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程度副詞修飾名詞是近年來較為流行的一種語言現象，其使用范圍非常廣泛，為什么這個原本不被語法學界完全認可的語法現象會有如此廣闊的運用前景呢？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擬從“程度副詞+名詞”結構中名詞的類型、特征、結構的整體語法功能、語用價值等方面對程度副詞修飾名詞這一特殊現象進行闡釋。

【關鍵詞】名詞類型；語法功能；語用價值

人們一般認為程度副詞只能修飾動詞或形容詞，然而在現實的語言運用中，我們常會發(fā)現名詞前加程度副詞的現象，特別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像“很淑女、特陽光、非常中國”這類的詞語更是廣泛出現在報刊雜志、文學作品甚至人們日常的交際用語中。

一、“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結構中名詞的特征

現代漢語中能夠進入“副名”結構的名詞數量很多，類型也比較全面，但并非所有名詞都能進入這一結構，也就是說，能受程度副詞修飾的名詞必須符合以下條件：

1、被修飾的名詞本身帶有描述性語義特征

由于漢語詞類劃分的復雜性以及漢語詞義的廣闊性，很多被劃歸為“名詞”的詞實際上帶有很強的描述性語義特征，“對名詞內涵起到描寫，修飾等形容作用，如屬性、特征、關系、特定表現等”，因此這樣的名詞往往能受程度副詞的修飾，例如：家裝“德國年”，真的很德國（騰訊網）

從該例的上下文中，我們獲得了這樣的理解：“很德國”就像德國的奔馳車，嚴謹而不拘謹，高貴而不艷麗，人性化卻不張揚，質樸而不庸俗，經典而不流行，這是德國裝修風格的特點，是德國的奔馳車的特點，這一切構成了“很德國”的全部內容。而像與其同屬一類的“越南”、“泰國”、“老撾”等名詞，由于我們對這些國家的屬性特征不是那么清楚，因此，它們不具有較明顯的描述性語義特征，所以，如果進入“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組成“很越南”等，我們理解起來會比較費勁，所以這些名詞就不能受程度副詞修飾。

2、被修飾的名詞本身所指的是有層次的事物

有些名詞本身較為抽象，但它們所指事物內部具有層次性、蘊涵著度量差，那么這樣的名詞就可受程度副詞修飾。例如：安東尼囑咐手下使出渾身解數，一定要烹制出最美味的菜肴；而他自己亦畢恭畢敬地站立在食評家桌旁，靜候吩咐。（曉蔚《為愛瘋狂》）

從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美味雖然指味道好，但其也是具有等級性的，像味道比較好，非常好，都可以稱為美味，這個詞本身蘊涵著度量差，因而可以受程度副詞修飾。

由此可見，名詞與程度副詞的組合要受到名詞自身語義特征、蘊涵程度和其他條件的制約，例如“很中國”、“很廣東”、“很東北”都可以讓人接受，但“很黑龍江”、“很華中”之類就比較令人費解了，就是說“即使形式上能夠組合，但實際上還是不大接受的”，因此，在進行程度副詞與名詞的組合時，我們一定要考慮名詞的特征。

二、“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結構的語法功能

從句法特征上看，“程度副詞+名詞”結構的功用相當于形容詞或形容詞性短語，它們可以充當謂語、定語、狀語、補語等多種句法成分。例如：

1、人人都喜歡追天賜，他的怯懦自卑的眼神簡直就是一個信號，它示意別人：我很草包，我怕你們，你們來追我吧，你們大家都來打我吧。（蘇童《天賜的親人》）（謂語）

2、勻稱的五官四肢，加上美妙的身段，和最款式服裝。他頗像個華麗光滑的玻璃珠兒。（老舍《四世同堂》）（定語）

3、“死了拉倒！”秋山很藝術地伸開手臂，如一展翅的天鵝。（張黎明《猴年七月》）（狀語）

4、王四海為人很“四海”，善于應酬交際。（汪曾祺《王四海的黃昏》）（補語）

三、“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結構中名詞的類型

程度副詞修飾名詞這種句法結構雖然比較特殊，但它的使用已經非常普遍，通過對具體語料的分析，我們發(fā)現能夠進入這一結構的名詞范圍非常廣泛，主要有以下幾種類型：

1、抽象名詞

程度副詞修飾抽象名詞是這類結構中較常見的一種形式，例如：

我今天請幾個很名望的教授吃飯，可這個跑堂一點面子也不給，這么長時間了，連飲料都沒拿。（白帆《方方的博士帽》）

“很名望”含有程度深的意思，經常受程度副詞修飾的抽象名詞還有“智慧、天才、道德、傳統(tǒng)”等等。

2、專有名詞

專名在“程度副詞+名詞”結構中也常出現，例如：

（1）你就是現在這種打扮，很中國，很東方。（[臺灣]瓊瑤《水云間》）

（2）這一切等等，確是十分堂·吉訶德的了。（魯迅《中華民國的新堂·吉訶德們》）

3、普通名詞

這類名詞又可分為指人和指物兩種。例如：

（1）爸很紳士地點點頭，問我：“小姐，游泳衣帶了嗎？”（馮敬蘭《失卻的伊甸園》）<指人>

（2）愫細很淑女地啜飲高腳杯中的白酒。（[香港]施叔青《香港的故事》）<指人>

（3）勻稱的五官四肢。加上美妙的身段，和最款式服裝。他頒像個華麗光滑的玻璃珠兒。（老舍《四世堂》）<指物>

四、“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結構的語用價值

“程度副詞修飾名詞”結構在實際運用中滿足了人們交際的需要，因而具有不可替代的語用價值，我們具體歸納為以下幾點：

1、滿足了語言表達經濟性的原則。

2、人們對于語言的使用除了要求表義明確、意蘊豐富之外，還講求經濟節(jié)省，言簡意賅。而“程度副詞+名詞”這一組合就適應了這樣的要求。試看下面兩組例子：

①她很有淑女氣質。 他很有青春氣息。

②她很淑女。 他很青春。

通過對比我們可以看出，兩組例子雖然表達了相同的意義，但第二組明顯比前一組簡練，由此可見，“程度副詞+名詞”以一種新穎簡約的格式表達了一個相對廣闊的語義空間，非常符合語言經濟性的要求。

3、對語義的表達有很好的補償作用。

在我們的表達和交際中，經常會碰到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形容詞來表達某一事物所具有的性質特征的現象，而程度副詞同名詞的組合正好填補了這一空缺。如上文所舉的“他長就一張很西藏的忠厚的臉。”西藏人長的什么樣子，現在還沒有一個準確的形容詞來表達，而“很西藏”則很好地承載了這個任務，雖然不具體，需要意會，但的確能表達這一點。所以從實際的語用效果看，這種表述結構的表義空間是相當大的，它可變抽象為具體，化無形為有形，滿足了人們的需要。

4、在表達上新穎活潑、具有靈活性，能激發(fā)信息接收者的想象力。

由于名詞具有豐富的蘊涵義，所以“程度副詞+名詞”結構表義不確定，創(chuàng)造了一種模糊的意象，激發(fā)信息接收者自己去體驗、領悟。如提到“女人”，我們會想到成年女性，但同時也會聯想到“溫柔、善良、美麗、體貼”等蘊涵義，所以看到“很女人”這樣的表述時，不同的人會根據上下文以及自己的閱歷、性情等選擇不同的意義，從而獲得不同的感悟。

“程度副詞+名詞”是語法結構的一種變異形式，它順應了一種刪繁就簡的社會心理要求，滿足了人們求新求異的心理。這種現象以突破常規(guī)的創(chuàng)新模式，從個人的臨時性交際走進了大眾生活，吸引了大眾的注意力。但任何新的言語現象的出現.都面臨著兩條道路：最終被社會所接受，作為語言的新成分歸人語言規(guī)范之中或者只能是一種暫時的言語現象，最終退出歷史舞臺。“程度副詞+名詞”這種結構能否最終進入語言的范疇，進而給舊的語法規(guī)則帶來新的突破，還要經歷一段長時間的考察，但其所具有的語義、語用等方面的價值，是值得我們給予高度關注的。

【作者簡介】

房廣寧（1974—），女，漢族，大學學歷。中共大興安嶺地委黨校呼瑪分校學員班主任。主要從事現代漢語言研究、黨建理論教學研究和學員管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