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婭
(上海市閔行區(qū)華東師范大學,上海 200241)
玄學派:我沒有非要和科學爭個高低上下
梁舒婭
(上海市閔行區(qū)華東師范大學,上海 200241)
在近代中國哲學的科玄論戰(zhàn)中,玄學派著力劃分科玄的分際,其作用不僅批判了科學方法向萬能性的發(fā)展,更近一步明確了玄學的意義,對今天出于弱勢地位的人文學科的自我評價與自我定位具有借鑒性意義。
科玄論戰(zhàn);玄學派;科學派
導言:中國近代哲學的發(fā)展是兩股洪流的匯聚—一是傳統(tǒng)哲學的對于境界的追求,二是西方科學與哲學對于理性的崇拜,兩者在科玄論戰(zhàn)中尤為凸顯。以實證主義為代表的科學主義取向與人文主義的對峙,可以說是科玄論戰(zhàn)的母體,然而在科學派咄咄逼人地論證著科學方法的萬能性時,玄學派并未采用激進的方式,而是著重劃分科學與哲學的界限。姑且不論玄學派在理論上是否幼稚,單憑對科玄界限的劃分,不僅使其論證層次高于科學派,而且在當今重理輕文的社會偏向中,對于包括哲學在內(nèi)的人文科學的地位的匡正,依然具有重要的意義。
不妨從丁文江“科學知識論”是“存疑的唯心論”說起。“凡研究過哲學問題的科學家 …他們以覺官感觸為我們知道物體唯一的方法 , 物體的概念為心理上的現(xiàn)象 , 所以說唯心。覺官感觸的外界 , 自覺的后面 , 有沒有物 , 物體本質(zhì)是什么東西:他們都認為不知 , 應該存而不論, 所以說是存疑?!盵1]在丁文江看來,他并不否定所有的哲學,恰恰相反,提倡赫胥黎的不可知論與馬赫等人的實用主義認識論。盡管這樣的言論在某種程度上給科學限定范圍、為玄學留下余地,但玄學派著力對科玄劃清界限顯然高于科學派科學主義的傾向。
科學派的思路的錯誤在于,雖然承認科學與玄學的聯(lián)系,但卻妄圖順此思路直接比較誰的方法更具有普適性。聯(lián)系并不能作為比較差異進而分出上下的基礎,只有明晰科學與哲學的區(qū)別,才能可以進一步探討:科學與玄學是否可以拿來比較?如果可以,比較的結果如何?如果不可以,那么“打到玄學鬼”等口號或命題便意義不再。
那么,科學與玄學的區(qū)別何在?依玄學派代表人物張張君勱的觀點,科學與玄學之別在于以下五個方面:“第一,科學為客觀的,人生觀為主觀的;第二,科學為理論的方法所支配,而人生觀則起源于直覺;第三,科學可以以分析方法下手,而人生觀則為綜合的;第四,科學為因果律所支配,而人生觀則為自由意志的;第五,科學起于對象之相同現(xiàn)象,而人生觀起于人格之單一性?!盵2]由此觀之,在張君勱看來,玄學具有非實證性和超經(jīng)驗性,其本性是不確定的。盡管梁啟超在《對于張丁論戰(zhàn)丁批評》中指出“君勱所用直覺這兩個字,到底是怎樣的內(nèi)容,我還沒有十分清楚”,“若像君勱抹殺客觀以談自由意志,這種盲目的自由,恐怕沒有什么價值了”,但也只能夠說明張的理論缺點主要在于對玄學內(nèi)部的理解問題,卻沒有明確指出張在區(qū)分二者時的理論瑕疵;此外,我們不否認張的理論有瑕疵甚至是偏頗,但從歷史的眼光出發(fā),他對于科玄二者的分際在今天看來仍有可借鑒性。在《人生觀之論戰(zhàn)序》中,張君勱再一次強調(diào)了他的結論:“第一,科學上之因果律,限于物質(zhì),而不及于精神。第二,各分科學之學之上,應以形上學統(tǒng)其成。第三,人類活動之根源之自由意志問題,非在形上學中不能了解。”他認為科學不能支配人生觀、解決意義問題??茖W派用“科學方法的萬能性”予以反駁,然而這個反駁點論點本身就是站不住腳的,因為此時的科學派已然陷入了科學主義,而科學主義的困境在于其擴張將會受到方法論的制約,這里包括受控試驗、因果律以及還原論與目的論。因此,科玄的區(qū)別不僅存在,而且能夠通過這些區(qū)別推知二者是有限度的,其中的推導方法類似于黑格爾對于有限性與無限性的區(qū)分:“從形式方面來說,有限是指這樣一種東西,這種東西受到自己的他物的限制時,就不存在了。所以,有限東西存在于它與它的他物的關系中,這個他物時他的否定,并且把他自身表現(xiàn)為它的界限?!盵3]事物的有限性由他物來規(guī)定,而許多有限的規(guī)定性聯(lián)合起來就構成了一個無限的鏈條。科玄的區(qū)別正是一種規(guī)定性的表現(xiàn)形式,而通過二者區(qū)分,即互為邊界便可知各自的規(guī)定性。既然科玄有其各自限度,故而二者均非普適,再加上研究領域不同,又何來高低之下的比較?既然二者不可比較,孰統(tǒng)治而孰又被統(tǒng)治,自然沒有答案。既然沒有答案,“打到玄學鬼”等口號或命題亦沒有意義。
通過以上,我們能夠進一步發(fā)現(xiàn),玄學派從界定出發(fā),不僅可以瓦解科學派的論證目標,而且其對于科玄二者之界定的相關探討,可以超越歷史而存在。羅素曾說:“自由意志與定命論的矛盾,是貫穿著從古代直到今天的哲學的矛盾之一,它在不同的時代里采取了不同的形式?!盵4]既然這種矛盾是貫穿整個歷史的,那么任何定論都只能作為那個時代特有條件下的產(chǎn)物,而這種產(chǎn)物也會隨著時代條件的變化而變化,定論便不再是“定論”,因而沒有太大意義。與此同時,注重對科玄區(qū)別的分析,雖然不可避免地具有歷史局限性,但因其針對的問題是任何歷史時期都無可避免的——自由意志與名定論的矛盾的認識離不開對二者的區(qū)分,后世在研究該矛盾時總是離不開對于前人的認識的總結與批判。因此著重界定科玄的玄學派在論戰(zhàn)角度的選擇方面也較科學派更高一籌。
盡管張君勱也曾說過“各分科學之學之上,應以形上學統(tǒng)其成”,但與科學派“萬能論”的思路是完全不同的?!靶紊蠈W”統(tǒng)攝的是“各分科學之學之上”,而非幫助“各分學科之學”解決學科內(nèi)具體的問題。比起具體科學,形上學解決具體問題的能力顯然相形見絀,因為它幾千年來存在于世的意義原本就不在于此。
如果說科玄論戰(zhàn)能夠被當作一種較純粹的學理上的爭論,那么在當今重理輕文的社會環(huán)境背后,掩藏的卻是人們急功近利的心。以哲學為代表的人文學科在以科學為代表的技術性學科面前步步后退,這一切并非起因于人文科學的懦弱,而應歸咎于人們不相信如潺潺流水般的人文科學能夠符合一種標準,即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帶來最大的物質(zhì)效益。的確,人文科學不同于技術性活動,不具備符合這種標準的特性,何況這種標準能否作為行為標尺也應當被質(zhì)疑。然而人文科學面對眼前的步步緊逼又不能不做出應對,那么究竟需采取何種方式來應對?“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何必在對方耀武揚威之時硬著頭皮去爭個高低上下,人文自有人文的意義,不會因科學技術對其態(tài)度而有所損益,一個社會若有希望,終究會有熱愛形而上學的年輕人投身于人文學科的事業(yè)中。至于人文科學的意義,上世紀初的玄學派已經(jīng)進行了階段性的總結與反思,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一定會有更廣闊多風景。
[1]丁文江:《玄學與科學》第44頁,選自《科學與人生觀》,遼寧教育出版社,1996年.
[2]張君勱:《人生觀》第31-34頁,選自《科學與人生觀》,遼寧教育出版社,1996年.
[3]黑格爾:《邏輯學》第83頁,梁志學譯,人民出版社,2014年.
[4]高瑞泉:《本書說明》,選自《科學與人生觀》,遼寧教育出版社,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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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1-864X(2015)09-0068-02
梁舒婭(1994—) 性別:女,民族:漢,籍貫:河南濟源 學歷:本科 研究方向: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