一種倫理選擇，詩或藝術的倫理也可以理解為反極權(quán)的美學選擇。我們試圖抓住的是什么？藝術思維如何抵抗權(quán)力思維？也許從藝術語言上看，單個人物與強權(quán)的對抗并不那么悲觀。

這種語言困境也出現(xiàn)在《失憶》中。失憶作為時代癥候，在語言上首先意味著我們失去了對世界命名的可能，“家”成為“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和“那個朝向家的方向”，一再否定著自我的來源。同時，失憶還伴隨著失語癥的發(fā)生，借助詞的稻草反復言說，既是為了抵抗失語，也是為了抵抗因失語而造成的局外人命運，但說得越多就越遠離真實，健談掩飾著失憶和失語。主人公克爾維爾憑著手頭有限的筆記、照片、菜單、成績單、護照等信息碎片不斷推求，希望回溯出一條通往記憶的邏輯線索，但他越力求精確和固定，陳述越多，就越感覺稀釋、磨損和徒勞。抵抗遺忘的努力更顯現(xiàn)為通過語言，提供記憶的證詞和自我審判，將外部記憶帶向內(nèi)在記憶。這種在言說中不斷自我取消的焦慮，何嘗不是作家自身的焦慮。

在埃斯普馬克的小說中，我們還能看到一種語言翻轉(zhuǎn)的力量，人物獨白常給人自動書寫的錯覺，仿佛作者在演出他筆下的人物，為他提供看待生活的多種可能，或者可以說，作者是作為第一個讀者光臨了他尚未成型的小說，它們有時是個人戲劇式自說自話，有時是兩個“我”的危險對白。作為后來的讀者，我們能感到字里行間透露出的交流的愿望，甚至能感到一種試圖說服讀者的壓迫感。“好像不是我在選擇詞匯，而是詞匯在選擇我。詞匯自己把自己放在我的嘴里，既沒有懷疑也沒有保留，就放在上顎的碎片和差不多完好的舌頭之間?！雹葜x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73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語言提供的修辭動力，也成為推動小說向前的槳。

二

給死者生命的詞

鮮活的記憶

剛剛被歷史刮落

這么多影子在消散

被迫進入最終的流亡，沒名沒姓

——謝爾?埃斯普馬克《語言死亡的時候》節(jié)選

語言的碎片浮載著記錄文明崩潰的使命。如此，抵抗文明被踐踏的可能辦法就是重拾文明的碎片。細讀埃斯普馬克的小說，我們會發(fā)現(xiàn)一種矛盾，他既試圖構(gòu)造一種宏大的完整，又主動迎向破碎的努力。正如其小說的結(jié)構(gòu)，《失憶的年代》作為系列小說經(jīng)歷了類似《神曲》的結(jié)構(gòu)上升和交叉，同時又形成各自獨立的平行宇宙，并承擔著續(xù)寫下去的可能。仿佛他為自己設計了一個沒有邊際、難以完成的寫作任務，幫助自己保持寫作的青春，作者引誘他的讀者，圍繞著每一個主題詞，就像圍繞著一個泉眼，閱讀也無以窮竭它。系列的每一個局部都著意于細致入微的刻畫，有意弱化情節(jié)，大量的場景和人物特寫，碎片的紋理在語言的放大鏡和X光下巨細靡遺。

同時，埃斯普馬克還為他筆下的人物培育出發(fā)達的聽力和內(nèi)視，大歷史的流轉(zhuǎn)隱藏在個人的身體里。在這些人物身上我們能看到抵抗的變化，他們會根據(jù)周遭環(huán)境作出各種猜想，各種解說，各種應對，既在謎之中，又成為解謎人。疑心的困擾真切而具體。當某個時刻，我和我的好友在推心置腹地說話時，也會猛然意識到，我們也在他的小說之中。這些人物多靠向一種主動的迷惑，有時還帶著獻身的悲憫意味。巴托克是“自愿的猶太人”、“頹廢音樂家”，主動選擇孤獨和沒有歸期的流亡之路?？藸柧S爾在一次次遺忘中試圖穿越無數(shù)愛人重新找回愛人L，《誤解》中的主人公認為抵抗誤解的可能就是墮入更大更糟的誤解和自我誤解之中，并由此建造一座自我的地獄，越是被誤解，就越渴望看到肉身的親和力?！睹镆暋分械牡挚箮е臎龊椭S刺的意味，艾琳像“一塊皺巴巴的蔬菜”躺在康復收容所時，抵抗蔑視的最后辦法就是和垃圾堆一起自我垃圾化，但至死她仍在強調(diào)“我還剩下一點抵抗力”。①謝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289、374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不僅如此，埃斯普馬克還借由瑞典社會的現(xiàn)實以及“兩個瑞典”的比較展開具體的反諷。復仇作為抵抗的變形或升級，從童年時代被欺凌的過去找到借口，延伸向“家庭”內(nèi)部。這里的“家庭”是體制、市場、階層、國家的曖昧稱呼。由復仇草稿、復仇欲望到復仇計劃，這份復仇的名單一直在增長，尤其克利夫的死為失憶者預備著復仇的時間。可悲的是，通過不斷激發(fā)對手的貪婪和冒險，復仇的經(jīng)濟學賬本才露底，復仇的代價就是這個國家官僚機器上的螺絲釘個體越來越多地丟下自我，直至復仇最終指向“一個沒有面目的面孔”和“一個沒有面目的權(quán)力恩準的赦免證書”。②謝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289、374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這些人物共同構(gòu)成了小說的一個剖面，一個修羅場意義的人間。失憶作為其共同的癥候，將人從歷史中剝離出來，但又構(gòu)成一種類似塵埃的暫時性歷史。我們不能說這種暫時性的歷史是毫無價值的，但歷史的秩序卻不得不由日歷和時鐘來接管。因為遺忘，歷史需要重新不斷回到時間的起點，面臨不斷疊加和被覆蓋，同時又構(gòu)成了一切歷史都是當下的歷史，瞬時的歷史。失憶的真正痛苦不是已無法重拾舊時光，而是連自身的來源也遺忘了。遺忘讓個體走向絕對的孤獨和無家可歸，并最終將整個時代的人送上流亡之路，這條路也是奧爾巴赫和薩義德一再提起的。

在抵抗遺忘的流亡之路上，文明史和個人史被壓縮為一個個關于語言行囊的隱喻?！栋屯锌耍邯氉詫沟谌蹏分邪屯锌送现霓r(nóng)人音樂行李，本雅明夾著他的歷史公文包，《失憶》中克爾維爾帶著他的記憶檔案袋，《蔑視》中艾琳躺在她的垃圾堆歸宿里，《忠誠》中老馬丁小心地保存著裝滿舊剪報的忠誠文件夾，《復仇》的主人公最后剩下的是裝著一本舊日記和信件的手套箱，《歡樂》的主人公則發(fā)現(xiàn)他的身上開了一個洞。它們成為我們在世界上移動時隨身攜帶的行李，像駝背或塌陷一樣化為身體的一部分。最后被握在手心的是物化的歷史、知識化的歷史和斷片的歷史。

這種荒誕性持續(xù)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上演。每天互聯(lián)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離奇新聞都提供著類似小說的情節(jié)素材，而小說作為講故事的手藝重拾對“人物”的熱情，無異于試圖重回個體的心靈秘境。這些被歷史刮落的“人物”和保存著“人物”記憶的詞語一起跟隨小說家重生又再次經(jīng)歷死亡。當小說進入最后一篇《歡樂》時，作者寫到：認下了失憶癥的人同意讓可憐的生活被挖掉一大塊，他們“坐在那里，臉上空空的，什么也沒了，嘴里還要嘟嘟噥噥罵罵咧咧”。①謝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557、565、97、290、120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這一幕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時代更多的人。

三

沒人知道風想讓我們做什么

我們?yōu)楹蝸磉^這里

是的，我們聽見樹上的鳥鳴

但聲音落向何處？

——謝爾?埃斯普馬克《語言死亡的時候》節(jié)選

“抵抗有什么用呢？”“是什么給了我力量去抵抗？”②謝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557、565、97、290、120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主題最終回到了講故事的聲音里，陪伴在講故事人身邊的是一個記錄詞語的小本子。在過去，講故事與記憶術息息相關，口口相傳的經(jīng)驗來自明心默會的記憶，它讓故事的未來保持懸念。為了這點懸念，每個個體都需要使盡渾身解數(shù)去完成一個自己的故事，或續(xù)寫一個新的故事。不只是為了抵抗失憶，還是為了抵抗“平庸之惡”和“局外人”的命運。

但同時這些小說又有一個相似的尾聲。主人公發(fā)現(xiàn)，不是我們需要誤解、蔑視、復仇等，而是被這些詞語需要。人被語言書寫的命運，浮動在現(xiàn)實命運之下，以秘而不宣的方式構(gòu)成困境的來源。“詞匯不用問就會來看著你，一句句會閃電一樣迅速地尋找和另一個在遙遠的地方閃爍的句子的關聯(lián)，就像是在黑暗的水中?！雹壑x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557、565、97、290、120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推動克爾維爾思想的不只是記憶碎片，還有語言碎片，不斷耗散他的也是這些語言碎片。這些語言碎片最終指向最后的詞語，在這些詞語中可以讀到全部的生活，正如從最后的那些困難的呼吸中，可以講述出一個人的生活。關鍵時刻，語言還承擔著保存命運的責任。而語法規(guī)則甚至會反過來充當人世法則，以主語、賓語、表語安排著整個生活，如李贄《焚書》如何以造就新句法的方式完成對時代的抵抗。這種被詞匯推動和增殖的言說方式也成為埃斯普馬克的寫作方式，并最終走向?qū)φZ言殘余和語言寂靜的體認。

從語言哲學上來看，新句法和詞匯增殖的另一形態(tài)是更深的語言沉默。在埃斯普馬克的小說中，沉默作為語言的終極形態(tài)形成最后的抵抗。它以語言的嘟噥、叫喊、否定和虛空出現(xiàn)，并伴隨在死亡身邊?！睹镆暋分邪兆詈笤谝獾氖亲约旱难例X，因為“能夠說話，讓人聽到我的話”是她最后的價值，“我的末日就是一個沒有詞的叫喊，一個有點收縮在一起的叫喊”。④謝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557、565、97、290、120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稄统稹分心赣H最后的孤獨是“不”、“不”、“不”的總和。好幾次，小說中的人物都試圖說出“拒絕服務”，而《忠誠》的主人公最后聽到的聲音也是一種被尖利的聲音劃過沉默。這些沉默在喬治?斯坦納那里被理解為自殺性的修辭，傳遞出語言的危機和脆弱，也是語言最后的尊嚴。

即便失憶已成現(xiàn)實，我們?nèi)云诖€剩下一點什么類似烙印的東西，至少記憶的傷疤不會失憶，至少閱讀這些傷痕產(chǎn)生的誤解，還需要用語言去不斷辯護。語言成為人身上的疤痕，并走向語言殘余?！罢Z言本身是充滿傷痕的，充滿暴力和背叛和失敗留下的痕跡，而我們無意識地去撫摸它們，閱讀它們，這些傷痕使我們有可能為自己找到方向?！雹葜x爾?埃斯普馬克：《失憶的年代》，第557、565、97、290、120頁，萬之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尤其特別的是，《復仇》中曾借一個騎士屠龍的故事說明一類語言的“感性”，當蘸了龍血的手指塞到嘴里時，就突然聽懂了鳥和樹葉之間的話語，這是一種新的沒有詞匯的語言，或沒有語言的語言，能聽懂這個語言的人，內(nèi)心被巨大的空虛占據(jù)。這有點類似于中國禪宗對語言的體認，使語言重新回到枝頭。同樣，只有好的故事和好的講故事人才能說出無以言辭的痛苦。

由此可見，在埃斯普馬克的小說中，人存身于世的困境，不只是單一的權(quán)力困境，還是現(xiàn)實困境、語言困境和歷史困境的交叉，并直觀地顯現(xiàn)為語言困境。小說將結(jié)構(gòu)與解構(gòu)并置，對語言本性和語言困境的沉思最終指向“抵抗”的中心意象，并由（藝術）語言思維對權(quán)力思維的抵抗，失憶和失語的同構(gòu)，個人抵抗史如何走向語言寂滅和語言殘余的歷史，這三個方面構(gòu)成其抵抗的詩學。埃斯普馬克的小說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反思的途徑和方向，他對語言困境的體驗也建構(gòu)了一條人對自身命運理解力的道路，并成為其抵抗的來源。

二○一六年三月于昆明

方婷，文學博士，現(xiàn)為云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講師，曾有評論發(fā)表于《作家》、《南方文壇》、《當代作家評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