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瑛
(湖北大學,湖北 武漢 430062)
改革開放以前,我國長期處于城鄉(xiāng)二元分割的狀態(tài),不管是從經濟、制度還是文化層面,城市和鄉(xiāng)村都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改革開放以來,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逐步改變。再加上城市化進程的不斷加快,我國的城鄉(xiāng)文化開始了歷史上最廣泛的交流和傳播。只要是跨文化傳播,傳播障礙便是一種客觀存在。因為障礙的存在,導致了不同文化交流中的沖突。在我國的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過程中也存在著沖突,有學者將沖突總結為“現代與傳統、中心與邊緣、強勢與弱勢文化的沖突”。[1]為了減少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沖突、營造和諧的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生態(tài),對于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障礙進行分析是很有必要的。
本文所討論的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屬于跨文化傳播中的一種傳播現象,通過在知網等數據庫進行關于“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檢索發(fā)現,目前國內外關于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這一選題的研究很少。
目前,國內的跨文化傳播研究主要集中于不同國家、種族之間以及全球化的跨文化傳播與交流,專門針對城市與鄉(xiāng)村的文化傳播相對很少。國內尚沒有一本關于此主題的專著,相關論文數量也不多??蓹z索到的論文中,多從心理學視角去討論城鄉(xiāng)文化交流,例如,《跨文化心理學視域下的城鄉(xiāng)文化交流探微》(劉洪波,載于《太原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10月)等等。
從新聞傳播學的理論視角來探討城鄉(xiāng)文化傳播的論文屈指可數。其中,楊浩在其碩士學位論文《中國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文化適應性分析——以河南為例》(2010年)中,第一次較為全面系統地討論了城市化背景下我國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現象,采用個案訪談和問卷調查等方法,對進城農民的文化適應性問題進行了較深入的分析。楊浩在文中就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中存在的問題進行了討論,并從經濟發(fā)展、政策制度、傳播環(huán)境等方面提出了一些應對措施。除此以外,學者們也關注到了“城鄉(xiāng)文化傳播生態(tài)失衡”的問題。張愛鳳的《論當代中國城鄉(xiāng)文化傳播的生態(tài)失衡》(載于《當代傳播》,2010年第5期)一文中指出,在“城市中心主義”的社會文化傳播系統中,鄉(xiāng)村是被忽略的“他者”,都市文化的霸權地位造成了城鄉(xiāng)文化傳播生態(tài)的失衡。吳翠敏的《斷裂與失衡——中國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生態(tài)現狀》(載于《西部廣播電視》,2014年第9期)一文,從大眾傳播的視角去闡釋我國的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現狀。同樣指出了我國的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是斷裂和失衡的,她認為是大眾傳媒的偏向性加重了這種文化失衡,并由此帶來了文化沖突和個體文化適應上的困境。
由于中國曾經的計劃經濟體制等原因造成了我國城市與農村之間存在著鮮明的界限,城鄉(xiāng)二元結構在世界上是一個特殊現象。因此,國外并沒有“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相關研究。
關于“跨文化傳播障礙”的論文有很多,但是主題都與城鄉(xiāng)文化無關,多是探討中國與外國文化之間的傳播障礙。
根據目前現有的文獻資料可以發(fā)現,關于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尤其是從大眾傳播的角度出發(fā)探討的研究成果顯得很不足,更不用說專門探討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障礙的論文。因此,本文的選題具有一定的新穎性。
關于城市文化和鄉(xiāng)村文化(有學者稱為農村文化)這兩個概念,少有學者給予其明確的概念界定,大多數人都是對其進行對比性描述。但是可以發(fā)現,這兩個概念是一組對立的概念,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形式。城市文化又被稱為都市文化,是“整個社會前沿的文化”,“是一種最能體現時代特征,具有強烈時代感、先進性、主體性的文化”。[2]與之相對的鄉(xiāng)村文化由于受到土地束縛的影響。因此,具有純厚、質樸但封閉、缺乏創(chuàng)新的文化特點。城市文化是強勢的文化,鄉(xiāng)村文化相對來說是弱勢的文化。在本文中,我們無須糾結如何定義這兩種文化,只要能夠確定這是兩種有明顯差異的文化形態(tài)即可,兩種具有差異的文化之間的交流傳播便涉及跨文化傳播的問題。
《跨文化傳播導論》一書中,跨文化傳播是指“不同文化之間以及處于不同文化背景的社會成員之間的交往與互動,涉及不同文化背景的社會成員之間發(fā)生的信息傳播與人際交往活動,以及各種文化要素在全球社會中流動、共享、滲透和遷移的過程”。[3]在本文中,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便是城市文化與鄉(xiāng)村文化之間的滲透、遷移以及城市群體與鄉(xiāng)村群體之間的交往、互動等傳播行為。
跨文化傳播障礙,顧名思義就是一切阻礙跨文化傳播順利進行的因素。陳力丹認為,跨文化傳播的障礙可能來自文化本身,也可能來自人們的主觀傾向,甚至可能來自傳播政策的束縛。他將跨文化傳播的障礙分為三個方面:“認識誤區(qū)”、“刻板印象”和“文化中心主義”。但是他所指的障礙更多的是適用于兩種完全異質的文化。例如,中美文化,本文所要探討的中國城市文化和鄉(xiāng)村文化雖然并非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文化,但是依然存在類似的跨文化傳播障礙。
造成城鄉(xiāng)跨文化沖突的障礙來源有很多,如城鄉(xiāng)經濟的差異、制度上的差異、文化的差異等等。本文則是基于大眾傳播的視角對于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障礙進行分析,將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障礙分為主觀上的障礙和客觀上的障礙。主觀障礙與傳播主體有關,是來自傳播主體主觀認識上的障礙??陀^障礙指的就是來自客觀傳播環(huán)境的障礙。
主觀障礙主要來自傳播主體的對于交流雙方及對方文化的認知。在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中,主觀障礙主要來自兩方面:其一,城市居民對于農民及農村的刻板印象。其二,城市文化中心主義。
刻板印象是一種復雜的社會和心理現象,在跨文化傳播研究的視野中,刻板印象主要“被看作是人們對其他文化群體特征的期望、信念或過度概括,這種態(tài)度建立在群體同質性的原則之上,具有夸大群體差異而忽略個體差異的特點。”[3]由于刻板印象是對社會事物的一種簡略概括,雖然能夠幫助人們了解認知對象的總體特征,但是卻容易使人忽略大部分的真實狀況以及區(qū)分個體。在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中,刻板印象會給交流雙方帶來文化間的沖突。
劉林平在《交往與態(tài)度:城市居民眼中的農民工——對廣州市民的問卷調查》一文中,通過對廣州市民的問卷調查發(fā)現,城市居民對于農民工形象的認識是:“生活節(jié)儉”、“能吃苦”、“不遵守公共秩序”、“缺乏教養(yǎng)”和“勤勞”,作者表示這些“其實也是傳統中國農民的形象”。[4]以上是市民對于農民工或者說是農民這個群體的認知,同時也可以說是市民對于農民群體的刻板印象。
李普曼認為,大眾媒介不僅是擬態(tài)環(huán)境的主要制造者,而且在形成、維護和改變一個社會的刻板印象上也擁有強大的影響力。在我們的新聞報道中,農民、農民工往往被塑造成“弱勢群體”的形象或負面形象。有學者調查研究發(fā)現,我國的城市報紙對于農民工的報道采用了高度類型化的敘事方式,產制了高度類型化的公共形象,其中得到最頻繁再現的形象是“受難形象”和“負面行為者”形象。研究者指出,負面行為敘事以及負面形象傾向于把農民工再現為城市社會的“威脅”和“麻煩”,這“阻礙了農民工在城市社會獲得文化承認”。[5]由于得不到城市的認可而產生的相對剝奪感的,農民工群體的心理常處于一種茫然、失范、沖突的狀態(tài),加劇了其反社會的傾向,所以會發(fā)生來自社會底層的暴力事件。
文化中心主義是指“把自己所屬的文化作為文化的中心,并作為評價其他文化的參照系和標準,用以衡量異文化價值觀的優(yōu)劣高下”。[6]在我國的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過程中存在著城市文化中心主義:城市居民把自己所屬的城市文化當作文化的中心,用城市文化作為評價以及審美鄉(xiāng)村文化的標準。這種文化中心主義還表現為對待鄉(xiāng)村文化的不尊重,缺乏對于鄉(xiāng)村文化的敏感和正視,不愿與農民群體交往,由此產生了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障礙。
城市文化中心主義在我們的大眾傳媒中也有體現,當代審美文化的生產者和傳播者更多是站在都市文化為中心的立場上,生產和傳播符合都市審美趣味的文化產品。以當前熱播的國產電視劇為例,除去古裝劇、歷史劇等題材,單以都市題材和鄉(xiāng)村題材為比較對象的話,都市題材的電視劇顯然更多地占據了我們的電視屏幕。盡管我們也能在電視上看到類似《鄉(xiāng)村愛情》的這類反應農村現代生活的影視作品,但是就總體數量來看,鄉(xiāng)村文化和都市文化在大眾傳播的生態(tài)系統中仍然是傳播失衡的。這種失衡便會導致城市文化的審美文化、價值觀念及消費方式等通過大眾媒體流入農村,慢慢地便形成了城市文化對于農村文化的絕對優(yōu)勢地位,這也是很多學者所說的“城市文化霸權”或“城市文化殖民”。
以上兩方面都屬于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主觀障礙,除此以外,在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中也存在一些客觀障礙,客觀障礙主要體現為城鄉(xiāng)居民媒介的接觸使用差異。
根據陳絢等人對河北第什營村的鄉(xiāng)村居民的媒介使用調查實證研究發(fā)現,“電視是農村居民使用頻度最高的大眾媒介”,這個村的村民使用的大眾媒體只有兩種:電視和互聯網,但是互聯網并未在該村普及,所以電視占絕對優(yōu)勢。而且該研究顯示村民對于電視新聞的關注度較低,“不關注的原因是媒介上傳播的新聞距離自己的生活非常遙遠,跟自己無關”。[7]相比較農村居民,城市居民所能選擇和使用的媒介卻多很多,除了電視和互聯網,還有報紙、雜志、廣播、電影等等。除了媒介的使用量上有差別,使用質量也存在差別。正如調查結果顯示,農民對于媒介的使用更多的是追求娛樂功能,而城市居民可以享受到諸如教育功能、信息功能等其他媒介功能?;诿浇榈氖褂貌町悾鞘芯用窈娃r村居民之間的信息鴻溝會越來越大,再加上媒介的掌控權在城市,如此一來便使農村與城市在跨文化交往中處于不利的被動地位。
其實在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中,大眾傳媒可能具有雙重角色:橋和溝。橋體現在大眾傳媒可以起到增進城鄉(xiāng)群體的溝通交流的作用,改變人們對于某一群體消極的刻板印象;溝體現在大眾傳媒能夠實現某種感知偏向、文化偏向的延伸,能夠加強某種消極的刻板印象。如何權重這兩重角色便是擺在傳媒面前的一個思考命題。
[1] 張小飛,鄭小梅.城市化進程中城鄉(xiāng)文化的沖突域融合[J].人民論壇,2012(27).
[2] 楊浩.中國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文化適應性分析——以河南為例[D].浙江:浙江大學傳媒與國際文化學院,2010.
[3] 孫英春.跨文化傳播學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204.
[4] 劉林平.交往與態(tài)度:城市居民眼中的農民工[J].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2).
[5] 李艷紅.一個“差異人群”的群體素描與社會身份建構:當代城市報紙對“農民工”新聞報道的敘事分析[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6(02).
[6] 陳力丹,閆伊默.傳播學綱要(第1版)[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187.
[7] 陳絢,董書華.鄉(xiāng)村居民媒介使用調查報告——2012年1月~2月河北第什營村實證報告[J].國際新聞界,2012(05).
[8] 吳翠敏.斷裂與失衡——中國城鄉(xiāng)跨文化傳播的生態(tài)現狀[J].西部廣播電視,2014(09).
[9] 張愛鳳.論當代中國城鄉(xiāng)文化傳播的生態(tài)失衡[J].當代傳播,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