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德里達的解構論的方法論的矛盾性表現為:他既反對西方傳統(tǒng)理性主義的客觀主義,強調哲學與非哲學的區(qū)別,但同時,他的解構論也存在著客觀主義的傾向,主要表現是文本“延異”過程中的無主體性。因此,他的這種傾向遭到了哈貝馬斯等人的批判。
關鍵詞:客觀主義;無主體性;解構
作者簡介:孟憲清,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副研究員,哲學博士(北京 100732)
西方傳統(tǒng)理性哲學,特別是以笛卡爾為代表的“絕對理性主義”的思維方式和方法論的根本特點是:堅持主體和客體、人與自然等等實體的二元對立思維方式,由此決定了其方法論的一些基本特點:始源論、中心論、直線因果決定論,等等。而德里達的解構主義的出發(fā)點、思維方式和方法論都是建立在對批判傳統(tǒng)理性哲學的思維方式和方法論的基礎之上的。
一
按照西方理性主義的傳統(tǒng),所謂哲學批判的徹底性就是對哲學和科學的論題的前提的合理性進行無條件的無止境的追問。另外,按照存在主義和現象學的解釋,哲學批判還意味著任何事物、任何哲學命題都必須與人的存在和命運聯系在一起:世界是與人相聯系的存在整體,與人的命運息息相關,作為與科學相對立的思想形態(tài)之一,哲學應該表現為對人的存在和命運的“終極關懷”。我們根據這兩重標準來衡量德里達的解構論,可以發(fā)現,他的確是一位“徹底的批判家”。
他說,解構的權力就是“一種無條件提出批評性問題的權力”,“它針對的不僅是人的概念的歷史,而且還包括批評概念的歷史、提問的方式以及權威、思想的質疑形式”。{1}形而上學的先決條件就是批判,“批判的理念必須永不被拋棄”,而且對批判的歷史和它的先決條件的解構也是必需的。{2}
另外,德里達認為,要不斷地重新估價和描述哲學與非哲學的界限。在二者之間并不存在一種靜態(tài)的、明晰的界限。哲學的本質和運動“就在于征服一切空間”。在哲學家眼里,不存在哲學以外的東西,不存在“局限的那種人”,并且他傾向的是“將非哲學納入、內化到哲學之中”{3}。德里達說,他“一直被兩種必要性拉扯著……解構哲學,即思考哲學的某種關閉范圍,但不放棄哲學”{4}。
在當代一些思想家如結構主義者在否定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同時,否定哲學形而上學的意義和作用的時候,德里達堅持哲學的職責和它的普遍的意義。他反對一些當代哲學家否定主體性的做法,如??掳讶说男蜗髲纳碁┥夏ㄈ?,海德格爾對傳統(tǒng)人道主義的瓦解、結構主義的非哲學或超哲學的方式。在德里達看來,哲學的根本問題,或“最關鍵的問題”,是人的問題;哲學即是對人的生存和命運等問題的終極性的追問和探討,它不會因為傳統(tǒng)形而上學和人道主義終結而終結。
德里達立正是足于人的無限反思精神,反對哲學客觀主義,如他贊成現象學反對“中立總體主義”、“無人稱的絕對大寫邏輯”、“無對話的末世說”和“因循守舊的黑格爾主義”。{5}
德里達的有限的主體性顯然是受到現象學的主體性的影響,同時也是在批判現象學的主體性的先驗性的基礎上建立的。正像法國當代哲學家所說:“德里達并沒有從他對現象學(現象學利用了幾何學對象之迷)的終極基礎的考察中,推導出主體已經死亡的結論,而是在一個更加嚴格的范圍內推導出主體的有限性……他運用胡塞爾的文本,批判了歷史主義和客觀主義的雙重錯誤……先驗一詞是走向原初這一過程的絕對確定性,而原初是根據其原初差異設想出來的它總是將要出現的。{6}解構作為一種方法,是一種類型的結構主義方法的別名。即是說,它轉化和簡化了復雜的文本,以便使文本更具可讀性,將其化約為對立和功能的失調。”{7}
德里達還反對解構的經驗主義做法,因為它背棄了哲學批判的無限性和主體性。因為解構的經驗主義雖然也在反對邏各斯中心主義的總體性,但是它沒有自己特有的方法論。它對邏各斯中心主義的偏離和解構不是在一定的本體論和方法論的基礎上進行的,因為它在反對傳統(tǒng)形而上學和方法論的同時拒斥一切本體論和方法論,所以它仍然盲從邏各斯中心主義的某種歷史必然性,陷入它的陷阱而無力自拔。這種解構的經驗主義是一種非哲學的東西,它“無法獨力的、最大限度地保持話語自身連貫性”,“無法回避懷疑主義的內在矛盾”,因而它又是脆弱的。{8}
這種解構的經驗主義主要指的是20世紀法國的結構主義和后結構主義思潮。德里達雖然身處其中,但是能夠認識到它的這個基本的缺陷,確屬難能可貴。
他認為,人化自然、人造物如符號,對后人而言具有一種“有目的行為而無主體顯現的性質”。他說,人為的痕跡雖然是無目的的,但是它并非變幻莫測。能指與所指的關系不是一種“自然依附關系”。在指稱結構中能指與所指之間存在著不可簡約的差異。這些差異使能指和所指的地位變動不居,使先驗的在場缺席,使世界起源缺席,致使沒有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單純同一性、相似性和連續(xù)性。
德里達的解構論不但是一種思想的批判,而且還是一種社會的批判。他說:“解構不是,也不應該僅僅是對話語、哲學陳述或概念以及語義學的分析;它必須向制度、向社會的和政治的結構、向最頑固的傳統(tǒng)挑戰(zhàn)?!眥9}德里達對福柯提出了批評,主要是因為在德里達看來,??卤A袅藗鹘y(tǒng)的理性觀及??碌睦硇约葷B透于歷史之中又游離于歷史之外的矛盾性立場。
德里達在解構論中的哲學批判的徹底性的另一個重要方面,是他對西方歷史上特別是西方現代思想史上的理性主義傳統(tǒng)進行了“弒祖式的拷問”。正如有人所說的那樣,是在哲學文本的邏輯下面發(fā)現沖決本文結構的差異,尋索哲學話語借以滋生與衍播的“原始蹤跡”或“根本隱喻”。這樣就把一部哲學史(形而上學史或本體神學史)變成了原初隱喻的轉型。按照德里達,從柏拉圖到現代,全部哲學講述同一個主題的同一個故事,其原型是“洞穴隱喻”。這種隱喻預設了本質、存在、理念、實體、上帝等實體,使原始語言文字的詩意被理性的抽象磨光了,成為一種白色神話。同時在這個過程中,他者、差異被放逐了。在這種理智型文化中,形成了一種“形式窒息力量、結構壓抑起源的極權主義暴政”{10}。
基于這種哲學批判的徹底性和他個人的獨特的精神氣質,德里達采取了游離于傳統(tǒng)思維的“浪子式思維”:因為這種思維方式泯滅了界限,取消了終極目的。這是一個游戲的世界,在荒野中漫游是猶太民族的原始的生存方式,“弒親的悲劇性罪惡”,是猶太文化不崇尚永恒的超越精神的起源。{11}
二
但是,德里達的解構論也存在著比較明顯的哲學客觀主義的傾向。這方面主要體現在作為解構的基本原則和策略的“延異”的無主體性上。也就是說,德里達在反對傳統(tǒng)哲學的主體性:否定在場的主體的同時,也否定主體的非在場的存在形式和必要性,背離了哲學批判的主體性原則。
當代法國學者弗朗索瓦·多斯評論道:結構主義的規(guī)范論題和“結構事業(yè)的核心”就是“語碼先于信息也獨立于信息,主體屈從于能指的法則”。{12}結構主義的這種特點在德里達那里同樣存在著:對德里達而言,能指占據了主體的位置和場地,而能指是作為其結果的不在場的原因而存在的。就是說,能指的變化構成了一條符指鏈使自己為人理解。主體并沒有被化約為空無,而是被置于非存在之境;它是能指意味的非能指的基礎,換言之,它是能指得以生存的條件。{13}
??略浾f過:“哲學主體性的消解,及其在使之失效的語言中的播散,和在因其缺席而產生的空間中的多樣化,大概是當代思想的一個基本結構。”
在引用了??律鲜龅脑捴?,哈貝馬斯從交往理性的角度進行評論道:結構主義雖然使現象學的先驗主體性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但是“語言交往自身內部的世界關聯、言語視角和有效性要求等組成的系統(tǒng)也隨之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F實和文本、虛構和真實、“日常實踐與超驗經驗”等之間的區(qū)別也就無從談起,當然也毫無意義,“存在的家園被卷進了漫無目的的語言大潮的旋渦之中”。哈貝馬斯把當時的這種結構主義(包括德里達的解構主義)稱為“徹底的語境主義”。
哈貝馬斯進一步說道:后結構主義在文本中消除了一切主體性,使之成為一種“無個性的書寫”。它希望用他者的眼光揭示世界過程及其“語言革命的本真經驗”,并為其蒙上了一層審美經驗的面紗;它企圖打破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同一性思維方式,而“打開不斷更新的經驗視界以及其他觀察方式”。這同樣是一種簡單化的做法。{14}
最后,哈貝馬斯指出,后結構主義思想家放棄了“科學主義的自我理解”和現代理性觀念。他們追隨晚期海德格爾,現代的世界闡釋作為一種劃時代意義的事件,把作為真理事件的語言模式當作出發(fā)點,把內部世界的發(fā)生與“先決和可能的話語事件”聯系起來。所以,他們犧牲知識的主體,用譜系學取代科學。而譜系學“探究的是我們的本源,我們所講的語言以及控制我們的法律,以便揭示出打著自我的幌子禁止一切同一性的異質系統(tǒng)”{15}。
哈貝馬斯的最后一段話雖然是針對??露缘?,但在這里也可以用于德里達身上。
其實,德里達的這種集哲學批判的徹底性和哲學客觀主義傾向于一身的特點最集中表現在他對“結構”和“結構主義”的認識上。德里達贊成胡塞爾的關于“結構主義”和“生成主義”的區(qū)分,反對“邏輯主義者的生成主義”和“心理學主義者的生成主義”,主張用現象學的意向性解釋結構的構成性和歷史性,贊成現象學的“面對事實本身”的徹底的主體性追問的做法,但又反對胡塞爾的現象學的“原初統(tǒng)一體”的結構中心主義,表現了德里達的哲學批判的歷史主義、主體性的原則和結構的“非中心論”觀點。因為歷史主義也是哲學反思的一種基本原則和形式,當然,并不是所有的歷史主義都屬于批判哲學的,而只有包含著徹底的主體性追問的歷史主義才是真正的哲學歷史主義或辯證法的歷史主義。
首先,德里達反對對結構和歷史作為兩種方法論的區(qū)分,而贊成胡塞爾的結構的歷史化的思想。他說,如果把“生成性進路與結構式進路”看作是兩種截然對立的方法論,那就意味著存在著一種“原初注視”的在場的形而上學的視角。他承認,可以存在著相對的歷史性和結構性的方法論,因為有的事物“顯現為穩(wěn)定的結構,復合體和構成物”,需要從結構的角度進行分析和描述,而有的事物則相反,它更多地體現出“創(chuàng)造和運動的本質模式”,這就要求運用一種生成性的語言,即歷史性的語言來加以分析和描述。{16}
其次,德里達贊成胡塞爾反對“邏輯主義者的生成主義”和“心理學主義者的生成主義”,主張結構與歷史的相互融合以及對二者作徹底的主體性追問。他說:胡塞爾不斷地嘗試調解的是結構主義與生成主義的要求。前者傾向根據某種內在法則對整體、形式或組織化功能進行含括性的描述,而在這種內在法則中,組成部分只有通過它們的相關關系或對立之連帶關系才能獲得意義,而后者則傾向于對結構之起源和基礎的重新搜尋。不過,人們也可以指出,正是這種嘗試對兩種方式進行調解的最初失敗導致了現象學方案本身的產生。{17}
在反對胡塞爾的現象學的“原初統(tǒng)一體”的結構中心主義時,他說,所謂構成性,既是生成性的又是揭示性的,既是主動的又是被動的。作為主動性與被動性的共同根源的原初統(tǒng)一體,就是現象學的意義的真正可能性,現象學的還原或“懸置”,就是要找到和分析現象和意義的“原初統(tǒng)一體”的先驗構成。但胡塞爾把現象學的還原看作是“全部事實生成的中心化過程”,在“事實科學”中封閉自己,這樣他就落入了哲學實證主義的陷阱,而與他的現象學的意向性的主體性相矛盾。{18}
在德里達看來,結構主義的結構即“結構主義的結構性”,是帶有中心和邊緣的整體,是排斥差異和“他者”的具有抽象同一性的整體。他認為,在結構主義那里,結構被看作是“獨一無二的中心”,在結構中存在著一種既主宰結構又逃避了結構的東西。而“中心既在結構之內,又在結構之外”,“中心是在總體的中心,然而中心不屬于總體(不是總體的一部分),因此總體把它的中心置于別處”。{19}
但是,德里達在解構傳統(tǒng)的結構主義時,卻只限于解構它的中心論和抽象同一性的,在解構胡塞爾的現象學的“原初統(tǒng)一體”的中心論和抽象同一性時,卻有時把他的現象學的意向性即主體性也一起否定了。這樣,他的解構論的“延異”體現的是一種結構的功能,一種無主體的游戲活動,而不是相對于人的活動的對結構的生成和意義的無限的追問。正如多斯所言,德里達的解構主義和結構主義的這種矛盾性,使他“既身居結構主義范式之內,又處于結構主義范式之外”{20}。
所以說,有人把德里達稱之為“后結構主義者”并不是沒有道理,盡管他本人否認這一點。德里達說,他從未使用過“后結構主義”來表述解構,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從某種意義上說,解構主義先于結構主義。自20世紀70年代起,解構主義已經出現并產生影響。他不同意“結構主義”和“后結構主義”的歷史分期。另一個原因是:“后現代主義”只是“啟蒙時代、理性主義和進步主義的終結,標志著解放、思想革命和進步思想的終結。也就是說,標志著所有起源于18世紀、啟蒙時代的現代性概念的終結”{21}。所以,解構主義不是后現代主義。而他本人對結構主義仍然抱有一定的興趣和肯定。
關于結構主義和解構主義的某種一致性,德里達說,解構主義既是一種結構主義的姿態(tài),一種對結構主義的需求,又是一種“反結構主義”的姿態(tài)。解構主義雖然是對傳統(tǒng)的結構的一種“解開、拆散、攪動”,只是想破除和消解在場的形而上學的各種中心論;但是,解構不是一種純粹的否定性活動,它存在著對文本的歷史性的肯定:“它比受到質疑的結構主義更具有歷史性”。另外,解構主義絕不僅僅是破壞,它還必須思考和理解作為文本的“全體”是“怎樣組成及怎樣按其目的被重新結構起來的”;它不是單純的解構傳統(tǒng),“撇開一切傳統(tǒng)哲學概念”,而且還要一再回歸傳統(tǒng)中去。同時,德里達強調,解構主義的結構“既非一種分析,也非一種批判”。因為結構的拆散“不是朝單一要素、朝不可分解的起源的復歸”。解構不否定價值的存在,價值是“隸屬于解構的哲學素”。
最后,他強調,解構(包括隱喻)也不是一種方法,特別不是一種“技術上的和程序上的”方法。{22}
僅從他的上述辯解中,我們可以看出德里達承認的解構的兩種原則和策略:“結構主義姿態(tài)”與“反結構主義姿態(tài)”的含義了:“反結構主義姿態(tài)”首先是對“結構的解開、拆散、攪動”,其次是解析結構的生成性即歷史性。雖然他在這里也承認結構的“目的構成性”,但是,我們可以發(fā)現,在他的解構論思想中這種思想是十分微弱的,次要的,是后來強調和補充上去的;他的主導性思想是解構對結構的功能性變異的分析。
德里達思想批判的徹底性是眾所周知的,因為他試圖對西方傳統(tǒng)理性哲學,特別是近現代理性哲學從根本上進行批判和顛覆,有人稱之為“弒祖式的顛覆”,但是人們所理解的他的解構的徹底性僅僅從純粹否定即解構的角度進行理解和分析,而不能從解構與建構的角度進行理解。在這里,所謂從建構的角度進行理解,就是從德里達本體論即生活世界的語言學建構論的角度進行理解,不但要從批判對前提條件的無限性的追問的角度進行理解,還要從批判的主體性即非哲學客觀主義的角度進行理解。批判的徹底性的兩個方面即無條件性和主體性缺一不可。而恰恰在這方面德里達的方法論陷入了矛盾之中。而且德里達哲學解構論的反對客觀主義的傾向是其在繼承和發(fā)展尼采、胡塞爾、海德格爾等人對傳統(tǒng)理性哲學的解構、批判思想的基礎上提出的最重要的解構論思想之一,常常被人所忽視,同樣,對于他本人的哲學客觀主義傾向也就自然缺乏足夠的認識和分析。
在哈貝馬斯看來,動搖形而上學思維方式的后形而上學的思想主旨和動機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理性的科學化、歷史化與個體化、語言化、實踐化。德里達的“理性的科學化”主要表現為他把解構(延異)看作是解構結構主義的無主體性的“動力學”。因此,哈貝馬斯也把德里達的解構論看作是“后結構主義”。關于這種“后結構主義”的特點,哈貝馬斯認為,它的缺陷在于,把語言形式置于先驗的地位,把主體及其言說看作是偶然的東西,看作是由某種規(guī)則系統(tǒng)加以解釋的。這樣,它就忽視或否定了具有語言和行為能力的主體的個體性和創(chuàng)造性。所以,要想恢復主體的權力,就必須把個體性和創(chuàng)造性置于只有直覺才能把握的前語言領域。{23}
所以,哈貝馬斯并不一味地否定主體性,而認為主體性在反思理性中仍然占有重要的地位,一旦哲學拋棄了主體性,人類就忽視了對真正的存在(非在者)的沉思,就失去了精神家園:“哲學主體性的消解,及其在使之失效的語言中的播散,和在因其缺席而產生的空間中的多樣化,大概是當代思想的一個基本結構。結構主義之后,這一思潮使得先驗主體性消失得無影無蹤,致使語言交往自身內部的世界關聯、言語視角和有效性要求等組成的系統(tǒng)也隨之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可是一旦沒有了這種關聯系統(tǒng),現實層面之間的區(qū)別、虛構與真實、日常實踐與超驗經驗、相應的文本和文本等相互之間的區(qū)別也就無從談起,當然也毫無意義。存在的家園被卷進了漫無目的的語言大潮的旋渦之中。”{24}
從上述對德里達的解構主義的方法論(他稱之為策略)的矛盾性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出,在后現代哲學家中,這種現象是比較普遍的。其在思維方式上的原因,在于這些后現代哲學家普遍地否定傳統(tǒng)理性主義的絕對、抽象的主體觀、理性觀,而強調非理性對理性的優(yōu)越性。但是,他們在這樣做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陷入矛盾之中,那就是把非理性絕對化,否定主體、理性的作用。其在存在論上的原因,就是他們把文本的意義只局限于文本、語境,而忽視人的整體上的現實活動及其文化環(huán)境(即大語境)對具體文本的意義的建構性。從這兩個方面說,以德里達為代表的后現代哲學家的方法論的矛盾性也是一種辯證法的表現形式,即作為方法論的辯證法和作為人的歷史活動的辯證法在后現代思想中的表現。
由于德里達的哲學思想在后現代哲學家中具有非常明顯的系統(tǒng)性和代表性,所以,認識和把握德里達的解構主義(包括他的方法論)對我們全面、深刻地認識和把握其他后現代哲學家的思想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注 釋:
{1}{21}{22}杜小真、張寧主編:《德里達中國講演錄》,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3年,第109頁,第101-102頁,第231-232頁。
{2}{9}德里達訪談錄:《一種瘋狂守護著思想》,何佩群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46頁,第21頁。
{3}{4}{5}{16}{17}{18}(法)雅克·德里達:《書寫與差異·訪談代序》,張寧譯,北京:三聯書店,2001年,第9頁,第4頁,第229頁,第278頁,第281-282頁,第284-285頁。
{6}{7}{20}(法)弗朗索瓦·多斯:《從結構到解構·法國20世紀思想主潮》(下卷),季廣茂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年,第26頁,第27頁(法國學者菲利普·阿蒙接訪作者時的談話),第27頁。
{8}(法)雅克·德里達:《論文字學》,汪堂家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年,第234頁。
{10}{11}胡繼華:《苦難意識與浪子情懷——試探德里達解構哲學的精神氣質》,《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4年5期。
{12}{13}(法)弗朗索瓦·多斯:《從結構到解構·法國20世紀思想主潮》(上卷),季廣茂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年,第39頁,第323頁。
{14}{15}{23}{24}(德)于爾根·哈貝馬斯:《后形而上學》,曹衛(wèi)東、付德根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1年,第232-233頁,第225頁,第46頁,第226頁。
{19}轉引自章啟群:《無底棋盤上的游戲——德里達解構哲學評述》,《哲學研究》1994年第3期。
A Tentative Discussion on the Contradiction
in Derridas Deconstructive Methodology and Strategy
MENG Xian-qing
Abstract:Abstract: The contradiction in Derridas deconstructive methodology lies in the following:On the one hand he opposes to the objectivism of the traditional Western rationalism and emphasizes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philosophy and non-philosophy,but on the other hand there exists indeed an objectivistic inclination in his deconstructionism. This inclination expresses itself mainly in the non-subjectivism in the differánce of texts. Therefore Derrida suffers the criticism of Habermas and others.
Key words:objectivism;non-subjectivism;deconstruction
(責任編校:文 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