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雪+賀夢菲+吳佳妮

內(nèi)容摘要：《聊齋志異》具有極高的藝術(shù)價值和研究價值，但其中的男性鬼怪常常被人忽略。本文以此為出發(fā)點，以男性鬼魂和男性精怪為分類，重點探析男性鬼怪形象的性格特征。

關(guān)鍵詞：《聊齋志異》 男性鬼怪 形象

《聊齋志異》是由蒲松齡所創(chuàng)作的文言文短篇小說集，其中女性鬼怪形象豐富多彩，無論是普通讀者還是學(xué)術(shù)研究，似乎都習(xí)慣把注意力投注在這些美麗動人的女性形象身上，而男性鬼怪形象則被忽略。本論文主要針對《聊齋志異》中的男性鬼怪形象進(jìn)行深入研究。

由于《聊齋志異》中出現(xiàn)的男性非人形象復(fù)雜多變，出現(xiàn)了一些難以界定類型的角色，在此要特別說明的是，本論文所研究的男性鬼怪形象是指具有明確男性性別特征，以人類形態(tài)（包括幻化成人類和鬼魂形態(tài)，非純物態(tài)）出現(xiàn)過并進(jìn)行了具體活動，展現(xiàn)出鮮明性格特點的鬼、魂、精、怪，神、仙和具有特異功能的人類等形象不計入研究范圍。以此為標(biāo)準(zhǔn)，《聊齋志異》中出現(xiàn)男鬼的有74篇，男怪的有39篇，其中男性狐怪25篇，其他男性精怪14篇。

一.男性鬼魂形象

（一）鬼性的升華與墮落

1.高尚品格的代言

鬼在大多數(shù)人的眼中都有著不好的形象，他們恐怖兇殘，嚇人害人。但在《聊齋志異》中卻有著不少品格高尚、善良無私的男鬼，他們雖然身為鬼魂，卻心持感恩，不泯人性，幫助人類?！端Р荨分械淖Ｉ虮凰硭_成為水莽鬼。水莽鬼不能輪回轉(zhuǎn)世，需要找到另外的替死鬼才能去投生。然而祝生卻堅持不犯下害人的罪孽，并趕走其他想要害人的水鬼，守護(hù)地方民眾的平安。他的善良行為最終感動了上天，由鬼變神?！锻跆m》中的王蘭被鬼差誤勾而死，成為野鬼存于人間，卻并沒有因此自暴自棄傷害他人，反而利用自己作鬼的神通四處游歷，治病救人。最后被天帝封為神官。《珠兒》中的珠兒本是被妖僧驅(qū)使害人的小鬼，被李化收留之后心懷感恩之情，如同親生兒子般侍奉守護(hù)李化家人。這些男鬼都是因他人之錯而被迫成鬼，但卻堅守自己品行的善良高尚，最終也獲得了好的結(jié)局。

2.真摯友情的見證

從常理上看，鬼與人陰陽有別，不能夠交往生活更不可能成為朋友。但《聊齋志異》中有一類男鬼，他們在與人類的交往中締結(jié)出真摯動人的友情，成為終身知己?！锻趿伞分械耐趿墒莻€水鬼，他因感謝捕魚人許某的祭酒之恩而為他捕魚，兩人每夜暢飲，遂成知己。后王六郎因為自己的善良無私，被天帝招為招遠(yuǎn)土地。仙凡之別，路途之遠(yuǎn)也并未分隔二人的友誼，捕魚人奔走數(shù)百里赴昔日之約，兩人夢中相見，互道珍重?！恶疑分械鸟疑彩沁@樣一個有情有義的男鬼形象。褚生與陳生一起師從呂先生，褚生為報陳生的恩德，代替陳生參加考試。與陳生依依不舍地訣別后，褚生投胎成為呂先生的后嗣，此間情分綿長不盡。這些故事展現(xiàn)了一群看重友情，有情有義的男鬼形象，他們與人之間的動人友誼，如千古絕唱，感動人心。

3.忠貞愛情的守護(hù)

《聊齋志異》中還有一類男鬼癡心癡情，為愛獻(xiàn)身，無論做人做鬼，都矢志不渝地守護(hù)著自己的愛情?！栋殹分械膶O子楚對阿寶一見傾心，魂竟脫離身軀隨阿寶而去，后又化作鸚鵡，日夜伴她左右，而不顧自己的身體斷氣已久?！哆B城》中的喬生鐘情于連城，連城病死后喬生也跟著痛苦而死，他的魂魄在地獄里依然不忘找尋連城行蹤，只求來世托生在一起，可見用情之深。

4.感人親情的展示

孝悌是中國社會的傳統(tǒng)價值標(biāo)準(zhǔn)，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道德追求在蒲松齡的筆下也有許多體現(xiàn)?！读凝S志異》中有一類男鬼形象，展現(xiàn)了親情的感人肺腑，是孝子、友兄的代表。例如《席方平》中的席方平就是一個十分典型的孝子形象。父親冤死之后，席方平的靈魂飄到陰間為父伸冤，在地府中遭到鬼差與閻王的欺凌拷打，受盡折磨，仍不改初心。終于他的孝心被二郎神所贊識，席父起死回生，席家也最終富裕起來。

5.丑陋人性的墮落

還有一類男鬼，他們生前便性格卑劣，諸多陋習(xí)，直到死去依然不思悔改，執(zhí)迷不悟，成為丑陋之鬼。《死僧》中的死僧生前愛財如命，死后鬼魂依然抱著藏金之處大笑不止?！锻醮蟆分械闹茏用鞅还聿钔砍沙嗄郏兄副淮驍?，被城隍懲罰痛打三十大板后依然賭性如故，病入膏肓，不知悔改。

（二）鬼眼看世界

1.科舉制度下的男鬼

《聊齋志異》中有許多關(guān)于科舉和鬼書生的故事，這些鬼書生性格善良樸素，生前便緊緊圍繞科舉而活，死后依然放不下讀書與功名，或教人讀書，或替人科舉。這些男鬼的形象，實際上就是世間無數(shù)讀書人的形象，我們透過這些鬼書生之眼看到的是封建科舉制度下無數(shù)讀書人的生活環(huán)境和痛苦狀況。例如《于去惡》中的男鬼于去惡，為了參加地府選官考試而抄書苦讀，卻因考官中游神耗鬼夾雜而落榜，最終得到桓侯賞識方才選為官員，深刻地展現(xiàn)出在科舉制度下痛苦煎熬，飽受折磨的讀書人形象。

2.封建官場中的男鬼

封建社會官場的腐敗黑暗在鬼的世界同樣存在，《聊齋志異》中有不少閻羅、鬼差的形象，他們在地府任職，也同樣貪污腐敗，殘暴百姓。《席方平》、《王大》、《鬼作筵》等多篇都出現(xiàn)了收取賄賂的鬼使，《考弊司》、《王十》、《公孫夏》等多篇都出現(xiàn)了運用酷刑奴役懲罰鬼魂的鬼差，這些男鬼形象實際上就是世間腐敗官吏的形象，我們透過這些鬼差之眼看到的是封建官場的腐爛，封建官員魚肉百姓的丑惡面目。

3.民生百態(tài)里的男鬼

《聊齋志異》中還有一類普通男鬼，他們既非博學(xué)多才的讀書人，也非有錢有勢的商人或官吏，而只是代表著最平凡弱小的平民形象，透過他們的眼睛，我們看到的是平民百姓貧苦的生活狀況和飽受欺凌的悲劇命運。如《王十》中無辜平民王十因販鹽被鬼使打上私販之罪，而現(xiàn)實里漏數(shù)萬之稅的大商大戶卻非私販，良民大眾飽受欺凌。

二.男性精怪形象

（一）男狐形象endprint

1.狐翁形象

狐翁在《聊齋志異》中多作為狐父形象出現(xiàn)，他們身為長者，常常顯示出對于自己女兒的關(guān)愛。如《長亭》中的狐父愛女心切，不愿女兒嫁給石生，之后他與女婿石生關(guān)系一直很差，紛爭不斷。狐翁護(hù)女的心情和與女婿的糾葛帶有很強的現(xiàn)實性，體現(xiàn)著一個人間普通父親的愛女之心和固執(zhí)驕傲的性格。另外如《蕭七》中的狐父，主動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徐繼長，牽線姻緣，顯示出一位長者的大度、儒雅與睿智。

除了身為狐父而嫁女的這類形象之外，《聊齋志異》中還多涉及有報復(fù)行為的狐翁形象。如《九山王》中的狐翁就是一個報仇的典型。狐翁一家老小被李生殘忍殺害，他化為算命先生復(fù)仇，誘導(dǎo)李生起義謀反，不久朝廷軍隊圍剿李生山寨，李生全家被殺。另如《遵化署狐》中也有報仇情節(jié)，丘公殺死了狐貍?cè)?，而狐翁化為老頭，將丘公行賄一事狀告朝廷以此報仇。這類狐翁的角色不僅揭示出狐貍所具有的人類復(fù)仇心性，亦展示了狐翁過人的巧智與縝密的心思。

2.狐青年形象

除了年長的狐翁，涉及男狐的篇目中有絕大部分都描寫了青年之狐。如《胡氏》中的男狐是一個教書的秀才，欲娶主人女兒卻遭到主人的拒絕，最終二人化敵為友，冰釋前嫌，顯示了狐與人類之間的情誼。再如《周三》中的義氣之狐周三，身雖為狐卻盡心盡力為人類鏟除狐妖，與人類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除此外，《念秧》中的狐仆鬼頭聰明機警，幫助主人識破騙子陰謀，討回所騙之財，《嬌娜》中的皇甫公子不僅讓小妹嬌娜為孔生治病，還主動介紹自己的姨女阿松給孔生結(jié)識，這些篇目都體現(xiàn)了狐與人類交好的和諧關(guān)系和至深友情。

（二）其他男怪形象

除了狐之外，《聊齋志異》中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些幻化成男性人類形態(tài)的妖、怪之類，如虎妖、蝎精、魚妖等等，也具有十分鮮明的性格特征。他們中既有為非作歹的妖怪，也有報恩償債的良物，顯示了大千世界中的叢生萬象。如在《五通》中，“五通”怪奸淫良家婦女，危害平民，而其主要勢力最終被勇猛的萬生所除絕，正如蒲松齡所言“萬生真天下快人也”①，可見得民間對于妖怪作惡的憎恨之深。除了描寫以反面形象出現(xiàn)的妖怪，《聊齋志異》中還呈現(xiàn)出對善的歌頌，即使是妖怪，他們也展現(xiàn)出人性中美好與善良的品質(zhì)。如《二班》中的兩只虎妖班爪與班牙，他們雖長相兇猛，“粗莽可懼”，卻將殷元禮救治其母親的恩情謹(jǐn)記在心，在殷元禮被狼群攻擊時奮不顧身上前相救，顯示了二班對恩情的看重與尊崇。這些善良的男怪形象讀來使人倍覺溫暖，可以看到《聊齋志異》中涉及男怪篇目的書寫，都反映出了蒲松齡對人性惡的有力鞭笞和對人性美的弘揚，寄予了作者濃濃的諷刺與希冀。

總而言之，蒲松齡在男性鬼怪故事里著力表現(xiàn)男性鬼怪的生活追求、為人品質(zhì)，展現(xiàn)他們的結(jié)友經(jīng)歷與奇異生活，影射著現(xiàn)實人類的性格與生活，字里行間充滿著蒲松齡的情感寄托。

注 釋

①蒲松齡：《聊齋志異》，華夏出版社2013年版，第597頁。

參考文獻(xiàn)

1.賈海建：《<聊齋志異>中的狐男形象》，《淄博師專學(xué)報》2007年第1期。

2.陳建萍：《論<聊齋志異>中男性形象折射出的蒲松齡內(nèi)心世界》，《蒲松齡研究》2009年第4期。

3.馮明濤：《萬紅叢中數(shù)點綠——聊齋話男狐》，《淮南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12年第4期。

4.劉湘吉：《<聊齋志異>中的死而復(fù)生現(xiàn)象研究》，暨南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3年5月。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