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
摘要:在當今世界,民主政治已經成為人類孜孜以求的價值目標而風靡全球,世界各國都處于民主化的征途中。自新中國建立以來,中國的民主政治發(fā)展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當下中國民主觀念上存在著“民主選舉論”、“民主西方論”、“民主速成論”等三種主要認識傾向,其突出的誤區(qū)就是“民主要素單一化”、“民主模式標簽化”以及“民主道路超前化”。評判和澄清各種價值偏差的表現和危害,分析民主構成要素、民主決定因素以及民主階段發(fā)展等主要內容,有利于撥開民主認識的迷霧,提煉和建構中國的民主話語體系,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健康有序運轉。
關鍵詞:民主選舉論;民主西方論;民主速成論;民主要素;階段性
中圖分類號:D08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257-5833(2015) 04-0022-12
民主是個亙古而長青的議題,延綿數千年未曾停息。在歷史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民主是作為一種“惡”而存在,早期的民主概念往往被用作貶義詞,充滿著腐敗、混亂、無效、軟弱、沖突等民主失敗的內涵。但是,最近一個世紀以來,民主政治一改以往不受西方主流社會歡迎的狀態(tài),轉而成為人類孜孜以求的價值目標而風靡全球。民主“現已成為唯一具有普遍正當性的政府形式”和“大多數人生活其下的政治制度”。美國學者威爾亞達和戴蒙德的這一論述可謂對民主在今天廣受歡迎的有力詮釋。毋庸置疑,作為一種政治制度的民主在增強執(zhí)政合法性方面確實有著無與倫比的優(yōu)越性。所以,世界各國不管他們本身是否真正實行民主,但大都打著民主的旗號,就連民主的最大敵人也竟覺得不得不蠱惑性地口頭表示忠于民主。對于社會主義的中國,民主當然更是不可或缺。因為,“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發(fā)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是我們黨始終不渝的奮斗目標”。但是,民主不是抽象的、絕對的、純粹的,而是現實的、相對的、歷史的。目前,關于民主的理論與實踐存在著民主要素單一化、民主模式標簽化以及民主道路超前化的價值傾向和價值偏差,影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道路的選擇和發(fā)展。事實上,這些問題關涉著民主與民主發(fā)展的要素、條件以及路徑等核心內容。只有撥開圍繞這些問題的認識迷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才能健康有序發(fā)展。
一、“民主選舉論”的局限及民主構成要素
盡管“民主善惡論”的討論綿延不絕,但在當今時代,“民主”已成為人們普遍追求的政治價值。在民主支持者們的思想世界里,它已全然成為了政治宗教。英國學者安德魯·海伍德就說道:“即便在被認為是民主思想搖籃的古希臘,人們也往往是在消極意義上看待民主。民主直到19世紀仍帶有貶義,意指‘暴民統(tǒng)治的體制。然而到了今天,我們都是民主派了?!蹦敲?,究竟什么是民主?民主的核心要素又有哪些?對這一問題的回答,直接影響著我們民主政治建設的道路選擇乃至成敗。因此,確定民主的內涵乃是我們發(fā)展民主的第一要務。
(一)“民主選舉論”:民主要素單一化及其局限
受兩方學術界話語的深刻影響,我國理論界對民主概念的認識相當混雜。熊彼特、亨廷頓、達爾、林茲、李普塞、拉里·戴蒙德等人都把選舉作為民主研究的基礎,視“全民選舉最高決策者是民主的實質和真諦”。本是地方性知識的民主被西方國家渲染成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適性知識,趁勢向廣大發(fā)展中國家大肆宣揚或滲透民主的競性選舉特質,不遺余力地在全世界進行推銷。國內外的一些野心家以及受此鼓動或蒙騙的民眾也不斷地放大民主的選舉要義,不停地奔走呼號要實行所謂的競爭性選舉。在此場景之下,“國際學術界研究民主轉型的專家學者普遍把在全國層級上實現自由的、競爭性的選舉作為民主化的突破或轉折點”。中國隨之出現了“選舉民主論”的簡單式論斷,專家學者視選舉為民主最重要的標志和特征,甚至將民主與選舉機械地等同,謀求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就應該追求選舉范圍的擴大和效力的提高,從基層逐步向高層擴展,最終實現所謂國家領導人和全國人大代表的普選。這種將民主單一化地理解為選舉并把選舉程度與民主化程度直接掛鉤傾向的大量存在,使得系統(tǒng)闡釋民主的科學內涵,對民主的真實要義做知識普及以及對將民主簡化為選舉的危害做深刻剖析成為必須。只有如此,才可能使廣大民眾樹立健康的民主觀。
現代民主需要選舉作支撐,但僅有選舉遠遠不夠。因為,選舉是民主的必要條件,但非充分必要條件,更不是決定社會發(fā)展方向的唯一方式。“民主并不等同于一紙憲法和‘一人一票,民主還要求其他很多條件?!庇纱?,即便承認自由的、競爭性的選舉是民主的重要標識,也不能將選舉與民主直接等同看待,選舉不是民主的實質,更不是民主的全部。事實上,將民主等同于選舉有著重大的局限性。一方面容易造成民主理論的知識性缺陷??v觀西方的民主思想史,民主從來都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概念,民主的內涵都是豐富的、發(fā)展的,內蘊著價值和規(guī)則、目的和手段的有機結合。而將民主等同于選舉無疑于將復雜的系統(tǒng)概念化約為一個特定的簡單概念,剝離了民主的價值意蘊,縮減了民主的豐富內涵,誘使公眾對民主知識的理解“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在自由民主視界中,民主至少還有一個目的需要其實現,而在選舉民主那里,民主僅僅成為使政權獲得虛假合法性的一個手段,自由民主為它所保留的最后一點價值也不存在了。學者的這一批判可謂一語中的。另一方面容易造成民主實踐的工具性困境。美國學者皮特.F.們恩斯指出,“選舉政治下,因為少數群體不能影響選票和議員的去留問題,從而不能夠影響或左右選舉大勢,因此政府也一般不會在決策、政策中反應、照顧他們的利益需求。于是,選舉政治出現空白點”。本已空洞化的民主被西方國家以“熱情援助”的形式推廣到發(fā)展中國家后,工具民主的局限性發(fā)展到極致。這些國家推進民主化,往往只是為了選舉而選舉,并沒有本國的價值追求和制度考量,“模仿本身往往便成為一種目的”。如此一來,“選舉等同民主”的認識論和實踐論都深深地損傷著民主的真實要義,危害著國家的現實政治發(fā)展。
選舉民主不僅存在理論的不足,在政治發(fā)展中也有著不可避免的風險。一是容易導致多數暴政.對此,亞里十多德早在2000多年前就深有體悟,所以視雅典的民主政治為“惡劣的多數統(tǒng)治”,并將之與惡劣的少數統(tǒng)治即“寡頭政治”相提并論。確實,民主與暴政之間并沒有天然的不可逾越的鴻溝。多數決這一程序本身所具有的客觀缺陷,決定了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制度和機制加以規(guī)制,民主極易走向自己的反面——暴政——公選產生的政客以人民的名義操縱多數,甚至實行專制,異化為“極端民主模式”。這一點已經被歷史事實所證實。所以,民主相當于“51%,的暴政”,這意味著大多數人能夠以人民的名義來抹殺個人的自由和少數人的權利。二是容易造成無效治理。民主理論家英格爾哈特認為,多數決民主是一種最簡單的民主形式,要使多數決民主真正取得同家治理的成效,必須保證選舉產生的代表能夠執(zhí)行人民的意愿。因為,“如果民主不能扎根于使精英回應人民的基礎之中,選舉民主基本上沒有意義”。另一方面,選舉民主又可能使當選者為迎合大眾獲取連任而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韙,最終碌碌無為,使國家治理成效忒微?!邦I導者受著因定期選舉而可能丟掉職位的制約,會留心投票者如何看待他的行為”,而不是去追求明智的或必要的政策。理論和經驗顯示,民主與效率沒有必然聯系,尤其“以選舉為特征的現實民主制度與經濟增長、社會正義、人類幸福都沒有什么必然的關系”,所以,“它們運作起來并不一定能改善廣大人民群眾的境遇”。三是容易滋生沖突。沖突在民主制度中廣泛存在的事實,決定著民主必須致力于把沖突限定在合理的范圍內才能有所作為。而選舉民主的肢解性功能使它非但不能實現異議和分歧的解決,反而在相反的方向上加劇了沖突的演化,甚至導致國家的分裂。在這一點上,前蘇聯等國家的分裂、戰(zhàn)后伊拉克和阿富汗宗教沖突的加劇、泰國和印度城鄉(xiāng)二元對立的加深,都是選舉民主——這種極端民主模式——滋生和加劇沖突的實例;冷戰(zhàn)后以全民公決形式實現的眾多所謂新興民族國家,更是強有力的證據。
選舉民主的種種亂象和后遺癥,無疑是對西方人一直崇尚的“競爭性選舉是劃分民主與非民主的唯一標準”的二分法民主觀的否定。事實上,世界上運轉良好的國家沒有一個只依靠票選,而教條式只依靠選票的國家則無一不處在動蕩之中。所以,“以為只要采用民主程序,我們就可以取消本對統(tǒng)治權力所設定的所有其他的限制措施,這實在是一種可悲的幻想”。事實上,不僅要強調形式的民主,而且尤其要注重實質民主的發(fā)展。習近平于2014年9月21日在慶祝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成立65周年大會的講話上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人民只有投票的權利而沒有廣泛參與的權利,人民只有在投票時被喚醒、投票后就進入休眠期,這樣的民主是形式主義的?!薄懊裰鞑皇茄b飾品,不是用來做擺設的,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要解決的問題的?!笨梢?,僅僅把選舉機械等同民主的做法是誤導性的,沒有真正甄別出民主的真諦。
(二)民主的構成要素及價值
無論民主是如何通過多數人的同意獲得合法性,但“就是最熱心的民治論者也不敢說多數總是不錯的……”,“武斷,嚴厲而具有破壞性”的缺陷使把“民主”等同于“選舉”的理淪和做法都備受詬病和指責。民主政治的發(fā)展史證明:民主從來不是一個單一的概念,它包含著極其豐富的意蘊。我們不禁要追問,什么是民主?民主義包涵著什么?民主究竟有什么魅力使得全世界都為之瘋狂而趨之若鶩。民主所包含的要素是這一切問題解答的根源。正確地理解民主的要素并進而把握民主的概念,是我們破解西方民主話語攻勢,戳穿其“選舉民主論”戰(zhàn)略意圖的根本武器,也是我們因地制宜地選擇本國民主政治道路的基礎。
民主究竟包括哪些要素呢?學者汪丁丁從民主與文化的聯系出發(fā)認為,就“民主”這一核心觀念而言,“個人權利”、“程序”和“自南”是民主的三個要素,而“形式平等的權利”是民主最核心的要素。楊光斌教授則從比較歷史和政治發(fā)展視角認為,有效的民主應當包含憲政(或日法治)、分權和選舉三個要素,因而民主可相應區(qū)分為憲政民主(或同法治民主)、分權民主和選舉民主三種。美國學者拉里·戴蒙德在其名為《民主化第三波結束了嗎?》的文章中,以列舉自由民主與選舉民主的不同為出發(fā)點詳細闡述了民主的要素。盡管學者們的出發(fā)點各不相同,但他們不同程度地把權利保障、分權制衡和多數決定這三者作為了民主的構成要素。
權利保障是民主的基石。在本質上,民主意味著“人民的統(tǒng)治”或“人民當家作主”。而多數人統(tǒng)治的秉性可能出現的“多數人可能決定應由一個專制君主統(tǒng)治”的情況,使得個人的權利極易受到民主的多數規(guī)則的侵害。對此,德沃金指出,“多數人組成的專制不只是一種民主制的瑕疵,而且是對民主制的否定”。所以,要保障民主政治不至于因多數人的統(tǒng)治而歸于毀滅,以法律的形式保障公民的權利以使其免受多數人統(tǒng)治的禍害就成為民主的首要之義。正足在這一意義上,任何試圖推進民主化的國家都必須以保障公民的權利為第一要務。缺乏權利保障的法制傳統(tǒng),任何國家在民主化的道路上都只會遭遇“滑鐵盧”或者“民主的失敗”。因為,“如果民主不維護法治,民主就不會存續(xù)多久”。20世紀90年代的印尼和俄羅斯因缺乏強有力的法制而遭致民主化失敗的例子即是明證。
如果說保障公民權利構成民主的基礎性要素,事關國家的政治秩序的話,對當政者的權力進行限制就是民主的保障性要素,事關民主能否存續(xù)發(fā)展的大事。依照人民主權論和社會契約淪,人民雖是國家權力的主人,但受制于種種因素而不能事必躬親地參與國家的統(tǒng)治管理,而只能通過諸如社會契約的形式將權力讓渡給民選的代表,由其來進行對國家的統(tǒng)治和管理。而權力所具有的擴張性和易腐蝕性使得權力若不加限制,必然會如脫韁野馬般不受控制而帶來惡果 因此,限制權力、“以權力約束權力”就成為近代民主的第二要義,作為13-17世紀兩方民主政治萌動時期民主的動因而推動著西方民主的誕生。所以,今天,任何追求民主的國家在民主化的道路上都必須千方百計完善對權力的限制機制,否則民主勢必難以為繼。因為,“無法維持制約,就標志著民主的死亡”。美國政治學家文森特·奧斯特羅姆的這句話對于強調分權制衡對民主的保障性可謂鞭辟人里。
多數決定的權力組成與運行原則是民主不可或缺的又一要素。如果說公民的權利保障解決了權力的來源和歸屬問題,政權結構中的分權制衡解決了權力的限度以防止民主對普通公民的暴政,多數決定的權力組成與運行原則則是解決權力和權力機構的產生和運行方式。沒有多數決定的權力組成與運行原則,“人民的統(tǒng)治”就無法落到實處。因此,多數決定的權力組成與運行原則構成民主政治不言而喻的又一要義。對此,中外學術界均給予了普遍的肯認。美國學者薩托利高度強調作為產生政治領導人方式的選舉對民主的意義,他說:“民主是擇取領導人的競爭方法的副產品。其所以如此,是因為選舉權會以反饋方式讓當選者留心其選民的權力。簡言之,競爭的選舉產生民主?!眹鴥戎麑W者林尚立在對馬克思主義民主思想進行梳理后也強調,正是認識并承認了民主的這方面含義,所以列寧在分析資產階級民主的一系列講話、文章和著作中,把“選舉”、“監(jiān)督”和“罷免”這些權利和制度看作是“民主”和“民主制”的要素。因此,權力產生和運行的多數決定方式,自然就成為現代民主當仁不讓的科學內涵。
民主發(fā)展的歷史清楚表明,民主成功實現的首要好處是能夠實現對權力的制約,將權力的行使置于選民定期性的監(jiān)督之下,使得不被多數人認可的領導至少能在任期結束后被替換,確立了人民與政府之間的授權和被授權關系,統(tǒng)治的合法性來自人民明示的接受,最大程度地限制對本國人民的暴政。在此基礎上,真正的民主制度天然地傾向于保障人民的基本權利和自由??梢?,民主實質上是由權利保障、分權制衡和多數決定三要素構成的有機整體。若沒有權利保障和分權制衡奠定的基礎,選舉、協(xié)商、監(jiān)督等多數決定的民主形式最終將崩塌毀滅。所以,萬丈高樓平地起,任何國家的民主建設都應從夯實人民權利和限制國家權力出發(fā),再逐步擴及至選舉、協(xié)商、監(jiān)督等民主形式并不斷擴展其深度。由上可知,在民主的內涵里,選舉僅僅是民主要素的眾多表現形式之一,它并不構成民主的整體和實質,因此,選舉根本就不能被視為民主的風向標,更不能用作度量一個國家是否是民主國家以及民主程度的標尺。因此,權利保障、分權制衡和多數決定的民主三要素,能夠系統(tǒng)全面地反映民主政治產生、發(fā)展演進的歷史過程,更加科學地明晰民主的內涵。這是對當下流行的源自西方的民主要素單一化,將民主等同于選舉的認識傾向的有力解構、糾偏與調適,有利于我們在民主化問題上爭取學理上的話語權。
二、“民主西方論”的困局及民主決定因素
民主從來都是一柄雙刃劍,其超凡的價值和固有的缺憾使人對她愛恨交織。英國學者伯納德·克里克這樣表達對民主的復雜感情。他說:“民主是一個神圣但又含混的字眼:我們所有的人都熱愛她,但她卻難以把握;每個人都擁有她,但實際上卻沒有一個人完全擁有她。”確實如此,今天,民主已然成為文人政客的至愛,言必稱之,并被視為是西方國家的主要政治框架。如此,整個西方國家的理論界和政界都致力于為西方民主的輸出建言獻策,做合法性的論證,民主被標簽化為概念的普適化、進程的全球化和模式的西方化。在國內,關于“民主移植”和“民主拿來主義”的呼聲也時有所聞,造成理論的迷局和實踐的偏離。探討民主模式西方化的困局以及民主形成的決定性因素就具有重要意義。
(一)“民主西方論”:民主模式標簽化及其困局
伴隨著被視為是兩方民主政治完勝標志的蘇東劇變的實現,西方的民主模式被政治理論家升華為最優(yōu)良的制度而四處兜售,本來復雜而多維的民主體系被簡約地等同于現行的西方政治模式,民主被深深地標簽化、碎片化。一是表現為篤信民主普適性。認為民主是有著共通性的東西,西方民主代表著民主的集大成就,可以被輸入、移植抑或模仿。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據此把兩方國家實行的自由民主制度視為“人類意識形態(tài)發(fā)展的終點”和“人類最后一種統(tǒng)治形式”,并認為其構成“歷史的終結”。諾貝爾獎獲得者、哈佛大學拉蒙特榮譽教授阿瑪蒂亞·森更是直言不諱地主張把西方的民主制度普世化和全球化,他說,“不需要判定某個國家是否天然適于實行民主政治,相反,國家必須通過實行民主來適合民主政治。把民主政治的適用范圍擴展到具有不同歷史、文化和富裕程度的全球數十億民眾”。受民主普適性觀念的驅使,西方國家的“政治實用派”人物連同民主的原教旨主義者,對民主的多樣性、批判性和現實性視而不見,大勢地宣揚民主的通用性、抽象性和可移植性。他們堅信,一旦移植兩方社會的代議制、普選制、多黨制、三權分立等民主形式,民主就會成功,將民主化進程簡單地看做是西方化的過程,,二是表現為盲崇兩方民主。有人認為,民主的興起是20世紀最重大的事件,世界既經歷了民主的失敗,也迎來了世紀末所謂民主的成功。西方一些政治勢力據此認為兩方民主凱旋的時代已經來臨,在認識上將西方的民主形式理想化、信仰化、模式化、絕對化,將民主制度與政治制度等同,把民主化視為西方化,認為只要移植西方的民主形式即可自然而然地達到西方式的富足和強盛,從而極力主張全盤兩化。一些國家急欲給自己貼上“民主化”(實際上是西方化)的標簽,以求在國際關系和國際戰(zhàn)略中能夠與“冷戰(zhàn)”后的西方大國特別是美國站在一起,以獲得西方大國尤其是美國的庇護和扶持。
在國內,盲崇西方民主制度的傾向近年來也有所增長,民主政治建設上民主形式選擇的西方化趨勢也較為突出。一是理論上對西方民主制度的不足和局限性不作分析,只是一味宣揚其優(yōu)越性,話語體系呈現出民主的自卑主義情節(jié)。他們把西式民主作為“標桿”和“樣板”來供奉,甚至有時潛意識地把自己劃到民主的反面,在國際學術交流中自卑于人前,總覺得自己生活的制度、體制落后于西方而甘當小學生。因此,唯有洞悉西方民主制度的真實本質,才可能從“民主西方與專制非西方”的二元式對立邏輯思維中解脫出來,掌握自己的民主話語。二是現實中一味地批評中國民主制度的不足,盲目主張引進或移植西方民主制度,話語呈現出民主的崇洋媚外心態(tài)。近段時間以來,鼓吹兩方資本主義民主自由的言論有所抬頭,他們一味地批評現行制度、體制的缺陷和不足,對“政治多元化”、“多黨制”以及“普選制”不遺余力地宣揚,一談民主言必稱西方,一談制度、體制都是西方的優(yōu)越,一談問題都認為西方制度、體制可以避免或自我修復。一部分人甚至公然叫囂中國“沒有民主”、“沒有人權”,是“沒有民主的‘社會主義”、“一黨專政的專制主義”,鼓吹西方民主能“保障全體人民的一切自由權利”,極力要求“組織不同的政黨”、“進行民主競選”以及“全民公投”。這些錯誤的觀點和言論勢必攪亂人們的視聽,不利于社會的安定團結。三是思想路線之爭,表現為憲政、普選制、多黨制、三權分立的爭論和普世價值的大討論,一些人在中西之間漂浮不定,呈現出中式民主的懷疑主義態(tài)度。
民主模式西方化的傾向在國內外的廣泛存在,既與人們對民主制度認識所呈現的盲從性和片面性有關,也與西方主要民主國家強勢推銷和輸出民主緊密相連。這種把民主標簽化、絕對化的言論和做法有其明顯的局限性和無法跳出的困局。一是混淆了民主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區(qū)別。主張民主模式西方化的論者認為,民主具有普適性,因而可以從西方國家向非西方國家無條件的輸出或移植。然而,民主雖然因具有一些共通性的觀念而確有普適性,但民主政治更是特殊的,不同的國家不同階段的國情決定民主形式的多樣性,民主不可能整齊劃一,民主的西方化既不可能也不可欲。二是導致顏色革命或民主失敗。西方國家強勢輸出民主無不潛藏著特殊的政治目的或戰(zhàn)略意圖。二戰(zhàn)后,尤其是20世紀70年代以來,西方民主制度在獲得國內相對穩(wěn)定之后,蒙上“全民民主、普遍民主、永恒民主”的面紗以前所未有之勢向其他國家擴張。在兩方的視域里,西式民主是唯一“普世”的政治制度,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不同形式的政治制度都是非民主的,甚至是獨裁的。所以他們總是以民主、人權為工具和借口,通過政治戰(zhàn)、心理戰(zhàn)、文化戰(zhàn)的方式千方百計想摧毀蘇東社會主義制度。美國民主理論者拉里·戴蒙德就毫不掩飾地說,美國和西方國家在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推行“人權”和“民主化”,就是要改變這些國家的政治制度。2000年6月,由美國、波蘭、智利、捷克、印度、韓國、馬里七圍發(fā)起而建立的“民主國家聯合體”的新國際組織,宗旨和目的就是在世界推廣并鞏固民主制度?,F任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2012年1月在第二任期就職演說中公然表明,“我們將支持從亞洲到非洲、從美洲到中東的民主,因為我們的利益和良心驅使我們代表那些渴望自由的人采取行動”。這種貌似抽象地討論民主問題,其背后有一種非常具體和實在的價值導向和制度模式暗含在里面,即出于國家安全和擴張戰(zhàn)略的需要,以西方發(fā)達國家、尤其是以歐美民主制度模式作為最高準則和完美樣板對外“輸出民主制度”。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使得越來越多的國家采納了民主的形式,卻未能實現民主的實質,而是陷入了一個既非民主也非獨裁的所謂“灰區(qū)”。利益表達機制的匱乏、法制的不健全、選舉合法性的缺失、政府內聚力和能力軟弱等一系列“民主赤字”如影隨形地出現,這些國家因此而被研究民主化的學者嘲諷地稱之為半民主、假民主、弱民主、部分民主、虛擬民主等。2008年的金融危機更是暴露了西式民主的局限與虛偽。因此,西式民主作為一種政體形式在全球批量推出的結果只能是民主的敗績及其聲譽的喪失。三是容易滋生懷疑甚至動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模式的傾向。事實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制度和民主模式是在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的過程中逐步試錯、選擇而建立起來的,是中國國情和馬克思主義相結合的歷史和現實的共同結晶,具有歷史的必然性和特定的適用性。
(二)民主的形成及歷史決定性
民主的西方化伴隨著“民主輸出”和“民主移植”雙向問題,而今民主西方化的失敗案例詮釋著民主輸出的政治意圖和水土不服的困境。我們不禁要追問:民主政治的形式和內容可以“復制”或“移植”嗎?民主政治的生長發(fā)展需要滿足什么樣的要求或者具備什么樣的條件?什么樣的因素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諸如此類問題的回答即是把握民主政治形成發(fā)展規(guī)律的鑰匙。一般而言,民主政治的形成有著內生型和外源型兩種。內生型民主通常表現為一種自然生長、內源發(fā)展、成熟穩(wěn)定的民主形態(tài),而外源型民主則是依靠外力推動而建構的民主形態(tài),它往往表現出不穩(wěn)定、不持久、易反復的特征,在當今世界的政治生活中集中表現為“民主移植”問題。
民主政治可以移植嗎?對此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種持贊同觀點,認為民主作為被廣泛認可和接受的“普世性價值”而可以移植。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大國和服務于其意識形態(tài)和國家戰(zhàn)略的理論家,把自身的民主制度作為完美形態(tài)和參照物并以此考量別國是否民主以及民主化的程度,積極主張民主政治可以從所謂的西方民主國家移植或模仿到其它任何國家和地區(qū)。意大利學者喬萬尼·薩托利就毫不避諱地說,“民主是西方的發(fā)明并不意味著它就是一項糟糕的發(fā)明,或者是一種只適合西方消費的產品”。并且認為,“‘通過模仿來創(chuàng)設一種民主是一樁相對容易做的事”。冷戰(zhàn)以來,尤其是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以來,西方主要國家不惜使用武力全方位地強勢輸出其所謂民主,正是其民主政治可以輸出或移植的價值預設的反映。
另一種持反對態(tài)度,認為民主政治不具有普適性而不能移植。反對論者認為,“能真正從一個法域遷移到另一個法域的東西充其量不過是一堆毫無涵義的語詞形式。奢望無異于失望。而,從法律移植這個術語富有任何有意義的角度而言,‘法律移植都不會發(fā)生”。每個國家和地區(qū)都有著自己特定的歷史文化、地理環(huán)境以及國情,情況的千差萬別決定民主政治同樣不可能成功移植。任何高唱民主的可移植性,不顧世界各國的國情所決定的民主政治體制的多樣性,以“輸出民主”之名行武力干涉之實的所謂民主移植或輸出的言論和做法皆不可取。因為,“回溯民主的歷史發(fā)展,民主既不需要用金錢作為誘餌,也不能用武力作為脅迫工具”。
雖然民主政治取得了20世紀末所謂的成功,有近100個國家在第三波中向民主轉型,但這種轉型的成績并未維持多久,在亨廷頓《第三波》一書出版后不到10年,這些原以為已經加入民主大本營的轉型國家便開始紛紛落伍。如今只有不到20個仍具有民主化的潛力;其余大多數國家都還在卡羅瑟斯所說的“灰區(qū)”中徘徊;另有10多個國家甚至已經遭遇了“民主失敗”和“民主崩潰”。為什么“民主浪潮”的美夢不到10年形勢就急轉直下?“輸出的民主”為何今天深陷“泥潭”而無法超越困境?根本的原因在于它們的民主都是“外源型”而非“內生型”的,是在民主生長運行的各方面條件嚴重不足和發(fā)育不良的情況下,被兩方強勢推銷或被迫移植的。正是這種不顧國情的強勢移植,使得這些國家深陷“不自由的民主”困局而進退維谷。美國學者查爾斯·蒂利為此發(fā)出“有沒有民主化和去民主化的必要條件或者充分條件存在?或者(相反)有利條件是否根據時代、地區(qū)和政權類型不同有很大的差異?”的疑問,并隨后表明確實有一些因素可以算作民主化的必要條件。事實上,民主生長發(fā)展的條件問題已經是兩方學者們討淪的焦點和熱點??贫靼衙裰鞯臈l件分為五類,并強調,“如果要實行并保持民主,必須滿足這五類條件”。達爾給現代民主的實現開出了“五個關鍵條件”,并把“民主信仰和政治文化”視為民主最重要的條件。亨廷頓提出了“民主鞏固”的條件,并特別強調政治精英對民主政治產生的重要性。由此可見,民主的生長發(fā)展有其客觀規(guī)律性,不能隨心所欲任人擺布,任何民主的輸入或移植都只能是一廂情愿。
那么,一個國家在一定歷史階段上能否實現民主,實現什么樣的民主,又是由什么決定的?民主發(fā)展史告訴我們,民主根本上是被歷史決定的、是由歷史定義的。事實上,“任何真正的發(fā)展都應該是內源發(fā)展,以一個民族的文化為基礎,以文明方案為目標和以人類本身為中心”。蘇聯民主化導致解體這一歷史和現實驗證,“實現民主需要具備相應的經濟、文化和政治條件,不顧條件而推行民主,會給國家和人民帶來災難性的結果”。任何國家的政治制度,只有適合本國國情,才能富有生機和活力,照搬照抄別國模式從來不能成功。因此,“通向民主之路絕非只有一條”,“民主和自由必須根據每個國家的歷史和需要分別定義,要因地制宜”。這些對布什提出的民主制度輸出要求的回答,無疑是對民主的歷史決定性意義真諦的印證。
綜上所述,民主是不可能“移植”的,民主的生長發(fā)展有其自身的邏輯和條件。民主建設必須立足本國的歷史,必須與國情相適應。因此,一個國家選擇和建立什么樣的民主制度,在一種制度類型下選擇什么樣的民主形式,歸根結底是由這個國家的自然條件與經濟稟賦、歷史文化傳統(tǒng)和經濟社會發(fā)展狀況以及國際環(huán)境所決定的。因此,“賦權于人民的民主必須由各國自己建構——它無法從國外‘輸入”,“各國選擇建立何種形式的民主取決于其自身的歷史和環(huán)境,因此它們的民主體制也必然是‘不同的民主”。只有認識到民主的多元性和“民主模式西方化”、“輸出民主”、“移植民主”的不足和危害,我們才能更加堅定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道路的信心,建構適合本土社會文化、需要、問題和條件的自主民主。
三、“民主速成論”的陷阱及民主階段發(fā)展
盡管民主有這樣那樣的不足或發(fā)展難題,但仍被贊譽為是“能夠防止最壞結果發(fā)生”的人類迄今最好的政治制度。政治民主由此被視為政治發(fā)展的基本目標而為人們長期苦苦追尋,高度的民主更是人類社會實現高度政治文明的基本表征。正是由于民主所具有的獨特的治理價值和所散發(fā)的迷人魅力而使人向往,西方國家才借此而別有用心地“輸出民主”以“幫助”發(fā)展中國家,意圖使其在民主政治制度上實現與西式民主的一步式接軌。受西方輸出民主的一整套觀念影響,國內也出現了“民主速成論”的不和諧論調,迷亂著我們民主政治發(fā)展道路的選擇。因此,厘清民主發(fā)展階段上存在的認識誤區(qū),對我們堅持正確的民主發(fā)展方向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民主速成論”:民主道路超前化及其陷阱
受西方民主話語體系的深刻影響,國內對未來中國民主政治發(fā)展究竟應當選擇什么樣的道路問題的認識參差不齊?!八俪烧摗笔瞧渲斜容^活躍的一種。他們立足于所謂三個比較,認為民主在中國可以線性發(fā)展,可以超越常規(guī)、超速發(fā)展、一步到位:他們一是和經濟發(fā)展相比較,認為中國政治體制改革和民主政治建設大大落后于經濟體制改革和經濟建設,政治體制已經嚴重阻礙著經濟發(fā)展,如若民主政治不超前或跨越式發(fā)展,中國的經濟建設也不能持續(xù);二是和西方民主國家相比較,認為我們的民主制度大大落后于西方國家,根本體現不出社會主義民主制度的優(yōu)越性,也無法有效解決當前轉軌時期所面臨的危機和難題,只有在國內盡快實行西方式的議會制、選舉制、三權分立、多黨制等民主形式,才能從根本上聚民意、集民智,破解危機、解決難題;三是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論述的社會主義的高級民主相比較,認為目前的民主狀況與他們所闡述的民主藍圖還相去甚遠,我們必須高起點、高標準的追趕式發(fā)展??梢?,速成論者有嚴重的“民主崇拜癥”,要么盲崇地以西方歐美發(fā)達國家的民主制度為模板、要么機械地以馬克思主義民主思想中的高級民主為藍本,主張用代議制、普選制、多黨制以及三權分立等西方民主形式來取代現行的制度架構,希望在中國現有的民主制度格局中實現突變或飛躍??傮w來看,這些人中一部分是政治理想主義者或政治浪漫主義者,特別是青年學生,他們對國情不甚了解,懷著理想和激情,帶有浪漫式的政治烏托邦情懷,主張民主發(fā)展的一步到位;一部分是政治激進主義者,希望通過超越歷史階段的民主“大躍進”的形式實現自己別有用心的政治目的。
然而,理論和實踐都證明,“民主速成論”既不可行,也不可欲,如若采信,只會禍國殃民。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早就指出,事物的發(fā)展必須按照否定之否定的規(guī)律向前邁進,呈現出波浪式前進和螺旋式發(fā)展的總態(tài)勢;事物發(fā)展的道路往往伴隨著曲折和迂回而非總是一帆風順。民主的發(fā)展同樣伴隨著曲折和迂回而非像“民主速成論”者所主張的可以直線式地發(fā)展前進,美國政治學家查爾斯·蒂利就此指出,“在民主理論家們的理想世界里,民主化和去民主化應該沿著一條相同的直線運動,但是方向相反。然而正如我們遭遇的許多歷史經驗表明,我們并不是生活在一個理想的世界里”。南非和西班牙民主政治迂回發(fā)展的實例證明,“歷史厭惡直線”。民主政治的發(fā)展往往沿著不斷的政治斗爭推動的不規(guī)則的軌道非線性式漸進發(fā)展,而絕不可能直線行進。任何指望一夜之間鑄就民主大廈的想法和做法,無異于拔苗助長,違背事物發(fā)展的規(guī)律只會得不償失。歐美國家的發(fā)展經驗同樣證明民主是長期累積性發(fā)展的結果,而非“快餐”可以速成??v觀歐美發(fā)展史可以發(fā)現,今天可稱之為民主的歐洲發(fā)達國家,其民主的核心價值和體制模式的得來也非一步到位就取得了今天這樣的水平,而是經過長期的政治斗爭和政治演進才逐步肜成、鞏同和完善至此。以普選權為例,英國經歷了700多年,法國用去了150多年才實現全面的普選;即便是號稱最民主的美國,普選權也整整耗時350年,直至1965年才實現??傮w來看,在19世紀的大部分時間內,歐美各國擁有選舉權的國民始終不超過男女成年人口的10%,直到l9世紀末也未超過20%??梢?,這些國家的民主政治多是自上而下,逐步累積擴大,經由了從“貴族民主”到“大眾民主”的發(fā)展歷程;這些國家作為民主國家的時間只有100來年,但其民主的得來卻是長期累積的結果。對此連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也認為民主有一個漫長的發(fā)育過程。任何只看其結果,不看其過程,妄圖移植民主、瞬間造就民主的言論和做法,既違背民主的發(fā)展規(guī)律,又與歷史事實背道而馳。與此同時,后發(fā)國家的民主化績效也驗證了欲速則不達這一真理。拉丁美洲20世紀70年代以后照抄照搬歐美民主制度模式,結果陷入“拉美陷阱”,軍事政變和政權更替頻繁、經濟社會發(fā)展停滯,而“拉丁美洲的民主政治平均質量依然沒有決定性改善”。非洲20世紀80年代被迫接受西式民主,實行多黨制,遭遇了同拉丁美洲同樣的困境。進入21世紀后,在阿富汗、伊拉克等被西方國家武力輸出民主的國家,在北非和西亞等發(fā)生所謂“阿拉伯之春”運動的阿拉伯國家,民主除了帶來民不聊生、混亂不堪的動蕩格局之外同樣也別無長處。對此,耶魯大學教授Amy Chua提出了嚴厲批評,他認為,“正如盧旺達、印度尼西亞和前南斯拉夫鮮明地展示的一樣,一些發(fā)展中國家的急速民主化經常導致強大的種族沖突和反對市場的壓力,這些壓力更有可能導致剝奪和種族屠殺,而不是自由市場民主化的倡導者所想象的普遍和平與繁榮”,民主政治建設只能走循序漸進的道路。
由此看來,超越歷史發(fā)展的應有階段而冒進式的發(fā)展民主從來都不會取得成功,急于求成、急功近利對經濟社會發(fā)展、社會穩(wěn)定有百害而無一利。然而,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民主速成論”的思想一直存在,并隨著社會急劇轉型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和矛盾的凸顯和激化而在近年來有所回升,對此,我們應該保持足夠的清醒。
(二)民主發(fā)展的階段性及甄別
歷史經驗一再證明,民主是一個不斷完善和發(fā)展的歷史過程,有著自身生長發(fā)展的規(guī)律,民主政治的實現不可能一蹴而就。“速成論”主張民主的超前發(fā)展,往往和“冒進”、“突進”、“激進”、“急躁”等詞匯相連,在現實政治實踐中通常以疾風勁雨式的運動展開,以“失控”、“失序”、“崩潰”而告終。因此,在民主政治建設的道路上,對這種風險遠遠大于收益的跳躍式民主道路我們應當退避三舍、避而遠之,轉而尋求積極、穩(wěn)妥、有序、協(xié)調的民主化道路,遵循事物漸進發(fā)展的規(guī)律,推動民主的階段性發(fā)展。而如前所述,民主的發(fā)展不可能隨心所欲,而要受到來自民眾的素質、歷史文化、經濟條件、國際環(huán)境等諸多因素的制約。這誠如羅納德·英格爾哈特和克里斯蒂安·魏爾哲所說:“一架機器一旦發(fā)動,頃刻便高效運轉,但真正的民主卻絕非如此簡單。它依賴于民眾的素質?!倍袼刭|的提高,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它依賴于一個成熟的市民社會的長期醞釀?!耙粋€國家用六個月的時間可以創(chuàng)造出政治民主,六年可以創(chuàng)造出市場經濟,而……出現真正的市民社會需要六十年?!币虼耍裰鞯陌l(fā)展呈現出強烈的國情性,但一國民主發(fā)展的道路并不因此而無往不利。福山在考察世界民主發(fā)展歷程后發(fā)現,拉丁美洲1975年的民主國家要少于1955年,整個世界1940年實行民主的國家要少于1919年,民主的輝煌時期因此斷斷續(xù)續(xù),民主的發(fā)展時有挫折和回潮?!氨M管在世界范圍內民主時起時伏,但它一直是朝著民主的方向螺旋式前進的?!币虼?,民主不僅具有國情性,而且隨著社會發(fā)展而呈現出顯著的階段性,同一國家在不同的發(fā)展階段,其民主的歷史使命和發(fā)展程度也會有所不同。所以,民主“不是一個有無的問題,而是一個程度問題”。一個國家的民主處在何種階段、發(fā)展到何種程度、采取何種形式,歸根結底是由這個國家所處的歷史階段以及在這個階段所面臨的歷史任務決定的。“我們沒有一個普遍而絕對的標準和尺度來明晰地評價不同民主形式的質量、程度和好壞?!币粋€國家民主形式的優(yōu)劣,應主要根據這個國家的經濟社會制度所處的發(fā)展階段加以客觀的評判。只要符合國情并能促進該國經濟社會發(fā)展,我們就應該認同它、發(fā)展它。
不同國家有不同的歷史起點和不同的歷史使命,也相應的有不同的民主發(fā)展歷程和不同的“民主周期”。“民主是一個相對的術語,對不同民族具有不同含義,對同一民族在政治發(fā)展的不同階段也有不同的含義。”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根據歷史唯物主義把民主類型化為無產階級和社會主義兩種不同形態(tài)的民主,并把前者看作是過渡時期的國家制度,把后者看成是社會主義時期的國家制度。雖然都是國家制度,但仍有明顯區(qū)別,是同一個事物的相互銜接而義有差別的前后相繼的兩個不同發(fā)展階段。馬克思在《哥達綱領批判》中把共產主義社會分為程度不同的兩個階段:即初級階段和高級階段。由此可以看出,從資本主義社會到共產主義社會的高級階段,要經歷無產階級民主和社會主義民主兩個民主發(fā)展階段。列寧認為,巴黎公社的民主制和蘇維埃民主制就屬于無產階級民主。事實上,這是理論形態(tài)的階段民主。就實際情況而言,“現實社會主義”是在落后國家實現,根本沒有經歷資本主義,因而與“理論社會主義”有一定差距,本質上仍處于“過渡時期”。因此,盡管我國目前確實處于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但由于我們并沒有經歷資本主義社會,所以我們的民主還遠未達到社會主義民主所包含的高度民主狀態(tài),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不斷健全和完善。只有經歷了一個階段的發(fā)展之后,中國的社會主義民主才能成為高度完善、高度發(fā)達的社會主義民主。想跳出這一規(guī)律去超前建設更高階段的民主己被歷史證明行不通,“文革”時期的“大民主”所造成的災難即是明證。
由此可見,民主建設要從實際出發(fā),不能超越歷史的發(fā)展階段而急于求成。據此,要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正確處理中國民主政治發(fā)展過程中的問題。一是要樹立正確的民主發(fā)展觀。在民主政治建設中,保持謹慎、務實、樂觀的態(tài)度,要注意區(qū)分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最終目標和階段性任務,根據社會發(fā)展的不同階段,根據不同階段的經濟社會文化條件、發(fā)展主題和發(fā)展目標,確定不同階段的民主政治建設任務,推動民主政治建設健康、有序發(fā)展。在此過程中,既要反對速成論,自覺甄別“民主速成論”的形式和危害,堅決防止重蹈蘇聯解體的覆轍和文革式“大民主”的再現,又要堅持民主潮流的不可逆轉性,堅決維護漸進性階段發(fā)展的民主發(fā)展方式,防止民主政治建設滯后于經濟社會發(fā)展的需要。二是要協(xié)調好三對關系,厘清民主政治建設的任務和使命。在民主政治建設中,要正確處理民主三要素之間的關系,糾正選舉等同民主的錯誤認識和傾向,把權利保障、分權制衡和多數決定三者有機統(tǒng)一起來,做到相互影響、相互促進,防止顧此失彼;要始終選擇與民主的客觀條件相符合的中國模式,反對民主兩方化的傾向和做法,力圖構建出民主發(fā)展的中同特色;要始終與當前民主發(fā)展的主題保持一致,反對為民主而民主的“民主至上論”傾向和做法,堅持為十八大提出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五位一體”總布局的協(xié)調發(fā)展服務。
綜上所述,當前,中國的民主價值存在著民主要素單一化、民主模式標簽化、民主道路超前化等幾種主要的認識傾向和認識偏差,攪擾著我們的政治抉擇和發(fā)展。因此,我們只有明辨是非,堅持走權利保障、分權制衡和多數決定相協(xié)調的漸進式中國特色的民主發(fā)展道路,才可能有效應對各種風險和挑戰(zhàn)而立于不敗之地。事實上,民主是一項沒有終點的永遠無法完結的事業(yè),它需要無數代人的堅守和奮斗。這正如格林所言,“由于民主從本質上說是前進的,不斷發(fā)展的,不斷變化的,因此可能永遠不會達到完善。這個目標如同海市蜃樓一般,當你接近時,它就可能退到遠方”。民主的發(fā)展就是這種存量基礎上的增量演進過程,它“永遠不是最終的成就,而是一種呼吁,它呼吁人民不懈努力,呼吁人民不斷作出犧牲,呼吁人民在必要的時候為保衛(wèi)民主而甘心獻出生命”。為此,我們必須立足于民主發(fā)展的現實基礎,千方百計處理好民主的核心要素,做好民主的制度設計和選擇,讓民主高效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