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全海

( 信陽師范學院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信陽464000)

筆者因做博士學位論文《清代渡海巡臺制度研究》，以歷史上我國各朝對臺灣地區(qū)管理研究為切入點進入海峽兩岸關系史研究領域，后相繼參與“中原( 固始) 根親文化節(jié)”“中原( 固始) 與閩臺淵源關系學術研討會”，以及“東亞儒學論壇及研習營”“兩岸青年中原文化研習營”活動的規(guī)劃、籌備與組織工作，深感海峽兩岸關系連接過去與現(xiàn)在、學術與現(xiàn)實、學界與民間，是一個有待發(fā)掘的學術富礦，也是最生動、最鮮活的研究領域。但如何將自己的學術活動作為研究對象，納入海峽兩岸關系的研究視野，思之良久，仍無主見。近讀劉黨英、孫煒著《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研究》，以親歷親見為研究對象，從身邊發(fā)現(xiàn)學術問題，“從當前出發(fā)，向過去提問”的研究方法，讀之大受啟發(fā)?，F(xiàn)結合筆者近期參與的涉臺學術活動，就《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研究》的選題、研究價值與意義，發(fā)表自己的感想，且作為讀書受益，當然也希望對兩岸關系研究有所借鑒。

一、近身之學與親見之學

學術研究層累遞進，后學者固然需承接前賢已知成就，發(fā)展之、創(chuàng)新之，走先因后創(chuàng)之路；但治學如江河之流，奔流不息，滔滔不絕，總需有先進者積累“已知”成果，后進者方能因襲與創(chuàng)獲。質(zhì)言之，唯有不斷發(fā)現(xiàn)新課題、積累新成果，才能推動學術事業(yè)代代相傳，新知變舊知，或舊知創(chuàng)新知； 而新課題或新知的發(fā)現(xiàn)往往從身邊開始，在日常生活中發(fā)現(xiàn)，然后眾人參與其中，或由一家之學成為百家之學，或由地方學術上升為國家學術，甚或一代之學，如敦煌學、徽學之成長最具典型意義。初學者多不知其中意，一味執(zhí)著于“大學問”或“大課題”，結果是舍近求遠，事倍功半。豈不知學問( 學術) 就在我們身邊，看你是否能夠發(fā)現(xiàn)。劉黨英、孫煒以親歷及親見兩岸大學生中華文化研習營活動為研究對象，完成的《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研究》［1］，從身邊發(fā)現(xiàn)學術問題，以親歷與親見為研究對象，研究近身之學或親見之學，似符合學術發(fā)展與學術創(chuàng)新的基本理路，讀之不勝欽佩。

《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研究》之作者劉黨英、孫煒均為“東亞青年儒學論壇暨研習營”( 2011—2014年) 、“兩岸青年中原文化研習營”(2012 年) 、“首屆臺灣大學生河南冬令營”( 2013 年) 的親歷者，以及河南大學生赴臺訪問團(2011 年) 的親見者。因此本書所使用的材料多為第一手資料，特別是書中附錄研習營活動之專家講座講義、學員研習心得( 日記) 、研習活動掠影，生動形象，真實而鮮活，本人作為親歷者之一，讀之倍感親切，如同“研習營”之回放，歷歷在目。每次活動之描述，諸如活動背景、組織概況、活動過程、活動成效，以及學員反饋信息，均有真實呈現(xiàn)；更有研習營活動手冊、學員課堂求教、文化考察、實景體驗，以及彼此交流探討之場景，圖文并茂，原汁原味［1］177-190。當然，海峽兩岸共同認知的自然景觀、文化遺址、歷史傳說( 故事) ，如臺灣的日月潭、阿里山、101 大樓、野柳地質(zhì)公園、彰化孔廟，中原大地之世界文化遺產(chǎn)龍門石窟、嵩山天地之中建筑群、開封清明上河園、登封禪宗音樂大典、新鄭黃帝故里、固始閩臺祖地、開漳圣王信仰、閩王信仰，等等，亦伴隨兩岸大學生之研習腳步一一進入研習營的活動范圍，對于目前尚無機會參加交流活動的兩地其他大學生，借助本書亦能獲得如此信息。

二、兩岸青年攜手傳承中華文化的有意嘗試

2014 年底至2015 年初發(fā)生在臺灣的“反服貿(mào)”運動和香港的“占中”運動，由于運動主體為兩地青年學生，引發(fā)有識之士對港臺青年疏離中華文化的憂慮。青年大學生確是臺灣“反服貿(mào)”運動和香港“占中”運動的主力，但不意味著他們有意疏離中華文化，因為中華文化作為華人世界的文化基因與生俱來，難以抹去，且青年大學生思維活躍，求知欲強，絕大多數(shù)對中華文化報以崇敬和向往的熱情，即使在部分青年學生中間存在隔離或疏離傾向，大多因不恰當?shù)恼f教或傳播方式失當所致。而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活動在兩岸青年攜手傳承中華文化方面進行的有益嘗試，值得思考和借鑒。

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活動，自2011 年舉辦已連續(xù)四屆，在研習主題設計的獨特性、內(nèi)容規(guī)劃的實景性、研習形式的多樣性方面，符合青年人的認知方式，為兩岸大學生喜聞樂見。研習主題設計方面，無論是“兩岸青年中原文化研習營”“臺灣大學生河南冬令營”，還是“臺灣大學生河洛文化研習營”，其主題設計均系中原特色文化，臺灣大學生走進中原，通過考察新鄭黃帝故里、淮陽羲皇故都、固始“閩臺祖地”，以及五千年之仰韶文化、三千年之殷墟文化，這些在教科書上才能看到的寂靜文化，一下子變得活靈活現(xiàn)，生動形象。研習形式規(guī)劃方面，雙向交流活動，著重實景體驗、寓教于樂，以學術講座、文化考察和主題討論，三者相輔相成，漸次延伸，達到知行合一之目的。2012 年由信陽師范學院與臺灣師范大學聯(lián)合主辦了“兩岸青年中原文化研習營”，期間，同學們每到一處實景體驗當?shù)匚幕?，在開封通過游覽清明上河園體驗北宋東京汴梁之文化繁榮及民俗風情，在洛陽通過考察龍門石窟了解世界文化遺產(chǎn)之歷史文化價值，在登封通過考察嵩陽書院、中岳廟及少林寺，體悟儒道釋三教合一之精髓，等等，在行進、感知與體悟中認識中華文化、融入中華文化。當然，河南大學生走進臺灣也有很多收獲，如臺灣對中華文化的保護、中華禮儀之傳承，以及中華文化符號如繁體字、孔廟( 文廟) 、祭孔敬師儀式、彬彬有禮之言談等，同學們覺得新鮮有趣，甚至有所接受、模仿。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自《告臺灣同胞書》發(fā)表以來，由海峽兩岸協(xié)同主辦、兩岸青年學生共同參與、以中華文化為主題的研習營活動計有50 多種。其中，海峽兩岸中華歷史文化研習營，如“海峽兩岸中華傳統(tǒng)文化研習營”“兩岸大學生中華文化研習營”“兩岸歷史文化研習營·徽州”與“兩岸歷史文化研習營·晉城”等； 海峽兩岸中華區(qū)域文化研習營，如“海峽兩岸荊楚文化研習營”“海峽兩岸閩南文化研習營”“海峽兩岸中原文化研習營”“兩岸歷史文化研習營·巴蜀文化”等； 海峽兩岸中華特色文化研習營，如“兩岸大學生媽祖文化研習營”“海峽兩岸中醫(yī)藥傳統(tǒng)文化研習營”“海峽兩岸客家文化研習營”“兩岸青年學生中華音樂文化研習營”等。形式多樣、幾乎遍及全國的兩岸青年中華文化研習營，因其新鮮活潑、符合青年人的認識方式，成為兩岸文化交流中一道亮麗的風景、最受兩岸青年喜歡的兩岸交流載體［2］。

兩岸青年中華文化研習營活動及其積極效果，不僅有益于舒緩因臺灣“反服貿(mào)”和香港“占中”事件引起的有識之士對港臺青年疏離中華文化的憂慮，而且或?qū)⒊蔀閮砂肚嗄陻y手傳承中華文化、實現(xiàn)中華文化偉大復興的獨特契機。中華文化能夠綿延不絕，生生不息，成為世界文明史上傳承最為久遠的文化之一，在于其同時兼具自我更新與吸納異質(zhì)文化的雙重能力。佛教傳入、西學東漸，不僅未能削弱中華文化的影響力，反而使中華文化吐故納新、衰而復盛。海峽兩岸雖同為中華文化，但在最近一甲子的發(fā)展軌跡與路徑選擇方面，出現(xiàn)明顯差異。大陸更多借鑒蘇、德文化因素，而臺灣吸納英、美文化及日本文化資源更為突出；海峽兩岸文化交流實質(zhì)上是融合世界文明于一爐，最終完成16 世紀“西學東漸”以來中華文化融合世界文化的歷史進程［3］，實現(xiàn)中華文化再度復興。

三、兩岸關系的生動詮釋

就《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研究》的研究思路及學術價值言之，作者在親歷與親見中發(fā)現(xiàn)學術問題，研究近身之學與親見之學，但其研究內(nèi)容并未因此而停留在紀實性研究。一方面運用遞推和追溯研究方法，從當代景觀出發(fā)，將研究視野回溯到“永嘉之亂八姓入閩”“陳元光父子開漳建漳”“王審知兄弟王閩治閩”，以及臺北知府陳星聚、鳳山知縣曹瑾治理臺灣的千年歷史長河，努力發(fā)現(xiàn)當下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活動所隱含的歷史意蘊。另一方面運用解釋學的詮釋方法，依據(jù)鮮活的文化事件和文化現(xiàn)象( 豫臺兩地大學生雙向交流活動) ，生動詮釋兩岸關系是兩岸同胞共同參與( 雙向建構) 的兩岸關系； 在兩岸關系研究思路上，讓臺灣同胞參與建構、“自己說話”，比從文獻到文獻、“讓史料說話”，更具說服力。

歷史與現(xiàn)實并非截然兩分，就時間意義而言，“歷史是穩(wěn)定凝固了的現(xiàn)實，現(xiàn)實是流動變化中的歷史”［4］6-7；就歷史的意義論之，歷史是過去與現(xiàn)實的對話，它可以穿越時空以一種特異的形式融入現(xiàn)實，而且，“歷史學家應當樂于關注周圍的現(xiàn)實，不應當成為癡迷于過去的古董收藏家”［5］56?！对ヅ_大學生雙向交流研究》作者認為，當下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活動，其實就是中原與臺灣歷史淵源關系的現(xiàn)實復活。其位于黃河流域的中原與寶島臺灣，相隔千里，互不為鄰的文化區(qū)域，由于中原移民入閩遷臺的歷史，中原與臺灣之間形成相當密切的文化淵源關系，甚至可以認為在中國不同區(qū)域文化模塊中，中原文化與閩臺文化之間的關聯(lián)性之密切，是其他各個區(qū)域文化所不能比擬的。于是有“臺灣同胞之祖根地，五百年前在福建，一千三百年前在河南”之歷史敘述；臺灣族譜記載之“中原血統(tǒng)”、閩南話( 客家話) 遺存之中原古音，以及臺灣同胞中傳承至今的中原習俗，無不訴說著臺灣同胞的中原記憶。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活動，與臺灣同胞中原祖地尋根、兩岸共祭“黃帝故里”“光州固始”等交流活動一樣，可謂中原與臺灣歷史淵源關系、臺灣同胞中原祖根記憶的當代復活。換言之，沒有中原與臺灣歷史文化的淵源關系，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活動，便失去文化底蘊和認同基礎。當然，歷史學研究不僅把過去，而且應把當代社會作為研究對象。

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及各種形式的兩岸青年中華文化研習營活動，剛剛起步，但給兩岸關系帶來的影響確是深遠而持久的。歷史上的兩岸關系往往是以大陸或中央政府為主導，島內(nèi)特別是島內(nèi)民眾的參與及其影響相對薄弱。兩岸青年中華文化研習營活動，主( 承) 辦方、參與主體均為兩岸高?；騼砂渡鐣F體，研習主題之設計、內(nèi)容之規(guī)劃均由兩岸雙方商定，研習活動之形式同樣采取雙向交流，既有大陸同學赴臺，亦有臺灣同學到大陸各地，兩岸共同建構屬于兩岸同胞的兩岸關系，兩岸同胞都是兩岸歷史的主體。

［1］ 劉黨英，孫 煒. 豫臺大學生雙向交流研究［M］. 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

［2］ 交流交往［EB/OL］. ( 2010-09-27) ［2015-04-28］. http： //www.gwytb.gov.cn/lajlwl/.

［3］ 尹全海.兩岸青年中華文化研習營研究［J］.中原文化研究，2015，(3) ：76-77.

［4］ 王學典.史學引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5］ ［法］弗朗索瓦·多斯.碎片化的歷史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