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晨等

摘要：日本武技的教育化改造是其近現(xiàn)代轉(zhuǎn)型的主要方向之一，嘉納治五郎對柔道的教育化改造是一個成功典型。梳理發(fā)現(xiàn)：嘉納對柔術技術體系基于教育目的的體育化；傳統(tǒng)規(guī)訓手段的具體化；柔道哲學理念的社會化；學習激勵措施的科學化是其對柔道教育化成功改造的關鍵思路，思路的實施讓柔道成為了教育性十足的教育手段。基于啟示，認為武術的體育化以及學校武術的內(nèi)容構(gòu)建上存在教育性不足；事關禮儀和道德培養(yǎng)的武術傳統(tǒng)規(guī)訓手段亟待重構(gòu)；武術教育激勵措施的制定與實施要考慮到文化哲學的強大張力；挖掘與光大武術思想為武術教育的開展營造良好的社會認同，以期為學校武術教育體系的重構(gòu)提供借鑒。

關鍵詞：嘉納治五郎；柔道；教育化改造

中圖分類號：85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2076（2015）02-0107-07

Abstract：The educational transformation of Japanese martial arts is one of the main directions in modern transformation， and Jigoro Kano's educational transformation of judo is a successful example It is concluded that Kano's judo technological system is based on the physicalization of educational aim， the materialization of traditional discipline method， the socialization of judo' philosophical idea； the scientification of study stimulus methods is the key road to success of educational transformation in judo， the implementation of which will make judo the most educational method In view of this， it is believed that there are deficiencies in the physicalization of martial arts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martial arts contents at school； manners and moral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martial arts discipline need to be reestablished； development and implementation of incentive system of martial arts education should take account of the strong force of cultural philosophy； exploiting and carrying forward martial arts thought are about to create good social identity for carrying out martial arts education， which is used as reference for the reformation of school martial arts educational system

Key words：Jigoro Kano； judo； educational transformation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4BTY071），玉林師范學院重點項目（項目編號：2014YJZD06），玉林師范學院教改項目（項目編號：15XJJG38）。

作者簡介：[王曉晨（1980-），男，河南周口人，在讀博士研究生，副教授，研究方向民族傳統(tǒng)體育學。

作者單位：[1玉林師范學院體育學院，廣西 玉林537000；2上海體育學院武術學院，上海200438；3山東師范大學體育學院，山東 濟南250014

1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 Yulin Normal College， Yulin 537000， Guangxi， China； 2 School of Wushu， Shanghai University of Sport， Shanghai 200438， China； 3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250014， Shandong， China

嘉納治五郎（1860-1938），憑其學貫東西的家庭教育、東京大學的精英教育、12次的國外成功考察與交流的閱歷而成為日本當時具有開闊視野的優(yōu)秀知識人；憑其柔道的創(chuàng)始人與締造者、國際奧委會委員的身份而成為日本近代體育之父；憑其日本文部省官員、貴族院議員、27年的東京高等師范學校校長、50多年的政府“教員審定委員會委員”的地位而成為引領日本當時教育改革的引領者。綜觀其蕙心紈質(zhì)、名垂青史的一生有兩個中心點：一個是柔道，一個是教育。然而正是圍繞這兩點而展開的柔道的教育化改造，不但促成了當時柔道與教育重大發(fā)展的雙贏格局，而且成就了今天世人對柔道是享譽全球教育手段的定位。撫今憶昔，梳理這位歷史上縱跨慶應、明治、大正、昭和四個時代，文化上深諳東西生活范式底奧，哲學上高揚儒道主張的日本智者對柔道的教育化改造思路發(fā)現(xiàn)，其設計向度隱喻著高屋建瓴與睿智前瞻，至今熠熠生輝而具有歷久彌新的借鑒價值。

1技術體系的體育化

明治初期，日本“脫亞入歐”的社會思潮使得說洋話、吃牛肉、撐洋傘、拄文明棍成為時尚，而包括柔術在內(nèi)的傳統(tǒng)武技則被視如草芥。及至1876年“廢刀令”的頒布更是給基本瓦解的武家社會以雪上加霜。可因個頭矮、力氣小而先后跟隨福田八之助、磯正智、飯久保恒年習柔術以御辱的嘉納治五郎發(fā)現(xiàn)，兩年的柔術練習不僅身體強壯、精神暢快、自制力明顯增強，且感受到柔術對抗中領悟到的原理可以拓展到人生事業(yè)中?！皼]有比這更好的修養(yǎng)方法了，這樣貴重的傳統(tǒng)文化不該自己獨享，要讓更多的國民受益”[1]，嘉納以己之躬行實踐發(fā)現(xiàn)了柔術強大的教育作用，并在立己達人的儒家情懷下產(chǎn)生了將柔術教育化改造的偉大動機。可傳統(tǒng)柔術因技術體系更多是殘酷的生死決斗形式而在教育化上不具有普適性，這在當時“通過在大學的學習和生活，已具有英國特點的體育運動觀”[2]的嘉納看來，為適應時代和社會的變革，須以國外體育（教育、平等）為范式、以西方文明的實質(zhì)（民主、競爭）為指導[3]，可將東方文化下的柔術改造成具有西方文化游戲特點和教育性質(zhì)的勝負競賽體育。嘉納根據(jù)柔術的技術基礎和對西方體育的理解將改造后的柔道教育目的整理為“體育、勝負、修心”，也正基于此，嘉納對柔道技術進行了大刀闊斧地由博歸約、博采眾長的體育化改造。

1.1兼顧人身安全

體育，即育體。其教育旨求是要“肌肉適當?shù)陌l(fā)達，身體健壯，讓肢體能夠自由自在地活動”，即作為健身教育手段的柔道，其技術體系必須祛除一切對身體有傷害危險的動作和提升裝備進而保證安全。嘉納與其弟子山下義韶、永岡秀一、三船久藏等先是立足熟知的“天神真楊流”“起倒流”進而在統(tǒng)攝其余170多個流派技術時，剔除了在“作”“崩”“掛”“投”“固”等關鍵技術環(huán)節(jié)中的掰手指、身體擠壓等傷害動作，稍有危險的僅保留在“形”中練習，杜絕在“亂取”中使用；同時借鑒了西服的設計，改善了柔道服，不僅保護了肘膝、便于組織攻防，還提升了品味。即嘉納團隊在對傳統(tǒng)柔術技術整理時，提取有效摔倒與有效控制的動作，盡量舍棄危險的傷害技術而滿足體育教育中人身安全的需求。

1.2學練有章可循

嘉納將傳統(tǒng)的柔術技術精簡優(yōu)化為三大類：投技、固技、當身技。其中投技分為立投和舍身投兩種；固技分為抑技、絞技和關節(jié)技；當身技分為手技和足技。在技術體系上從摔法到倒地后的控制對手以及中間過程的踢、打動作都條分縷析，從而在技術模塊上為柔道的教育提供了明確的思路。而在教學程序上，即教學內(nèi)容的主次先后也有明確安排。譬如在“形”的教學中，作為前人總結(jié)出的短小精確的格斗動作組合，讓學習者按部就班、一招一式地演練，其過程要經(jīng)歷“守、破、離”的三層遞進式習練體悟，不僅反復模仿先人的技擊動作而且不斷琢磨其技擊理念，進而追求突破、逐步形成個體的技擊風格。且“形”分為投之形、固之形、柔之形等8類，根據(jù)練習目的不同而選擇不同的“形”。而在“亂取”的教學中確立了以投技為主，固技為輔的技術發(fā)展方向，“千招會不如一招熟”的思維下強調(diào)形成“得意技”，且比賽時鼓勵最能體現(xiàn)東方文化的投技的使用。然這些都強調(diào)從基本姿勢“自然體”開始，即在技術體系的整理以及技術教學的安排上都比較具體詳細，看得見摸得著，有章可循，這種技術與教學體育化的高清晰度為教育的展開保障了循序漸進的操作性。

1.3切中項目本質(zhì)

盡管嘉納將柔道作為青年人德、智、體全面發(fā)展的培養(yǎng)途徑，被包括普京在內(nèi)的名人等看成一種安身立命的哲學；但柔道首先是一種徒手的格斗術，也就是說體育化過程中必須遵守其技術核心依然圍繞技擊傳統(tǒng)這一基本圭臬，否則實戰(zhàn)中沒有實力就不能說服人，也不能吸引人。嘉納及其團隊正是基于這種認識將其教學體系打造成以亂取為主體。也正是如此切題的處理使得其創(chuàng)立的講道館在警視廳的武術大會比賽中脫穎而出、聲名鵲起，并在眾多流派中樹立了一直獨領風騷的堅實地位。其實這種對技擊傳統(tǒng)的揚棄實現(xiàn)了武道體育化過程中對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珠聯(lián)璧合，即從柔道的技術體系上看，嘉納不是一個偉大的技術創(chuàng)新者，柔道絕大部分技術都來自傳統(tǒng)柔術，但嘉納的開創(chuàng)性也正是基于體育的運動特點確立了以投技為主、固技為輔的自由對摔的訓練范式。讓習練者在對抗中體驗競技的樂趣，直接體驗勝利的喜悅與失敗的后悔；培養(yǎng)控制自己情緒的“克己心”的同時也培養(yǎng)果敢挑戰(zhàn)的品質(zhì)，這種“有節(jié)制的對抗”大大提高習練者的身心素質(zhì)，契合了柔術傳統(tǒng)，博得了時人的文化認同。

1.4實現(xiàn)由技進道

嘉納認為柔道是以有效的使用肉體和精神的力量為目標，透過攻守實現(xiàn)精神和肉體的訓練以明白生命的意義，實現(xiàn)個體的社會化或培養(yǎng)對社會做出貢獻的意識。但這種教化正是以柔道中的“道”的發(fā)現(xiàn)和踐行為途徑。因此，“我以時勢為鑒，充實以道德教育，讓青年練習，作為心身鍛煉之方法。將‘柔術改稱‘柔道，是因為‘柔術為力與力的相爭，由技術來決定勝負的，我所提倡的‘柔道則是探究何以勝之，何以敗之，探討原因，發(fā)現(xiàn)原理，從原理再指導技術，作為修養(yǎng)心智之法?！盵5]故嘉納一改往昔師父福田八之助只摔不講的作風，為克服其弊端在教學環(huán)節(jié)中單獨開辟了“講義”與“問答”環(huán)節(jié)，即柔道練習中集中一段時間，就技術使用的成敗用柔道的原理進行分析，特別是從柔道練習中領悟到的最有效使用心身之力的原理，并將該原理如何應用到現(xiàn)實社會生活中；教師要對學生就在學習中的疑問進行答疑。整體上柔道不僅通過技術習練讓學習者體悟其中之道，還要將悟得的道表達出來，遇到不明白的又有教師的補充。滴水不漏的環(huán)環(huán)相扣不但使柔道的體育化在形式上做到了由術至道，而且在教育實效上也達到了術道并重，身心一如。易言之，嘉納在對柔術體育化的過程中在各個方面都盡量做到由技進道的華麗轉(zhuǎn)身。

2規(guī)訓手段的具體化

規(guī)訓，借用?？碌睦斫?，就是指對人進行生產(chǎn)、規(guī)格化和標準化的權(quán)利技術。雖對規(guī)訓有些后現(xiàn)代的揶揄意味，但規(guī)訓手段的使用對于教育效果和教育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的保證絕不是可有可無。這些權(quán)利技術承載了柔道關乎武德培養(yǎng)、精神教育乃至人格塑造的教育目的，嘉納對柔道的教育化改造也包括了這些規(guī)訓手段的具體化設置，這一點至關重要。柔道的這些規(guī)訓手段主要包括入門登錄、修行者須知、每年的開鏡式、月次比賽、紅白比賽、寒稽古、署中稽古等，這些手段精細、步步相連的具體化設計就像一套嚴謹?shù)慕袒绦颍屃暰氄邚娜腴T到學成，再到后續(xù)的柔道生活化都有著細致入微的合理安排。譬如入門登錄，即首先要求入門者必須向干事提交申請書與履歷書。并遵守五條基本的誓約：不能隨意終止柔道學習；不能給道場抹黑；未經(jīng)許可，本門秘技不能外流；未許可不許外授柔道；嚴格遵守以上規(guī)則。入門后，須在這個誓約后，記錄入門的年月日、籍貫、現(xiàn)住址、出生年月，并簽名，蓋上本人印章。這些細節(jié)的具體化不但讓學習者產(chǎn)生一種對柔道的皈依，而且使得練習柔道成為一種建立在誠信基礎上的責任。再如修行者須知中，首先明確修練柔道的目的：鍛煉身體，提高修養(yǎng)，成為對國家、對人類有用的人才；通過柔道的修行，培養(yǎng)誠實之心，崇尚道義、謹慎言行、注意衛(wèi)生、努力工作、盡職盡責，可謂為數(shù)不多的意境高遠而又宏觀的兩項。而其余的“進道場或退出道場時，須向師范席敬禮”“進入道場必須聽從老師、管理員、學長的指揮”等，這些更細微的修行須知對習練者大到參加一次比賽，聚會；小到一舉一動的是否合乎規(guī)范、是否合乎禮儀，都有規(guī)定。柔道中“心”的鍛煉更勝于技巧磨練的修煉目的也使得其非常強調(diào)這些規(guī)定的執(zhí)行力度。如此，具體的規(guī)訓手段，通過習練者反反復復的實踐，很大程度上內(nèi)化為習練者的行為習慣，打造了習練者的柔道身體。因此，規(guī)訓手段在學習者身上的生活化，使得其一舉一動都彰顯了柔道風格：規(guī)范的禮儀、優(yōu)雅的姿態(tài)，知大知小的秩序感都為柔道良好的教育效果留下了抹不去的口碑。且每年的開鏡式、月次比賽、紅白比賽、寒稽古、署中稽古都很詳細地規(guī)范了習練者的行為舉止，不僅提升了習練者的實戰(zhàn)水平還砥礪了習練者的強力意志。總之，嘉納及其團隊對柔道中規(guī)訓手段集中起來的具體化，使得培養(yǎng)學員敦厚有禮的舉止、規(guī)矩勤奮的慣習、直面艱難的勇毅之目的變得觸手可及，是柔道教育化改造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3哲學理念的社會化

日本傳統(tǒng)武技作為生殺予奪的搏擊術在長期的實踐和反思中形成了“凡立足生死的文化，肯定要在哲學中探索原理”的文化傳統(tǒng)，即對實戰(zhàn)格斗進行了形而上的思索，沿著格斗就有勝負，勝負就有生死的邏輯，使技擊上升到了生死的高度。誠然，鑄就東亞文化圈的儒道釋成為了這種哲學原理的文化指引。然隨著武技在江戶時期對當時較為繁榮的和歌、茶道、能樂等的藝術營養(yǎng)的融攝以及明治時期西方文化的氤氳，以至于對傳統(tǒng)武技中哲學原理的探索也出現(xiàn)了現(xiàn)代化的轉(zhuǎn)型。嘉納治五郎對柔道中哲學理念的提升基本符合此邏輯。

深諳儒道的嘉納在將柔術體育化的過程中，基于對道家元典《老子》中“以柔克剛”的理解，通過技術上的不相撞性對抗、順勢化力、借力打力的巧妙實現(xiàn)了效果上的“以小勝大”“以弱勝強”。但投技的這些原則在固技和絞技中明顯不奏效，嘉納通過實踐找到了能夠說明應付所有攻擊技術的原理：最有效使用身心之力量；對抗的同時也要求兼顧“完善自己之時，也要讓對手共同進步，共同受益”，此過程完成了“以柔克剛”到“精力善用”再到“自他共榮”的由術至道的哲學升華?；诖?，在1915年將柔道闡釋為“柔道是最有效地使用心身之力之道，通過練習攻擊防御，鍛煉身體、修養(yǎng)精神，掌握真諦，完善自己，補益世間，這是柔道修行的最高目的?！盵6]但以“為人謀益，為世界謀和平”為人生座右銘的嘉納，其過人之處是并沒有把這種哲學理念僅局限到柔道的教育中，正如其將柔道分為三種境界：上等為把柔道的勝負原理應用于社會生活之中；中等為通過練習達到精神修養(yǎng)的目的，能夠自如地調(diào)整自己的身心；下等則為反復練習攻擊和防御技術一樣，當他看到一戰(zhàn)后的日本國內(nèi)外一片混亂下國民的好逸惡勞、奢侈之風與國內(nèi)資源貧乏帶來的危機時，這位以挽救國家危難為己任的明治知識人提出柔道對抗中“最有效使用心身之力量”的原則應該延伸到社會生活和各行各業(yè)的工作中，實現(xiàn)國民也“最善使用自己的精力”的旨歸。1920年的歐美考察，使他看到日本在當時國際中的孤立地位以及國內(nèi)各階級之間與日俱增的相互傾軋造成社會秩序紊亂與危機四伏的狀態(tài)時，這位心系天下蒼生的儒家精英認為柔道中的“自他共榮”應該拓展到國與國、人與人之間，實現(xiàn)其“共榮”。即意味著充分滿足人精神方面的欲望，避免無謂沖突，為避免消耗無用的精力，互相理解、謙讓、協(xié)調(diào)，讓人類社會繼續(xù)生存。在減少或避免沖突的相助相讓之中，求得雙方的最大利益。柔道的精神就是真正利己、為自己謀求幸福的同時，也必須為社會謀求幸福。最大的自利是伴隨著自他開始的[1]。嘉納勤儉節(jié)約、立己達人的儒家夙愿在這里一覽無余，且成為其一生都在實踐的最高理想。也正如他刻在講道館的人生觀念一樣：“人之生，斯世不可枉費精力，宜本天性、隨境遇、察國情以就崇高之業(yè)，此之謂立志。志既立矣，然當其行之，茍有害人禍國者，則反不如不行之為勝也。故行之，貴必得其正，此之謂擇法。志立法得而怠于行之，亦難成功，宜自強不息以遂所期，此之謂竭力。是三者治已處世之要件，為人者不可頃刻忘之?！碑敭a(chǎn)生于柔道的哲學理念升騰為社會教化的精神要素時，柔道的教育已經(jīng)走出了道館，走出了學校，走向了社會，走向了世界，在世人心目中樹立了良好的教育形象。

4激勵措施的科學化

激勵是在基于一定的社會學和行為學理論基礎上，對被激勵者的行為變化規(guī)律和熱情變化規(guī)律做出深刻的認知后得出來的，能對個體的思想與行為做出科學的指導。而激勵措施作為引領者的激勵手段或激勵因素對激發(fā)者所做的所有工作的總和必須就有科學化的設置才能切實起到激勵效果。嘉納在柔道教育中吸取段位制度作為激勵措施，并不斷改進，使其極盡科學合理之能事，真正實現(xiàn)了激勵效果。歷史上最早使用段位制度是日本的圍棋和將棋。江戶時期，先是劍術將段位引入級別的劃分，一些流派的柔術也緊跟其后，根據(jù)學習水平的高低，將段位分為“目錄、免許、皆傳”或者“初傳、中傳、奧傳”等。但柔道的修煉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要做到堅持不懈需要更有效的激勵措施。三段式的資格提升太慢，無法經(jīng)常對習練者的情況進行評價。于是，嘉納為了指導門下的學生和鼓勵他們的積極性，就設立了更多的等級，使學生有更多的升級機會。并將修煉者分為有段者與無段者，無段位者又分為甲乙丙三個等級（現(xiàn)改為五個等級）；有段位者分為從初段到十二段（現(xiàn)改為十個段位），無段位加有段位總共十五個等級，且不同的級別與段位可以通過不同標志的腰帶來明顯區(qū)分。嘉納的這一舉措看似平凡，卻切中堂奧。因為當時人們對柔術的需求明顯降低以及其他項目的多元競爭，使得這種原本是手段的升級考段成為練習的目的，深度契合了練習柔道之心理。直至現(xiàn)在，這種段位制程序設計成為世界上其他武技段位制設置的邏輯原點。嘉納還規(guī)定初段可以系黑帶，作為一種技術與人格修養(yǎng)的象征，極大地激發(fā)學生的上進心。如在警視廳比武大會上，講道館隊員的黑帶標志成為賽場醒目的風景，收到良好效果。總之，道場上柔道“以禮始，以禮終”的段位制傳統(tǒng)強化了人與人交往中那種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的倫理觀念，高段位者一定處處受到尊重；再如至六段可以授予的師范資格，至十段可授予技術精通、精神通曉的榜樣資格，這些激勵措施的設置對要求晉升者來說都有著莫大吸引力，行為上也就更加勤學苦練。且在晉升的考核中其標準和要求相當嚴格，不僅包括申請者的品德修養(yǎng)、對柔道精神的把握、對柔道的理解、柔道技術的水平、還有對柔道普及所做出的貢獻以及修習柔道的年限等，是一個綜合的考評，且規(guī)定品行不良者，出現(xiàn)有悖于柔道精神的言行者，不論其他方面如何優(yōu)秀，都不能授予段位。如此，段位的獲得不僅是對柔道水平的肯定，更是一個人綜合素質(zhì)的象征，同時也是一個人被社會認可程度的反映，所以這些貨真價實的激勵措施科學地激發(fā)了練習者的內(nèi)源性動力，為柔道教育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了不可小覷的保障。

5啟示

嘉納首先對柔道技術主體的安全、清晰、恰當、明理的體育化改造為柔道可作為教育手段打下了物質(zhì)基礎；對應規(guī)訓體系的具體化不僅增強柔道教育效果還增強了柔道教育的可持續(xù)性；哲學理念的社會化擴大了教育受眾，宣傳了柔道的普世價值，為柔道教育贏得了廣泛的口碑和認同；激勵措施的科學化激發(fā)了習練者有力的學習熱情，保障了基于興趣的柔道教育在自愿和自覺中開展。這些對柔道教育化改造思路的實施使得柔道超越了原始的攻戰(zhàn)殺伐的工具、現(xiàn)代競技體育項目的層次而成為優(yōu)化、提升人的生命存在價值，促進人“更是人”的現(xiàn)代教育手段。時至今日，柔道以其良好的教育效果，在國內(nèi)惠澤國民、在異域作為文化輸出的載體和名片而享譽全球?！八街梢怨ビ瘛保从^中國武術在近現(xiàn)代尤其是建國后在學校的教育化改造歷程及效果，不禁令人有種“奔逸絕塵而瞠乎其后”之慨。回溯歷史，漢唐以降中日武技交流頻繁，互為鏡鑒；至近現(xiàn)代面對西方體育的強勢沖擊，雖為一衣帶水的鄰邦[7]，終因各自承擔的歷史角色不同以及各自國民的文化自信與自覺的差異而效果迥異。然就嘉納對柔道教育化的成功改造，今天的武術仍有著深入考察對方以求史鑒之必要。

5.1似一實二：技術的體育化沒有兼顧教育差異

近現(xiàn)代以來，百年的中西文化論爭中武術一直是被遮蔽真正身份的工具。近代的“土洋體育之爭”是中西文化之爭在體育領域的反映，武術作為東方身體文化與西方體育相博弈。至現(xiàn)代，武術又成為政治的工具，意識形態(tài)的較量使得武術削尖了腦袋欲進入奧運平臺，試圖爭金奪銀，為了最終凸顯政治制度的優(yōu)越性。而對武術本身來說，失去自我的體育化難以兼顧其學科正常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尤其是20世紀60年代的極左思想下的“去技擊化”異化行為更是改變了武術固有的“打練結(jié)合”的固有傳統(tǒng)。政治以其野蠻的強硬實現(xiàn)了對武術的學科干涉，成就了武術作為工具的歷史角色。結(jié)果是被冠以國家規(guī)定的樣板競賽套路幾乎成為武術的全部。順理成章，學校武術教育內(nèi)容近乎是對競賽套路的難度降低化移植，這種生硬的操作模糊已忽略了競技與教育區(qū)別，學校武術在對競技武術的教育化改造上基本處于缺失狀態(tài)。不同的價值取向使得教育與競技的差異無法兼顧，正所謂“事功主于經(jīng)世，功利主于自私，二者似一而實二?！碧茁返膶徝栏偹囆?，加之學校生源的零基礎使得武術教育效果不倫不類，生硬苦悶。換言之，與柔道的體育化而言，武術的體育化過程中沒有兼顧教育化的考慮：僅是套路展示固然保證了練習的安全，但套路中易于量化的難度動作的揉入以及各種藝術造型的牽強附會其中使得武術教育的技術體系失去了傳統(tǒng)的純正魅力。在教育內(nèi)容的技術體系范式上，學校武術的只“舞”不“擊”違背了武術能擊善舞的運動特征，拋棄了武術本質(zhì)。技擊的體現(xiàn)僅僅靠套路動作攻防含義的那種預設式的闡釋，不禁讓練習者尤其是擁有技擊需求動機的練習者啞然失笑，改學他者。在悟道上，學校武術在體育的裹挾下不僅過濾了武術文化也過濾了武術教師的文化傳授意識，博大精深的武術原本應在教育領域內(nèi)大有作為，可現(xiàn)在因變得窄小粗淺而無所適從，英雄氣短。

5.2矯枉過正：科學理性繩律下傳統(tǒng)規(guī)訓的遺棄

在“談玄授道，貴乎擇人”的傳統(tǒng)武術看來，擇徒后的教育也要有一定程序的規(guī)訓手段來輔助，如皈依門派的的拜師儀式、學習考察一段時間之后的入門儀式、入室儀式；以及歸屬門派后要嚴格恪守的道德炯戒與門規(guī)律令等，試圖達到“非信廉仁勇，不能傳兵論劍”的培養(yǎng)律令。這些由儀式、禮儀、門規(guī)、戒條組成的規(guī)訓手段是基于非科學型的傳統(tǒng)文化而產(chǎn)生，對參與其中者施以非理性的教育。然正是在這種濃郁的近乎宗教氛圍內(nèi)強烈的感情體驗下完成其思想教育，往往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使受教育者全身心地激動和興奮，終生不忘，并在今后的行動中自覺不自覺地流露出這些規(guī)訓手段持久的影響。然近代以來隨著科技發(fā)展帶來的中西各領域的實力差距大大降低了國人的文化自信，妄自菲薄的心態(tài)下基于傳統(tǒng)文化的規(guī)訓手段被棄如破履，出現(xiàn)了矯枉過正的文化魯莽。因為附著于科技的理性像一張無形的過濾網(wǎng)，其標準猶如西方哲學將形而上者與形而下者嚴格分開，就像“認為真理的領域僅僅在超感性世界”一樣，這就令植根于重意重模糊的文化傳統(tǒng)的規(guī)訓手段不太適應。因為中國哲學也雖言“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但其傳統(tǒng)是道器不分，中國的“道”依然是不離人倫日用。故以西方體育標準繩律東方武術，令基于現(xiàn)代武術的規(guī)訓手段在內(nèi)容上基本褪盡非理性的色彩，即“再也沒有什么神秘莫測、無法計算的力量在起作用，人們可以通過計算掌握一切。而這就意味著為世界祛魅”[8]，祛魅的發(fā)生也就使得附魅于像儀式、門規(guī)等這種帶有神秘力量的原裝教育系統(tǒng)生態(tài)遭到破壞，是一種沒有兼顧文化差異下的野蠻的破壞。現(xiàn)代武術雖有簡潔明了的抱拳禮，并且賦予了豐富含義，但也僅僅是一簡單的舉動，傳統(tǒng)規(guī)訓體系中真切的過程教育僅靠一個抱拳禮是無法實現(xiàn)的。因此，國學勃興、文化回歸之際，回應十八大“完善傳統(tǒng)文化教育體系”的號召，在時代精神的指導下重構(gòu)學校武術教育的傳統(tǒng)規(guī)訓體系已勢在必行。

5.3實用理性：激勵措施落實繞不開的國民智慧

《兵跡》曰：“民物相攫而有武矣”，隱喻著崇尚武力是先民爭奪生存資料中的第一要義，

不可置否，武術是濫觴于此類沖突中的實用工具；先秦及秦漢，“吾國之士，皆武士也”[9]武術因具有攻戰(zhàn)殺伐的功能而被軍事所青睞；“憑借個人技勇為人效命、以武技謀生或?qū)で筮M身之道”[10]尤以唐朝武舉制的出現(xiàn)，更是讓世人有了憑借武勇實現(xiàn)“修齊治平”之儒家夙愿的機會；又由于朝廷的禁武，“武術又以一種職業(yè)技能的形式進入民間，主要以保鏢、看家護院、打場子賣藝”[11]，此時的武術又是一種謀生手段而與軍事技能并行不悖且相得益彰；明清火器的出現(xiàn)改變了以弧矢定天下的傳統(tǒng)，彰顯武術的冷兵器背景的消失使得武術弱化了技擊，成為健身修心的手段；至建國武術在體育的裹挾下近乎徹底變?yōu)樾l(wèi)生之方、教育手段。察史以明鑒，武術在歷史的長河里峰回路轉(zhuǎn)，百般調(diào)適以契合時代的需要而使自己生存下來，但換個角度看，也正是時代基于實用的目的對武術的多元功能進行開發(fā)和擷取。這種實用的態(tài)度就是中國文化的精神之一，這種基于農(nóng)耕文明的實用理性使得中國人的心智和語言長期沉溺在人事經(jīng)驗、現(xiàn)實成敗的具體關系的思考和倫理上，不能創(chuàng)造出理論上抽象的邏輯演繹系統(tǒng)和歸納方法[12]。這種實用性使得價值取向表現(xiàn)為功利性，即判斷事物的價值總是以“有用與否”為標準，這種判斷的優(yōu)點是關注現(xiàn)實，主張以理節(jié)情的行為模式而缺乏對未來的把握。實用理性以其強大的文化張力影響著世代國人的思維與行動而無法消解，因此只有清楚這種國民智慧，利用這種文化特質(zhì)，在武術教育中落實激勵措施才能真正起到激勵作用，這也是武術激勵措施科學化實施的關鍵所在。譬如中老年之所以接受武術并有著持之以恒的堅持，是因為他們實實地感受到了武術的健身修心的妙處；而對充斥浮躁心態(tài)的青少年在接受武術教育的過程中，其激勵措施的使用，除了激發(fā)個體興趣之外，還必須考慮應試教育這一大環(huán)境的影響，要基于升學評價的實用價值來調(diào)適激勵手段。如中國武協(xié)制定并實施的全面評價習武者武術水平的武術段位制，如果引入中小學，雖然有助于規(guī)范中小學武術教學內(nèi)容，是能促進中小學武術教育發(fā)展的有效措施，能為困境中的中小學武術教育找到破解難題的良方[13]，但如沒有事關升學評優(yōu)的國家政策出臺來保駕護航，實用理性也會使其最終執(zhí)行呈現(xiàn)虎頭蛇尾、不了了之的效果。

5.4立己達人：武術思想的延伸應實施“走出去”戰(zhàn)略

戰(zhàn)國典籍《吳越春秋》中就出現(xiàn)“劍道”一詞；《漢書·藝文志》更著錄《劍道》38篇；射箭也形成了體現(xiàn)倫理與精神修煉為特征的射學，它“不僅包括制作、禮儀、訓練、施放等一系列技術，而且產(chǎn)生了許多相關的藝道理論和著述，形成了世界上任何國家都不能相比的射學體系”[14]，這些展示“術者近乎道也”的民族體育表征記錄了中國古人對身體活動由術至道的思維升華與哲學提升。武術作為中國文化巨系統(tǒng)中的一個子系統(tǒng)，在濃郁的傳統(tǒng)文化長期浸潤下，融攝了其深厚而又多元的普世思想。譬如殺身成仁舍生取義、兼濟天下推己及人的儒家風骨；天人合一獨善其身、守柔處雌心齋坐忘的道家氣象；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由色入空清心放下的佛家指引，以及倫理、兵學、美學、中醫(yī)、書法等門類的形而上精髓，整體上宛若燦爛星空，空靈而又豐實。正所謂“拳雖小技，其道存焉”，這些都林林總總地構(gòu)成了武術思想的輝煌圖景。然時至今日，這些武術思想就像一個未開采的寶庫，或者說這些武術思想僅僅低層次地徘徊在武術的藩籬之內(nèi)，而缺乏一種更高層次的提升與凝練來契合其他領域，如政治、經(jīng)濟、文化、教育、生態(tài)等的前沿理念，來引領社會潮流、教化世人，從而改變形象、贏得認同。譬如在文化方面，武術始終糾纏于肢體行為之中不能自拔，看到的武術依然是以肢體行為為主體的運動，使用的器械依然是冷兵器時代的刀槍劍戟，缺少超越肢體行為的文化表現(xiàn)?！盵15]即武術在提升自身文化，成為人體文化并超越肢體而成為其他領域文化結(jié)構(gòu)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方面做得還遠遠不夠。因此，武術必須克服內(nèi)源性障礙，超越肢體層次的傳統(tǒng)桎梏，將這些寶貴的思想視作是中國對人類文化的貢獻，其效用的延伸應拓展到其他領域。從而憑借武術良好的文化基因與多元的哲學思想，結(jié)合時代需求，與其他領域的思想相融合形成新型的思想形態(tài)來引領相關領域的思潮，實現(xiàn)武術的“大教育觀”。

6結(jié)語

嘉納對柔道教育化改造成功的關鍵所在并不排除與當時處于變革時代、其雄踞有話語權(quán)的地位、個人的極力宣傳鼓動、善于動用人力物力為柔道發(fā)展營造空間等外部因素密切相關，但更重要的是嘉納基于自己全面的知識結(jié)構(gòu)、對時代需求敏銳正確的嗅覺、躬身習練柔道的經(jīng)歷、對教育規(guī)律的科學把握而實現(xiàn)對柔道在教育領域內(nèi)的合理改造這一內(nèi)部因素。這種改造讓柔道在其教育性上練足了“內(nèi)功”，達到了不用便罷，一旦采用柔道作為教育手段就能實現(xiàn)“通過以武技為手段的心身鍛煉來磨練人格，提高識見，培養(yǎng)有作為之人才”（《武道憲章》第一條）的教育目的的水平，而這一點正是武術所缺少的。正如首屆全國學校體育武術項目聯(lián)盟主席趙光圣教授所言，“我們的武術課自身存在問題，孩子們心目中的武術，在武術課上找不到，他只能去其他方面尋找寄托，比如武打小說和電影”[16]。一句話，首當其沖的就是當前學校武術教育體系的亟待重構(gòu)。即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和國家實力的增強，武術的工具身份也逐漸淡化，史上那種挾意識形態(tài)以壯聲色而對武術橫加干涉的時代也已潮退汐逝，武術已進入全面恢復真正身份，在尊重學科規(guī)律下重構(gòu)教育體系的時代。是讓武術課滿足“不僅是體質(zhì)健康，還能養(yǎng)成一個人的健全人格，讓人正確面對人生的坎坷、輸贏，處理與對手和同伴的關系”[17]的教育效果的時候了。因此，作為武術人在面對武術教育傳承的巨大失落時，絕不能再陷入集體性失語，即要一改往昔面對域外體育的強勢流行與武術的邊緣落魄時卻只見千士之諾諾，不見一士之諤諤的局面和既定思維；要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式的一反常態(tài)的改革勇氣。實干起來，不僅需要來自相關學科的廣大精英的積極參與與推進，更需要像嘉納治五郎那種領袖式的具有學識淵博、高瞻遠矚、洞察秋毫，具有較高影響力的權(quán)威專家或?qū)W者來勾畫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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