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茜
說實話,學生時代的我,各學科成績并不理想,家人為此沒少費心思。初三下學期,我從縣里的中學轉(zhuǎn)到他班上。他,鄉(xiāng)鎮(zhèn)骨干英語教師,因常年擔任班主任,無論在教學還是管理方面,都有著自己的方式和理論。盡管別人對他稱贊有加,但那時的我對這位臨時班主任卻沒有一絲好感。
記得很清楚,他把我安排在第四組的第一個座位,像是時刻在警醒我做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每次上到他的英語課,我都很忐忑,不是上黑板默寫單詞就是站起來帶讀課文,整個學期都在他犀利的眼神和同學們時不時地嘲笑中完成英語“任務(wù)”。有次班會課,他和學生大談理想,于是那段話成為多年以后同學聚會相談的經(jīng)典段子。他說:“同學們,說到理想,我很慚愧。年輕的時候,家里負擔重,妹妹和兩個弟弟還在讀書,那時的我也不知道理想是什么,只想早些幫家里分擔重任。師范畢業(yè),我十八歲走上講臺,開始了教師之路。從拿到教本、捏著粉筆的那一刻起,我才有了理想,我立志,要做一位對學生有益的老師!所以,不管你以后從事著何種職業(yè),都要有理想,這種理想決定了你的努力和判斷的方向!”話畢,立馬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不少同學還哭得稀里嘩啦,我暗笑他們太矯情。多年后的今天,他的部分學生也踏入了教師行業(yè),想必和他當年的一番慷慨陳詞有著些許聯(lián)系吧。
那時的他,酷愛打籃球,是學生眼中的“籃球之星”。在一次教職工對賽中,不慎跌傷,上課時從他的微表情里可以讀出余痛未消。一同學不知在哪本生活秘術(shù)上看到:用蜈蚣酒擦拭患處,可治跌打損傷。此消息一出,在班上可炸開了鍋,同學們對蜈蚣酒的原料——蜈蚣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最后,由幾個大膽的男生帶隊,我班大部分同學攜帶塑料寬口瓶尾隨,去后山的草坪“緝拿”蜈蚣。別班學生告狀,聞訊而來的他揚起眉毛:“你們都初三了,不會不知道蜈蚣是有劇毒的吧?跑來這里捉蜈蚣,咬傷了怎么辦?”面對他的質(zhì)問,竟沒一人辯解。事后,他知道“蜈蚣事件”的實情,主動向我們道歉,但依然強調(diào)下次別干這么危險的事。為了賠禮,他在學校附近的山坡上摘了野生山蕨,炒了滿滿一盆臘肉山蕨給我們下飯。老師親自炒菜給學生吃,怕是非一般的待遇吧!
班上優(yōu)異的成績和他嚴謹?shù)慕虒W是密不可分的,要不然學生怎么會給他起了“嚴格”這個外號呢!眼看同齡的老師一個個被提拔,而教學成績在全縣名列前茅,多次評為骨干教師的他卻一直是個普通的教研組長。為此,有人也曾問過他,為什么不向?qū)W校爭取下呢?他哈哈大笑道:“作為一名老師,鉆研教材,把學生教好是我的本職。我并不認為自己在教書育人方面很優(yōu)秀,只能說一天天地在進步,這種進步源于不斷積累經(jīng)驗。至于提拔的問題,年輕的時候想過,可我的脾氣生來比較暴躁,容易得罪人吧!現(xiàn)在年紀大了,學會了隨遇而安,知足常樂??傊痪湓挘簩W生好,我就好!”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好像也不怎么討厭他了。
許是受他潛移默化的影響,高三畢業(yè)那年,我義無反顧地報考了師范院校。2014年7月,我幸運地考取了家鄉(xiāng)的一所村小。任職的第一個月,因為各種不適應(yīng),不禁向他抱怨起來。我委屈地告訴他:學校偏僻,交通不便,條件艱苦,學生調(diào)皮。他聽后沒有說話,而是隨手撕開了一包置于桌角的豆奶粉,倒入燒開的沸水,待冷卻一會兒,他便要我品嘗其味。我不解他葫蘆里賣著什么藥,只得點頭說好。他微微一笑:“那你要向它學習了?!编?,我這才恍然大悟,他是想讓我明白:豆奶粉當遇到給它帶來痛苦的沸水并持續(xù)承受高溫時,還能散發(fā)出香味,變成一杯可口的飲品。面對生活的煎熬,要有豆粉品質(zhì),身受損而不墮其志,無論環(huán)境多么惡劣,都能用美好的感情感染周圍的人,升華自己。
如今的我也擔任了班主任一職,面對工作上的一些困惑,如“怎樣和學生更好地相處”之類的問題我會主動向他請教。他考慮到,村小的學生大多是留守兒童,這些孩子本就缺少家庭之愛,我作為新入職的老師,雖說不能給予他們父母般的疼愛,但姐姐般的關(guān)心是必須要有的。面對調(diào)皮的孩子,不要動怒更不要施暴,盡可能和學生以誠相待。他還特別提醒我,低學段的孩子成就心理需求很強,這時千萬不要吝嗇贊美之詞。真誠的一句“你真棒”“你今天表現(xiàn)真不錯”“老師越來越喜歡你了”,這些簡單的話語在孩子聽來,可能就是一首動聽的樂曲。他的諄諄教誨我銘記于心,并把這些受用的經(jīng)驗用于我的課堂之上。我相信,在他的指引下,我會在教書育人這條道路上,越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