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霍桑是十九世紀最有影響力的浪漫小說家之一,其代表作《紅字》一直是文壇上永恒的話題。文中細致入微的人物形象塑造和象征手法的運用詮釋了作家高超的創(chuàng)作藝術手法。本文試圖從象征主義出發(fā),分析《紅字》中扮演著連接作用的重要人物——珠兒的形象,從而解讀其所蘊含的象征意義。她的美麗、狂野、自然天成而又帶有反抗性質的形象象征了海斯特的救贖、海斯特憤怒的化身以及海斯特和丁梅斯代爾真愛的產(chǎn)物,體現(xiàn)了作者高度的人文主義思想。
關鍵詞:《紅字》 ?形象 ?象征意義 ?人文主義
引言
納撒尼爾·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是美國文學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是19世紀中期美國浪漫主義的杰出代表。論家愛倫·坡(Edgar Allan Poe)曾高度贊揚了他的創(chuàng)新精神,“他的小說屬于藝術的最高層次,一種服從于非常崇高級別的天才的藝術”[1](P64)。但他所處的生活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以及他的家族歷史使他成為了一位深受清教主義思想影響的作家。因此,他的作品都具有鮮明的宗教性?!都t字》是其創(chuàng)作的頂峰,它講述的是一個已婚女子海斯特與年輕牧師丁梅斯代爾的愛情悲劇。珠兒,是他倆愛情的結晶,也是罪惡的產(chǎn)物,在小說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小說的情節(jié)很簡單,但卻承載著人們永遠也無法研究分析透的歷史的、宗教的以及人性的內(nèi)涵。
《紅字》自發(fā)表以來,國內(nèi)外從未間斷對它的評論,正如他自己所認為的那樣,像《紅字》這樣的小說需要代代相傳的閱讀才能顯示其價值??傮w來看,學者主要從它的主題、原型批評、女性主義批評、心理批評、社會文化等多方面展開,還有從跨學科領域切入文本。蘭德爾·斯圖爾特(Randall Stewart)對《紅字》的高度評價經(jīng)受了歷史的考驗,他的《霍桑傳》是對霍桑的批評史中最經(jīng)典的專著。
總體而言,學術界對珠兒研究是比較少的。有人甚至認為,珠兒只是個不重要的人物,小說中真正的主角只有三位,她只是出于“某種功能需要”而被放入故事之中。在筆者看來珠兒不是一位野孩子的形象,也不是狹隘上所理解的罪惡的象征。相反,她具有美麗天使般的形象和更深層次的象征意義,并且作者正是通過她巧妙地將小說情節(jié)緊密地連接起來。她在小說中的自然天成而又帶有狂野性格的美麗天使形象分別是海斯特的救贖和憤怒以及海斯特與丁梅斯代爾真愛的象征。
一、珠兒的形象
被稱為靈孩童的珠兒,由于她特殊的身份、簡短的生活經(jīng)歷、美麗自然的天性以及她所蘊含的象征意義,同樣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紅字》這部宗教思想濃厚的作品中,其它的人都成了清教主義的犧牲品,唯獨“珠兒”擺脫了清教主義的枷鎖,不受其束縛,最后作者以人文主義的筆調(diào)讓珠兒過上了富裕而又幸福的生活。作家借助珠兒這個稚嫩天真的孩童形象來表達一種怎樣的思想感情?正如胡允桓先生在譯本序中所說的:珠兒“保持著自然人的純真”,“是天使”,“是被賦予生命的紅字”,“A字在她身上,從而具備了更積極的含義——寄托了作家的美好理想,也體現(xiàn)了作家對宗教的幻想”[2]。因此,筆者認為,小說中珠兒應該是自然天成而又帶有狂野性格的美麗天使形象,融入了作家本人對“紅字”的人文主義詮釋。
首先,珠兒的美麗與純潔是不可否認的。一方面,她遺傳了海斯特“富麗堂皇”的美麗和高貴的氣質。第六章中是這樣描寫她非凡的外貌的:“她的體型完美,精力旺盛”,“她有晶瑩的皮膚,一雙大眼睛專注深沉又炯炯有神”,并且“綜合著從農(nóng)家孩子野花般的美到小公主的典雅高貴的氣質無所不包的獨到之處”。另一方面,她與生俱來的靈氣和海斯特對她的精心打扮更襯托出她的純潔與優(yōu)雅。海斯特總是把自己的孩子打扮得像個小公主,穿上世上最美、最典雅的衣服。第七章中,去總督家的衣服是“用鮮紅的天鵝絨裁剪的束腰裙衫,用金絲線在上面繡滿新奇多采的花樣,使她成了世上前所未有的活跳的一團炫目的火焰”。因此,在作者的筆下,珠兒就是美麗天使的形象,寄托了他對美的幻想和渴望。
其次,珠兒的性格是狂野的,任性的。無論在什么場合,她都放縱自己的情緒,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從不愿循規(guī)蹈矩。海斯特也意識到她身上的這種“狂野,反抗的氣質和奔放的個性”。走在大街上,當其它的孩子嘲笑她母女兩時,她毫不猶豫地抓起石頭向他們?nèi)舆^去,并發(fā)出尖銳的叫喊。第七章中,她為了要一支玫瑰花,而大鬧總督府。在第十九章中,因為海斯特取掉了胸前的紅字,珠兒大發(fā)雷霆,皺著眉,跺著腳,尖聲嘶叫著。她不理睬母親的請求、嚇唬,“做著激烈的姿態(tài),把小小的身軀弄得七扭八歪。她一邊狂暴地扭動著,一邊歷聲尖叫著,震得四下的樹木一起響”。她的反抗意識更表現(xiàn)在她對宗教的不屑和不相信上:在第六章中,當她的母親說她是“上帝的孩子,是他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時,她尖叫著回答:“不是他送我來的,我沒有天父!”雖然年幼的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這話所犯的嚴重的錯,但這種無意識更是她與生俱來的反抗性格的體現(xiàn)。
再次,珠兒是自然天成的,是海斯特和丁梅斯代爾真愛處于自然狀態(tài)的自然結果。一生下來,就被世人所拋棄,因此沒有受到宗教禮儀的約束。在小說中,她成了自然人的化身,自然人性的代表,其“自然”品質在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她能夠與陽光、森林、溪水融為一體,又與各類動物打成一片,成為它們的朋友。她同水鏡中的自己嬉戲,用樺樹皮做船,捕捉海洋小動物,追趕海鳥。這些描述都在充分說明她是自然的一部分。正如尼娜·貝姆教授所說:“她具有清教徒所竭力否定的一切自然的品質?!盵3](P89)她的自然的人性和清教社會壓抑的人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而深刻地揭示了霍桑對清教社會的辛辣諷刺和批判。
由此可見,珠兒這個相比之下被學界忽略的人物,在文中扮演著連接性的角色。她的美麗而又狂野、自然天成的天使般的形象是虛偽邪惡的齊林沃斯的反襯,更是霍桑象征主義寫作手法的表現(xiàn)。
二、珠兒的象征意義
復雜多面體的珠兒,其自然天成而又帶有狂野性格的美麗天使形象,是海斯特救贖的象征,也是海斯特憤怒的化身,更是海斯特與丁梅斯代爾真愛的結晶。endprint
首先,其美麗天使般的形象是海斯特救贖的象征。盡管,她的存在象征著罪惡的產(chǎn)物也是海斯特痛苦的來源。但另一方面說來,她是海斯特活下去的理由,是海斯特生活的支撐點,如果沒有珠兒的存在,她很有可能畏罪自殺。海斯特給她女兒“珠兒”這個名字,并不是因為孩子長得像一顆沉靜、白皙、平和的珍珠,而是因為她為了她的寶貝珠兒受了很大的罪??梢哉f是因為她像一只牡蠣產(chǎn)出一枚完美的珍珠一樣,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和痛苦。因此,珠兒意味著母親的掌上明珠!正是由于有了珠兒這個支撐點,海斯特決定認真地活下去。在小說中,珠兒總是對海斯特胸前的紅字“A”充滿好奇,總是不厭其煩地問它的含義,這對海斯特來說是非常痛苦的,因為她時刻提醒著自己所犯的罪行。但痛苦的同時,又是幸運的,因為時刻被提醒的罪行能夠防止她再次犯錯,也促使海斯特去行善,并彌補自己所犯的罪。最后,海斯特獲得了心靈上的寧靜和救贖,代表Adultery的A變成了Able或Angle??梢哉f,珠兒美麗天使般的形象是海斯特的救贖的化身,不僅給了她活下去的理由,更是她心靈上的救贖。
其次,珠兒反抗的性格可以解讀為是海斯特憤怒的化身,是海斯特內(nèi)在反抗的象征。珠兒不僅遺傳了海斯特美麗的外貌,更遺傳了其內(nèi)在反抗精神。雖然,海斯特對于生活逆來順受,但她的內(nèi)心是充滿強烈的反抗的。她勇敢地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在眾人面前露出高傲的笑容并拒絕說出情夫的名字。此外,她雖然穿著樸素,但是她花很大的心思來打扮珠兒和自己身上的紅字“A”。第二章是這樣描述她的紅“A”的:“人們馬上看到了一個繡的非常華美的字母……這件很稀有的織物很需要功夫……它的品味超出了這個城鎮(zhèn)所能容許的限度。”她特意買世上最好的布料給珠兒做衣服,把她打扮成一位公主形象,違反了清教教規(guī)所提倡的節(jié)儉精神,是對當時那些清教徒公開挑戰(zhàn)的一種方式。由于一出生就貼上罪惡的標簽,珠兒幾乎是生活在一個被孤立的世界里,母親是她的全部世界。海斯特的一舉一動以及一些潛意識的思想影響著珠兒的性格以及思想。因此,珠兒對清教的蔑視和對周圍世界的反抗在一定程度了反映了海斯特對社會以及清教的反抗。
再次,珠兒是海斯特和丁梅斯代爾真愛的產(chǎn)物,其名字“pearl”和水聲“purl”是同音異意,也象征著海斯特對愛情的美好藍圖:那就是像水一樣細水長流。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海斯特選擇繼續(xù)留在這個恥辱之地飽受人們的冷嘲熱諷,完全是出于對牧師的愛。[4](P79)第五章海斯特做針線活是這樣描述的:“她不能離開,別的地方對她來說都很陌生,她知道自己的情人還在這里,她永遠也無法離開他……雖然活著的時候沒在一起,但是她深信死后會在一起的。”由此可見,她為了自己的情人,為了追尋自己的真愛,勇敢地承受著恥辱和痛苦。她的這種高尚的追愛精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著作者的人文主義情懷。
綜上所述,珠兒在小說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其形象也不是作家隨意塑造的結果。她的存在看似與當時宗教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格格不入,但恰好是這個小精靈將文本巧妙地貫穿到一起,同時,在藝術結構和情節(jié)發(fā)展方面所起的作用更是不容忽視的。本文從分析她的形象入手,從而得出其中所蘊含的象征意義,也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對海斯特的了解以及作家本人對清教主義的一些思想和寫作手法的認識??傊?,珠兒這個充滿魅力和耐人尋味的形象,并不是罪惡的產(chǎn)物。她是“活的紅字”,標志著清教社會對人性的摧殘和毒害,也象征著人類所追求美好事物及幸福所付出的代價。
總結
在小說中,霍桑借助珠兒這一形象,以客觀冷靜的筆調(diào)展示和批判了清教主義的虛偽殘忍和對人性的壓抑,呼吁人們?nèi)プ分鹦腋Ec自由。由于從小受清教思想的熏陶,他無法拋棄扎根于他腦海中的宗教教義,如原罪、預定論等;但另一方面,他深受人文主義思想者的影響,如梭羅,宣傳人性的解放,于是他無法忍受清教的虛偽與殘酷,對人類社會充滿同情。因此,他在嚴厲批判了清教教規(guī)的同時,又肯定了人的價值和人性對愛、幸福的追求。在探索對人性的認識與理解人文主義或人道主義的路上,他成了一位孤獨勇敢的探索者。正如埃默里·埃利奧特所說,“霍桑與其說是一個模棱兩可的人物,還不如說是一個充滿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的人物,他是溫和的叛逆者,對于他那個時代的文學的和社會的信條,他又遵守;又嘲諷地破壞?!盵5](P336)
注釋:
[1]羅伯特·E·斯比勒,王長榮譯:《美國文學的周期》,上海外語教社,1990年版,第64頁。
[2]霍桑著,胡允桓譯:《紅字》,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版,1991年版。
[3]楊志宏:《自然人與社會人的沖突——我看霍桑的<紅字>》,遼寧師范大學學報,1999年,第1期,第89—91頁。
[4]范琳琳:《復雜多面體——再議珠兒的象征意義》,新西部,2013年,第11期,第79頁。
[5]埃默里·埃利奧特,朱伯通譯:《哥倫比亞美國文學史》,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1994年版,第336頁。
[6]納撒尼爾·霍桑著,毛榮貴,焦亞萍譯:《紅字》,北京: 航空工業(yè)出版社,2005年版。文中所有引文均引自此文獻,不再一一注明。
(卿麗園 ?湖南湘潭 ?湖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 ?411201)endprint
現(xiàn)代語文(學術綜合) 2014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