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志國
歷史地看,維京人對西方社會的影響,現(xiàn)在的評估是遠遠不夠的。
維京人和西方國家既有民族的關(guān)系,經(jīng)歷了與西漢中國匈奴和漢族遭遇、碰撞、融合的相似過程。無一例外,從北歐闖入歐洲腹地的不同分支的維京人,最終都選擇了定居,和他們一度鐵蹄踏遍的地中海、波羅的海、里海沿岸、東歐平原以及俄羅斯平原的國家人民通婚來往,合為一體。說句玩笑話,不知道如今有多少西方人的身體里流淌著維京的血液。
維京婦女無疑是女權(quán)主義的真正先驅(qū)。維京的家庭主婦不但手握經(jīng)濟大權(quán),掌管全家財產(chǎn)的硬標(biāo)簽—所有鑰匙,更有著不可思議的家庭特權(quán),公開、無爭議地擁有情人,隨時可以憑借同性戀和性無能的借口離婚,把老公掃地出門。西方婦女地位的跨越式提升,和越來越多同居住、同交流的維京婦女的標(biāo)桿作用密不可分。
從個體意義上,維京人是一個優(yōu)秀的族群。當(dāng)今西方社會想象的完美人生,維京人不知道上演了幾多現(xiàn)實版。美國大片所倡揚或追求的優(yōu)秀品質(zhì),維京人都有:勇敢,在戰(zhàn)場上通常不著鎧甲、頭盔等防護,赤膊上陣;崇尚勞動和冒險,那些白手起家、獨自打拼取得財富的人,以及不畏艱辛、經(jīng)常從事冒險事業(yè)的人,更容易被人們看成榜樣;尊重知識,知識分子一般都會有較好的收入與地位;不把民主當(dāng)門面,即使貴族因為出身要出任公職,也得經(jīng)過社會共同認可;強調(diào)快樂生活,要以自己的快樂回應(yīng)別人的快樂;團隊精神強,其之所以短短時間內(nèi)橫掃歐洲,在于高度的默契與團結(jié)。
可以說,今日西方文化的精髓,部分和維京文化是相通的。但是,開啟了人類工業(yè)文明征程的西方國家,貌似并不認同這一點。從觀感上,它們很少談到那段和維京交互的歷史,引以為自豪的,更多是從古希臘、古羅馬承繼來的治理文明,以至于在其主宰的語境下,打造了一個民主、法治、平等基因與生俱來的假象。
相反,它們描述維京人的筆觸,充滿怨恨和丑化。
公元793年6月8日,維京人對大不列顛東部琳第斯法納修道院的洗劫,在正史中被視作西方人的噩夢。從這一天,維京人開始了涵蓋現(xiàn)在英國、法國、德國、俄羅斯、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等國在內(nèi)的廣闊地區(qū)的侵擾。他們“瘋狂涌入”北歐以外的整個歐洲,利劍所及,“不放過任何東西”,田野、房屋、牧群、馱畜、婦女、老人、兒童,無所幸免。
對于維京人的刻畫,也毫無善意。在各類描述維京人的書籍中,被引據(jù)最多的,要算一位10世紀初期叫伊本·法德蘭的話了。他宣稱,維京人乃“上帝所派遣中最齷齪的一群?!睋?jù)他所言,維京人便后、餐后不洗手,所有的人用同一碗水洗臉、洗手、洗頭、梳頭,末了,“還要向碗里擤鼻涕和吐痰?!?/p>
但是,這多大程度上是事實,嚴重存疑。因為,一位和伊本·法德蘭時代相仿的叫約翰·德·瓦林福德的紳士,就對維京人的干凈利落充滿了羨慕和嫉妒:“……由于他們整天習(xí)慣將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亂,每周六都洗澡,并且經(jīng)常換衣服,所以能吸引那些已婚婦女,甚至可以誘惑我們這里貴族的女兒變成他們的情人?!?/p>
為什么會這樣?
對較遠歷史的回避,可能來自于晚近歷史的顧忌。畢竟,溯及與維京人的血肉聯(lián)系,西方國家在承認自身性格上進、開朗拜維京人衣缽所賜的同時,也得承認維京人的國家競爭術(shù)和兇殘對自己同樣不無影響。比方說,維京人的丹麥金,很容易使人聯(lián)想到15世紀初到20世紀中葉,西方國家攻伐世界時要求戰(zhàn)敗國割地賠錢的場面;維京人的言而無信,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國際政治舞臺上一直以來大行其道的謊言與迷局。
可歷史就是歷史。維京人無處不在、深深扎根的影響,是西方國家抹煞不去的一段經(jīng)歷。否則,就不足以解釋西方崛起的過程,無論對內(nèi)對外的國家、民族博弈,血腥和暴力為何來得那么自然:15世紀、16世紀西方國家的競逐,為何儼然一部擴大的海盜史;西方國家對世界市場的征服,為何伴隨著以掠奪和壓迫為特征的殖民地的拓展、擴大。
一段維京人的戰(zhàn)前禱告,可能適合不少西方人念給早已湮沒于歷史的維京先人傾聽:
“就在這里,我看到了父親,就在這里,我看到了母親,和我的兄弟姐妹,就在這里,我看到了家族成員,直至祖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