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開大學(xué) 李樹芬

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的修飾作用
——以拉魯斯類義詞典中à+inf.為例

●南開大學(xué) 李樹芬

在各種法語詞典中,我們常會見到這樣一個表達方式或詞組:mettre qn sur un piédestal,意為“把某人捧得很高”。顯然,這個詞組是一個獨立的表義方式,人們說話時只需要把主語、賓語具體化就可以了,因為這是一個完整的表義單位。

但法國拉魯斯出版社2008年版Dictionnaire des Synonymes&analogies(《近義和類義詞典》)在respect詞條的expressions模塊中卻以介詞à作為引導(dǎo)詞,給出了另外一種形式:à mettre sur un piédestal。這頓時給我們頭腦里已經(jīng)熟悉的那個意義蒙上了一層紗。不論以法語為母語的人在理解和使用這一表達上有多么輕松,學(xué)習(xí)法語的外國人在見到這樣的形式時,首先的反應(yīng)可能是尋找例句幫助解義,或者查詢介詞à的語義、語法作用。從翻譯的角度講,一定不會和無介詞à的mettre qn sur un piédestal形式完全一樣地理解和翻譯了。由于介詞à的介入,這后者的句法性質(zhì)發(fā)生了變化,不再像前者那樣在表義上具有語法獨立性,其語義結(jié)構(gòu)由獨立表義性變成補語性或修飾性的了。

那么,這種à+inf.的語義結(jié)構(gòu)具體表達什么意義呢?為尋找規(guī)律性,我們把該詞典中以獨立方式收錄的類似語義結(jié)構(gòu)進行了集中和歸類,從中篩選出如下幾組語言形式。

1.à+inf.:(1)àmettre sur un piédestal/(2)àfaire peur/(3)àne plus savoir qu'en faire/(4)àcouper au couteau(fam.)/(5)àtomber par terre(fam.)/(6)àmarquer d'une pierre(d'une croix)blanche/(7)àne pas mettre un chien dehors/(8)àdormir debout/(9)àchier(pop.)/(10)àdégueuler(pop.)/(11)àn'en plus pouvoir/(12)à(en)mourir/(13)àen crever(fam.)

可見,要弄清上述幾組語義結(jié)構(gòu)的意義,解讀介詞à是關(guān)鍵。

介詞à蘊涵多種特性,它們決定著à的意義及其用法,也影響著其所在句段的意義。我們知道,à具有主動和積極特性,“à的基本意義和特性使其前面的詞句成為句段的語義中心”,因此,à在語法層面具“前指”性,屬于聚合性質(zhì)。這種特性造就了介詞à可以在合適的語境下,自然地將其后不定式動詞的賓語前置,進行強調(diào)或修飾性表達,從而豐富思想的表現(xiàn)方式,也使表義更靈活、細膩、活潑,如avoir un problèmeàrésoudre/Cela est difficileàrégler./C'est une personneàmettre sur un piédestal.等等。從“體”的角度講,à蘊涵著動態(tài)性,動態(tài)可指活動神態(tài),動態(tài)特性蘊含著生動性。正是這種特性使介詞à能夠?qū)Α笆挛镒兓_到的狀況—程度”進行表述和描述,從而豐富語言的表述色彩,使語言的動態(tài)表達簡練、生動、活潑。

“程度”可以涉及動作、概念、情感或形象、性質(zhì)、狀態(tài)。從語法角度而言,表示“程度”的à可以引導(dǎo)相關(guān)詞語說明或修飾形容詞、動詞、名詞、代詞。對形容詞、動詞的意義程度進行描繪時,à起到漢語程度助詞“得”的作用,相當于“……得……”、“達到……程度”甚或程度副詞如“很、十分、非?！钡认嚓P(guān)意義。

但是,如果是對一個名詞或名詞性概念進行程度性描繪,à表示程度的內(nèi)涵便有了附加值,尤其是與不定式(句)一起表明事物的程度時,情況相對復(fù)雜些。一般情況下,à與不定式(句)一起要么體現(xiàn)為形容語性質(zhì),表示 “……的”之意,例如,如果我們說V.Hugo est un auteurà mettre sur un piédestal.,其中的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表達的是“qui mériterait une statue值得尊敬的、值得敬仰的”之意,修飾名詞auteur;要么表達較強的感嘆性語氣,à的內(nèi)在特性則會使句段語義顯示出更加生動的附加語義色彩,如“簡直……”,“真值得……”,如às'y tromper,意為“(像得)簡直(到)會搞錯的(程度)”。

這種程度性表達的本體由于使用了動詞的緣故,通常很形象化,夸張性強,表現(xiàn)力強,所以在法語日常用語、口語或大眾語中很常見。

前面四組表達具有上述特點,都表示程度,都具有或強或弱的夸張性,其中有些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及其意義已經(jīng)固化。這應(yīng)該是有些詞典將à+ 不定式句單獨列出給義,甚至歸為短語之列的原因之一。

表示程度的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在句中可以作形容語、表語、補語。前面四組表達方式中,有些不止具有一種語法作用,如àn'en plus pouvoir常常用來表達行為的程度,修飾動詞,但也可以修飾形容詞;又如àvomir,可以作表語,也可以作形容語。

上述第一組形式是具有修飾作用的一類。它們可以修飾名詞或名詞性概念的詞,表明一個“存在”的程度,起形容語作用,根據(jù)情況,有時也可作表語;或修飾一個品質(zhì)形容詞,描繪某種性質(zhì)或狀態(tài)的程度,相當于(allant)jusqu'à或au point de的含義,甚或具有很強的程度副詞的含義,作形容詞補語。例如:

C'est une histoireàdormir debout.這是一個很荒唐的故事。

C'est une couleuràvomir.這是一種很難看的顏色。

Le malabar avait une troncheàfaire peur.那個彪形大漢的臉丑得嚇人。

C'est un filmàmarquer d'une pierre blanche.這是一部劃時代的影片。

Il est bêteàcouper au couteau.他極其愚蠢。

Je suis fatiguéàn'en plus pouvoir.我累得不行了。

第二種形式是第一種的一部分(由于拉魯斯類義詞典以獨立形式給出,故本文亦單列)。大量語言實例告訴我們,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修飾品質(zhì)形容詞時,主要強調(diào)其程度達到極點,甚至形成一些表達最高級程度的固化性短語。例如:

C'est une personne bêteàmanger du foin.這是個極其愚笨的人。

Il est joliàcroquer.他漂亮極了。

Cet enfant est gentilàcroquer!這小孩兒很可愛啊!

Il est fouàlier.他瘋到了極點。

Je suis bêteàpleurer.我愚蠢極了。

Cet homme est laidàhurler.這個人丑得出奇。

第三種形式與系動詞être一起給出。(16)、(17)的主語固定為中性代詞ce,實際上是兩句完整的意義表達,很口語化,很形象地表達了程度意義及程度的強度。但值得注意的是,我們要把同樣結(jié)構(gòu)下表達程度的à與表示其他意義如“必要、必須”等意義的à區(qū)別開來。例如C'està refaire.這得重做。C'estàprendre ouàlaisser.要就要,不要拉倒。而(18)至(20)的系動詞以原形形式給出,表明主語是不固定的,可指物,也可指人。這種形式下的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作表語,多用于口語表達,比較形象化,比喻、夸張性也較強,因此感情色彩濃厚。例如,聽到什么蠢話時,有人會諷刺地說句反話C'estàencadrer.誰都明白,一般名言才會重視到被鑲掛起來的程度;êtreàpisser de rire,這個俗語的表達更形象,雖然太直白,但對程度的表現(xiàn)可謂淋漓盡致。又如:

C'estàmourir de rire.這真是要笑死人了。

C'estàfaire pleurer les pierres.這是一樁非常悲慘的事。/這真可令石頭落淚。

Ce film estàpleurer.這部影片很感人。

Ce film estàvomir.這部影片令人厭惡。

Sa soeur jumelle lui ressembleàs'y tromper.她的孿生姐姐同她像得簡直會使人搞錯。

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不僅可以表明名詞或形容詞的程度,還可以表達動作的行為程度,如上面的第四組形式。

Il travailleàn'en plus pouvoir.表示他工作到再也吃不消的程度

Il mangeàn'en plus pouvoir.表示他吃到再也吃不下的程度

Elle fut forcée de s'arrêter,car son coeur battaitàse rompre.(G.Sand)

她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心跳得都要崩裂了。

Ce malade souffreàgeindre.這個病人痛苦得呻吟起來。

對于動詞的語法結(jié)構(gòu),各類詞典一般會十分重視其“后續(xù)”成分引導(dǎo)詞的給出,如inviter qn à,conseilleràqn de等等,而很少重視本文“前指修飾性”動詞語義結(jié)構(gòu)中表示程度的引導(dǎo)詞à的給出。如本文開頭提到的mettre qn sur un piédestal,多數(shù)詞典中都會有,但àmettre sur un piédestal則就難覓了。àmarquer d'une pierre(d'une croix)blanche也是如此。

將具有“前指修飾”作用的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獨立列出給義,這是有充分的語言學(xué)理據(jù)的,很有必要,因為介詞à表示程度的特性鮮明,意義明確,而且該語義結(jié)構(gòu)的語用色彩濃厚,將其獨立列出,尤其對學(xué)習(xí)法語的外國人來說具有比較直觀的語用、語法指導(dǎo)作用和語義理解、深化作用。

對à能夠表示程度的印象加深以后,我們對本文開始時的四組à+inf.語義結(jié)構(gòu)的相關(guān)意義則理解有道了:

(1)àmettre sur un piédestal值得尊敬的,值得敬仰的

(2)àfaire peur(丑得)嚇人的;其丑無比的,太難看的

(3)àne plus savoir qu'en faire相當多的,多得不知該用來做什么才好的

(4)àcouper au couteau(fam.)濃密的,濃濃的;極其

(5)àtomber par terre(fam.)極好的;非常漂亮的

(6)àmarquer d'une pierre(d'une croix)blanche值得紀念的,值得永遠記憶的;劃時代的

(7)àne pas mettre un chien dehors糟糕透頂?shù)?極端惡劣的

(8)àdormir debout荒唐至極的

(9)àchier(pop.)難看的,丑得要命的

(10)àdégueuler(pop.)(丑得)惡心人的,很難看的

(11)àn'en plus pouvoir到吃不消的程度,……得吃不消

(12)à(en)mourir極其

(13)àen crever(fam.)非常

(14)bêteàmanger du foin極其愚蠢的

(15)n'être pas beauàvoir狀態(tài)很糟糕、慘不忍睹

(16)c'estàse mettreàgenoux.(fam.)這味道太好了;這太美了;這真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17)c'estàs'y tromper.相像得簡直會弄錯

(18)êtreàencadrer值得配個鏡框掛起來

(19)êtreàvomir令人厭惡

(20)êtreàpisser de rire(pop.)讓人笑得流尿,很可笑,笑死人

(21)couriràperdre haleine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22)mangeràs'en faire péter la sous-ventrière(pop.)吃得撐斷褲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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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新成等,《法漢大詞典》[M],西南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0.

李樹芬,à和de的基本意義及特性對à、de句段中語義效果的影響——對à和de“趨同”用法的思考與研究[J],《天津外國語學(xué)院學(xué)報》,第4期,2005.7.

KAROUBI Line,Dictionnaire des Synonymes&analogies,Paris,Larousse,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