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義
依據(jù)文字的字形,能大體知悉文字的字義,這是漢字的神奇之處,是拼音文字不具備的。但是漢字在經(jīng)歷幾千年的演變過程中,無論在形體或者結構上,都發(fā)生了一些很重要的變化。由繁到簡,由象形變?yōu)椴幌笮?,雖然在書寫上和認讀上帶來了便利,但是對于漢字字形本身所揭示的意義,卻由顯性變?yōu)殡[形了。
漢字最初的本義是最能與漢字起初的原形聯(lián)系起來的,但是隨著語言的發(fā)展,漢字字義不斷產(chǎn)生引申義,這就有可能讓漢字的本義使用率降低,甚至擱置起來。但是這些漢字本義卻保留在古代文獻中,因此,如果我們不清楚漢字的本義,就會誤讀甚至讀不懂古代文獻。
這種情況尤其體現(xiàn)在中學生學習文言文上,他們往往對文言文中字詞的意義感到特別的陌生,為了識記這些字義,采用機械地背誦方法。究其原因,漢字經(jīng)歷了漫長的演變過程,漢字原初的意思已經(jīng)很難與漢字聯(lián)系起來了。假如我們語文教師能利用文字學的一些知識,給學生學習文言文鋪設臺階,讓他們看出簡單的字形背后隱藏著豐富的造字理據(jù),我想,學生學習文言文會由畏懼轉(zhuǎn)變?yōu)橄矚g的。
一、字形里面的圖畫
漢字起源于圖畫。當依照客觀事物的形體,隨其圓轉(zhuǎn)曲直描繪出一種具有形象感的代表符號,具備了表達語言中詞義的功能,它也就發(fā)展為成熟的文字了——象形字。但由于漢字的形體簡化,已經(jīng)很難把現(xiàn)今的字形與原初的字義聯(lián)系起來了。再加上一些象形字本義在發(fā)展過程中用其它的假借字來替代,學生就更難理解了。但是,對一些本義與簡化后的字形有很大差異,學生容易誤解的,如果我們在教學中還原最初的字形,適當?shù)卮┎逡恍┳至x變化的資料,理清漢字的來源,情況就會大為改觀。例如下面的一些漢字我們就可以這樣來教學:
來:,金文的形狀像麥子。麥穗直上,所以“來”字上端不下垂。講明了這些,學生對《詩經(jīng)·周頌·思文》中的:“貽我來牟”,是“贈送我麥子”的意思就豁然明朗了。
戶:,甲骨文字形像單扇的門。如《木蘭詩》:“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此中的“戶”就是當“門”講,而不是“窗戶”。在此基礎上,教師指出古代的“窗戶”一般是用“牖”字來充當,此種記憶就有聯(lián)系了。
豆:,金文字形像一種有高圈足的大口容器。許慎的《說文解字》:“豆,古食肉器也。”如孟子的《魚我所欲也》:“一簞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此中的“豆”就是用了其本義。
斤:,金文字形像斧子一類的木工工具,類似后代的“錛”。如《荀子·勸學》中:“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斤”字用了本義。再如析,用斤剖木;折,用斤斷木等。
古人在造象形字的時候,利用的是觀其形知其義的特點,應當是最容易識記的。但是漢字的簡化,這些特點被掩蓋了,再加上這些本義已經(jīng)用其它漢字來代替了,現(xiàn)代人反而對這些象形字的字形與本義之間的聯(lián)系很難理解了。還原當時的造字形體,可以使隱形變?yōu)轱@性,打通字形與字義之間的阻隔,是符合人們識記規(guī)律的。
二、字形里面的故事
相對于象形字代表諸物的靜止形態(tài),會意字的意符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意符組合起來的,這些意符是表示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之間活動形態(tài)的一些詞。如果我們能讓學生領會這些意符組合時的意義,這些會意字的本義也就一清二楚了。
即:,金文字形像席地跪坐的人就食。本義為“就食”。引申為“走進、靠近”的意思。如柳宗元的《童區(qū)寄傳》中:“以敷即爐火燒絕之”,“即”就是“靠近”之意。這個意思還保存在成語中“若即若離”、“可望不可即”中。
既:,表示飲食完畢,所以人形上端的豎“口”不向食物而向身后。如果學生了解意符組合表示的“食盡”的意思,就不難理解孫樵《書褒城驛壁》 “語未既,有老甿笑于旁”中“既”引申為“盡、完”之義。進而對“既”又引申為“已經(jīng)”的意思,“既而”有“不久”的意思就能順勢掌握。
陟:,甲骨文“陟”字的左邊是“阜”字,像山阜形,右邊的趾形向上表示人向高處攀登。如《詩經(jīng)·周南·卷耳》:“陟彼高岡,我馬玄黃”,“陟”就是“登、上”的意思。由此就可有效地遷移到諸葛亮的《出師表》:“陟罰臧否,不宜異同”,“陟”有“提升、提拔”之意。
秉:,金文之形表示手里拿著一把禾。如《詩經(jīng)·小雅·大田》:“彼有遺秉,此有滯穗”,就是“禾束”之意。又引申為“把持”之義,如《古詩十九首》:“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p>
這類會意字,意符之間組合的關系就是一個個有趣的故事。如果就一個個冰冷的漢字,根據(jù)漢字造字時的理據(jù),編出一個個生動有趣的故事,會使這些漢字有溫度感,又怎能不吸引學生呢?而且通過講故事的方法,可以讓學生記得牢,并且對這些漢字的引申義也能找出依據(jù),為后續(xù)學習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三、字形里面的形碼
某些獨體的象形字和少數(shù)的會意字,既可代表漢語中一個完整的字詞,又是合體字中的一個偏旁符號,也就是說它既是一件完品,同時又是其它眾完品中的一個部件。因此,我們掌握了這類字的意思,對以這類字為形旁的其它漢字,就能推知它們所屬的義類,起到舉一反三的作用。
欠:,金文字形是在人形上端加豎起來的“口”字,以表示張口的意思,其本義是“張口舒氣”。以“欠”作形旁的漢字,如“吹”、“飲”、“歌”等,字義都跟張口有關。
肉:,甲骨文字形像肉形。當其發(fā)展到隸書時,除胔、臠等少數(shù)字寫作“肉”,一般都寫作“月”。因此,如“膏”、“臂”、“腹”、“肯”都與“肉”義有關聯(lián)。這樣就可以講清形旁“月”是兼指日月之“月”和“肉”兩個意符。
隹:,金文字形像一只鳥。許慎《說文解字》:“隹,鳥之短尾總名也,象形,凡隹之屬皆從隹”。以此類推,如“集”、“雕”、“雎”、“雄”等字義都與鳥有關。
邑:甲骨文寫作“”,邑為人所居之處,所以在表示區(qū)域的“口”下加跪坐人形以示意。許慎《說文解字》:“邑,國也,從口,先王之制尊卑有大小,從卩,凡邑之屬皆從邑?!惫盼囊刈制栽谧煮w中的位置,或左或右,沒有統(tǒng)一規(guī)定。在楷書中,用作意符的 “邑”一般寫作“阝”,固定在右邊。如漢字“邦”、“都”、“鄙”等,都與“邑”字義有關。
熟知常見形旁的含義,對以這些形旁而構成的陌生漢字,也能知曉大概意思。再借助具體的語境,有時也能推知出具體的詞義。這就保證了漢字的數(shù)量不斷地增加,但我們對這些新增的漢字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四、字形里面的聲碼
一般情況下,漢字中形聲字的意符是表義的,而它的聲符是標音的。但是經(jīng)過文字學家考證,其中一類形聲字的構成并不是這樣簡單。它們的意符只不過是強調(diào)了該形聲字所屬的義類,而它的聲符卻完整地體現(xiàn)了該形聲字的本義。認識此類形聲字這種“以聲符為本字”的現(xiàn)象,對于正確地考識字形、字義,深入地了解形聲字形成、發(fā)展的歷史過程,從而以簡馭繁地掌握它們,具有重要的價值。
溢:“益”是“溢”的初文,甲骨文“”字形表示水從器皿里漫出來。后加水旁明確了“溢”字本義。而“益”字就逐漸變得不再用來表示本義,而只用來表示“增加”、“利益”等引申義了。
嗅:“臭”是“嗅”的初文,甲骨文“”的字形從“犬”從“自”,“自”是鼻形,狗以嗅覺靈敏而著稱,所以其本義是用鼻子辨別氣味。后加“口”形旁,“臭”則成聲旁。而“臭”字逐漸表示引申義“氣味”、“臭味”。
暮:“莫”是“暮”的初文,甲骨文“”的字形以日在叢林或草莽之中表示日將落下。后又在下面加一“日”,“莫”則成聲旁。而“莫”字則假借為否定性無定代詞(沒有什么,沒有誰)和副詞(相當于“不要”、“不能)。
俘:“孚”是“俘”的初文,甲骨文“”的字形像用手抓住一個孩子。在原始社會,戰(zhàn)勝者往往把對方的成年男子全都殺死,只俘虜婦女和孩子。后加“人”以確定其義類,“孚”則為聲旁。而“孚”則假借為“信任”。
在教學中適當?shù)刂v一些這類漢字的構造特點,可以究本探源,正確地理解漢字的先后關系,對漢字的起源有一個正確的認識,而不是顛倒是非,混沌不清。
博大精深的漢字,對文化的傳播與文明的傳承,起到了功不可沒的作用。漢字的教學是學生啟智怡情一種重要方式,我們教育者當懷敬畏之心,嚴謹之態(tài),在課堂上為學生埋下一顆顆文字的種子,就會有日后的生根、發(fā)芽、開枝與散葉。
(作者單位:江蘇江陰市英橋國際學校)
本欄責任編輯 李 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